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豫章震動
建安元年夏。
五月十日，豫章太守華歆領兵出南昌，山越首領彭虎、董嗣煽動本郡宗賊、山越數萬人，於鄱水截殺華歆。
柴桑督周魴遣賀齊領水軍千人助戰，自領三千餘甲士伏於鄡陽。賀齊背約，賊反攻鄱陽，途徑鄡陽。魴率軍從泗山殺出，大破賊兵，斬俘千餘。擒虎，傳首宛陵，豫章震動。
鄱陽城內，豫章太守華歆，都尉徐宗，柴桑督周魴，左督賀齊，中郎將董襲，伏波校尉徐盛齊聚一堂。
此時他們已經擊退圍困鄱陽城的賊兵。
當周魴將彭虎的腦袋展示給賊兵後，這些彭虎手下的山越賊兵們，全都俯首投降。周魴將他們俘虜，統計人數後竟有五千餘人！
後來眾人一合計，此戰竟然俘獲近兩萬山越、宗賊賊兵！
雖然華歆手下的豫章郡郡兵損失稍有些大，但完全值得。
議事堂裏，豫章太守華歆居於首位，眾人開始商議後續事宜。
華歆先是誇讚周魴：“此戰子魚當計首功！若無子魚謀劃，安能由此大勝邪？”
周魴道：“魴能以此謀詐賊，完全是因為有華府君您坐鎮豫章啊！”
董襲哈哈大笑：“府君和都督就不要互相吹捧了！我董襲打了這麽些年的仗，還從沒打過這般痛快的仗。你們不知道當時那些賊兵啊，散在鄱水兩岸就跟小豬仔一樣，我帶人一抓一個準！”
董襲的話逗得眾人發笑。
華歆止住笑，抬手示意眾人安靜：“嗬嗬，不過此事還未結束。雖然子魚抓獲了賊首彭虎，但還有董嗣逍遙在外。彭蠡澤一帶的宗賊、山越還需善後，大家萬不可掉以輕心呀！”
這時徐宗道：“府君所言極是，豫章宗賊、山越橫行，此戰雖俘獲兩萬餘，但豫章郡內的宗賊和山越怕是有數十萬之眾！諸公還望慎重啊！”
華歆點頭，麵色嚴肅：“這些宗賊和山越聚嘯山林、湖泊，抵抗官府，不納賦稅，劫道商旅，真乃吾心頭大患！”
周魴倒是不急，他嗬嗬一笑：“府君莫憂，我料定，經此一戰後，宗賊、山越俱膽寒已。府君隻需派人勸降，以交出隱戶、奉還侵占公田為條件，赦免宗賊們的罪過，他們會投降的。”
“山越一事，豫章東部勢力最大的山越首領彭虎已經被俘，府君亦可勸降其麾下。至於那董嗣，其人性格陰狠但惜命。府君隻需下旨詔安，命他到南昌獻表投降，屆時我率軍突襲他老巢，則臨汝山越定矣！”
此言一出，眾人都不禁感歎周魴的毒辣，剛剛才騙了彭虎和董嗣，現在又要再詐董嗣一回！
可是，他們又疑惑了，董嗣才被你周魴騙了一次，他豈會再被騙？
華歆直言不諱地問：“子魚，宗賊一事好說，可那董嗣豈能信你我？”
周魴則自信地說：“府君多慮了，如果豫章郡的郡守換一個人，那董嗣必然不信！然而現在主政豫章的是您，您德素高潔，清名遠播，海內有誰不敬佩您的為人呢？若您能親筆書寫一封勸降信，派親信之人前去勸降，那麽董嗣必然相信！”
這時徐宗有些氣憤地說：“周都督，您以府君的清名為代價詐取董嗣，難道你不會感到羞愧嗎？”
周魴低下頭，麵上依舊掛著笑容，但卻不做解釋。
華歆安撫徐宗：“宗茂，無妨。十賢之一的子貢曾說管仲非仁。孔子駁斥他說：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
徐宗聽後，麵帶羞愧地退下。
周魴起身：“公深明大義，魴拜服！”
隨即向華歆行大禮。
之後數日，華歆返回了南昌，徐宗和周魴則帶著兵士四處招降宗賊和山越，董襲也帶兵隨行。徐盛則帶著伏波軍整日在彭蠡澤練兵。
經過鄱水一戰，豫章東部的許多宗賊和小股山越都已經被嚇破膽。
徐宗和周魴的招降工作進展得很順利，五日內，已經從宗賊手下得到十多萬隱戶，還有幾十萬畝田地。
華歆派人接受隱戶，重新整理入冊，並將從宗賊那裏得到的土地分給他們。於是有更多的隱戶自發地從宗賊豪右們的手下逃脫，並向官府舉報這些地方豪強。
而山越那邊，周魴帶人去彭虎隱藏的聚落，竟然真的在那裏找到了數萬戶山越百姓！
他們隱藏在廣袤的武夷山脈中，有活水有良田，宛若世外桃源，當地人稱之為“樂安”。
鑒於他們已經在“樂安”安居，華歆直接上表請示在當地置新縣，選派官吏。
另外還有數位山越首領上表請降，請求華歆寬恕他們的罪孽。為了解決山越的問題，華歆同意了他們的請求。
整個五月，豫章郡歸降官府的隱戶、山越有二十餘萬人，收獲頗豐！
劉繇聽說後，上表請求天子加封華歆為關內侯，並賞賜華歆錦帛三百匹、百萬錢！
並對位居首功的周魴大加讚賞，升他為安民將軍，賜錢百萬！
其餘諸人皆有封賞。
有人歡喜有人愁，山越首領董嗣最近整日憂愁。
太守華歆給他寫了一封親筆信，並讓親信送來。
華歆在信中勸說他早日投降，並向其陳明利害。
信中說揚州牧劉繇兵強馬壯，減免賦稅，輕徭薄賦，境內百姓安居樂業，他們山越不會得到百姓擁護，隻會越來越弱。與其日後走投無路，命喪山野，不若今日投降，往日罪孽既往不咎，還不失率眾歸附的功勞。
董嗣看過信，心裏反複掙紮，飽受煎熬。
他還是想再負隅頑抗一下的，因為現在他手下的人馬，甚至比當初的彭虎還要多！
因為彭虎的倒台，官府四處詔安，許多走投無路的山越首領都來投靠他這個山頭。
如今他在武夷山裏隱戶十萬餘，兵馬更有兩萬之巨！
要他董嗣投降，實在是不甘心啊！
董嗣思索了十多天，依然無法抉擇。
他是可以揭竿而起，煽動叛亂。但他內心清楚，以自己手下的烏合之眾，成就大事的可能性比較小。
可要他不做抵抗就舉手投降，那也未免太小看天下英雄！
舉棋不定的董嗣招來自己的親弟弟董平，想要詢問他的意見。
不一會兒，外表憨厚老師的董平在侍女的帶領下進屋。
“阿哥！”
董嗣看到自己的弟弟，對外人向來陰狠的他，此刻卻麵帶笑容。
董平是董嗣的親弟弟，深得董嗣疼愛，向來對他很好。董嗣勢大後，董平便成了臨汝山越的大總管，主管山裏的民眾，哪家哪戶有什麽糾紛，都經常請董平來評判。
董嗣問董平：“阿弟，華歆送來勸降信，此事你已知曉。可我思來想去，依然無法決定，所以想問問你的看法。”
董平此刻麵帶憂慮，他看向地麵