第7章 逃出生天,張氏投效

無錫縣張氏大宅,劉基、於麋、張允三人在客廳喝茶。

劉基和張允對坐,於麋侍立在劉基身後。

無錫縣有治所,但張氏是本地豪族,所以張允將眾人安置在自家宅邸。

按理說劉基、於麋、張允都是朝廷官員,劉基和於麋應該下榻驛館。張允身為無錫長,也應該在官署會見同僚。

在劉基眼裏這都是逾距之舉,但他有求於人,不好上綱上線。

坐上,張允先是起身向劉基和於麋賠罪:“公子、於縣尉,都是卑職治理無方,才使得公子一行遭遇土匪襲擊,請公子治罪!”

劉基沒有立刻回話,而是端起茶喝了一口,再慢悠悠地說:“張無錫何罪之有?而今天下紛亂,落草為寇者何其多也,非地方官吏之罪。張無錫能保無錫縣安定,鄉民服於王化,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既然打定主意交好江東豪右,劉基說起胡話來也是臉不紅心不跳。

張允道:“卑職慚愧!”

劉基沒就此事多說,問起土匪的來曆:“張無錫,你可知道襲殺我等的土匪是何來曆?”

張允歎息一聲:“唉!那些好漢都是嚴白虎的手下。”

這時,侍立在劉基身後的於麋說:“哼!早就聽說烏程嚴氏有一名虎之人自甘墮落,聚眾於石山、白虎山,自號‘白虎’,平日裏打劫過路商旅為生。沒想到,今日竟然敢衝撞官兵!”

張允說:“於縣尉之言也是老夫詫異的地方,嚴白虎平日裏隻打劫沒權沒勢的商旅和落單的世家子。不曾想今日竟然膽大到敢劫殺官兵。”

劉基對於麋說:“於縣尉,剛剛可曾抓到舌頭?”

於麋回答:“公子,我沒過問,但肯定有俘虜。我這就叫人拷問。”

劉基點頭:“於縣尉且去。”

於麋走後,劉基問張允:“張無錫,吳郡官員、士人難道就放任嚴白虎盤踞山林嗎?”

張允喝了口茶,緩緩說:“公子,非是我等放任嚴白虎做大,實乃此賊狡猾又頗有勇力。太守盛憲曾派都尉許貢帶兵圍剿嚴白虎,但卻大敗而歸。自此,太守大人便不再提剿匪之事。”

劉基問:“那麽當地豪族呢?”

張允無奈地說:“嚴白虎狡猾,不曾為難世家貴子,每每捉到豪族子弟,都禮敬有加讓人送回。嚴白虎如此行為,我等豪族本著息事寧人,就不願大動幹戈。”

劉基聽罷,頓感頭疼。他如果要借著剿滅嚴白虎立威,看來還需一番周章。

張允這時說:“公子可是想要剿滅嚴白虎?嚴白虎勢大,聚眾數千人,老夫勸公子切莫衝動。”

劉基道:“張無錫寬心,基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稚童。嚴白虎之事,待基見過盛太守後,再做定論吧!”

張允點點頭:“公子雖年幼,但老成持重,許子將所言非虛。”

對於張允的恭維,劉基笑笑沒說話。

不一會兒,於麋回來了。

“公子!審出來了!”

劉基起身道:“哦?於縣尉快說!”

於麋麵色沉重地說:“有俘虜交代,說是他們大王嚴白虎得了汝南袁公的金銀財寶,要與劉揚州作對!他們的頭目巡山時見我們打著‘劉’字大旗,便想劫殺我們向嚴白虎邀功。”

劉基眉頭一皺,對張允說:“張無錫,非是基惹是生非,實在是形勢所迫啊!”

張允聽罷,長舒一口氣,神情反倒灑然起來。

拱手道:“公子,若有要用到張氏的地方,請敬請開口!”

劉基詫異,這個張允怎麽態度變化這麽大?

但他還是麵露喜色道:“張無錫深明大義,實乃無錫百姓之福,吳郡百姓之福,大漢之福!”

張允謙虛道:“我張允既為漢臣,自當為漢室盡忠!且無錫縣毗鄰石山、白虎山,為了無錫百姓,剿匪一事我張氏也不能讓人專美於前!”

劉基向張允行90度禮:“基謝過無錫長!”

之後,張允下了逐客令:“公子和於縣尉舟車勞頓又逢廝殺,且好好休息!若有需要,但說無妨!”

劉基不再說什麽,和於麋出了客廳。

等劉基和於麋走後,張允的族弟張演進來說:“大兄真要助劉氏剿嚴白虎?”

張允大口將碗中茶湯喝掉:“嚴白虎與我張氏毗鄰,現又勾連袁術,久後必生事端。若有機會能除掉此賊最好!”

他又補充道“況且劉基一路上結交世家,應該是得其父劉繇授意,向江東士人展露善意。隻要他父子二人不做不自量力的事情,我等豪族就得回以善意。”

張演擔憂地說:“劉繇遣一小兒東巡,恐非明主,大兄需謹慎!”

張允笑了:“阿弟,我講你知。對我等豪右來說,庸主可比明主好!隻要劉繇能為我們守住江東這一畝三分地,就是投效他又如何?”

張演聞言,明白過來:“大兄所言甚善!!!”

張允繼續道:“我聞顧元歎資助此兒部曲三百。顧雍乃名士,必不會無的放矢。應該是看好此子,若此字真能成事,我張氏便效法先祖留侯!”

……

當晚,有小廝來報,說滕胄醒了。

劉基立刻從睡夢中清醒,對小廝道:“速速引我去見滕公!”

說罷便拉著小廝出門。

小廝提醒劉基:“公子,夜裏天涼,我先伺候公子穿好衣物。”

劉基說:“滕公因我身受重傷,又是長輩。現在滕公醒了,我哪裏還顧得上穿衣!快帶我去!”

小廝拗不過劉基,隻好帶著劉基去滕胄的房間。

待到了滕胄的房間,醫師囑咐下人莫要讓房間透風,這才讓劉基進去。

劉基進了房間,見滕胄側臥在榻上,麵色蒼白,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鼻子又酸了。

劉基上前,哽咽道:“滕公,是劉基害了你。”

滕胄見劉基衣冠不整,光著腳站在地上,心情激動,氣息微弱地說:“公子是……宗室之後,當注重……儀表。”

劉基深深一禮:“滕公教訓的是,基往後一定注意!”

滕胄見他態度謙遜,心中大慰,緩緩吐出一個字“善!”,然後將手伸向劉基。

劉基上前握住滕胄的手說:“滕公且安心養傷,基還有許多事等著請教滕公!”

滕胄笑了兩聲,肺部仿佛在拉風箱:“嗬——嗬——公子,好學,好!好!”

劉基握緊滕胄的手,示意他別再說了。

這時,張允和於麋聽聞消息,也都前來探望。

二人見劉基光腳站在床前,握著滕胄的手神色悲傷。仿佛一對即將生離死別的爺孫,不免悲從中來。

於麋哽咽道:“公子不更衣便來探望滕公,實乃至情至性之人,於麋不如也!”

張允則神色複雜,心裏開始天人交戰,久久方能平靜。

張允說:“今有劉家子跣足探滕公,可傳為佳話!”

這時,滕胄緩緩道:“可……是……張信疏?”

張允上前,劉基讓出位子。

張允一禮:“滕公,正是張允!”

滕胄笑了:“好,好!再見故人……我心……甚慰,死!死!死而無憾矣!”

滕胄這句話仿佛用盡了他最後的力氣,劉基和張允立刻握住他的手,張允急切的說:“滕公!不要說了!且好好將養,必無大礙!”

滕胄費力地呼吸,每一下都用盡了氣力,使背上的劍傷刺痛著他的身心,但如此他才能提起精神。

“張信疏……”

張允流淚道:“滕公,我在!”

滕胄費力地說:“附耳……過來……”

張允俯身,滕胄在他耳邊有氣無力地說了些什麽,張允神色更加悲戚。

等滕胄說完,張允輕拍滕胄的手背,泣不成聲地說:“滕公放心!滕公身子骨硬朗,且好好將養,一定會好起來的!”

滕胄沉沉睡去,眾人立刻讓醫師進來。

醫師把了脈,說:“滕公年紀大了,又受此重傷,如果能挺過這兩日,便能好轉。但將來也不可勞力勞神,更不能受風受寒。”

張允點頭,和眾人一起出了房間。

屋外,張允讓人找來衣物鞋襪伺候劉基穿上。

“公子沒著涼吧?”

劉基還沉浸在悲傷中,隻能強顏歡笑道:“張無錫放心,夏夜燥熱,不妨事。”

張允沉默片刻,一個猛子,俯身下拜。

劉基一驚,上前扶起張允,嘴裏說:“張無錫快請起,這是做什麽?!”

張允恭敬地說:“公子,張允願舉張氏,投效劉揚州!”

劉基眼中一亮,原本悲傷的神情轉為喜悅:“張無錫此話當真!?基替阿爺謝過張無錫!”

張允鄭重地說:“公子是宗室之後,雖年幼,卻能跣足探望滕公,將來必成明主!”

“劉揚州乃東萊‘二龍’之一,且是朝廷欽點的揚州刺史。我張氏能效命於麾下,何所幸也!”

張允的話說得很明白,他效命劉繇、劉基父子一是因為劉繇父子乃宗室之後,二是因為劉基有成為明主的潛質,三是因為劉繇是朝廷任命的揚州刺史。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他沒說,應當是滕胄跟張允說的話,讓張允下定了決心,直接舉張氏投效劉基。而不是繼續觀望。

劉基謙虛地說:“基何德何能,能當張先生誇讚。”

張允笑道:“公子,請受張允一拜!”

由此,吳郡四望之一的張氏,成為了第一個向劉基投誠的江東世家!

當晚,張允便讓五百張氏子弟加入劉基的部曲,並從糧倉預撥了兩千石糧草,再從無錫縣衙取了軍械甲具一百套,以作軍資。

劉基因此使得自己手下的部曲擴充為九百人(白天被土匪衝散的一百多人,多數都陸陸續續抵達了無錫,死者及重傷者有數十人,另有數十人沒有返回)。

劉基讓張氏家將張由擔任軍侯統領這五百人,在於麋麾下聽差。

第二天,劉基和張允、於麋一同前往吳郡郡治吳縣,滕胄則留在張氏大宅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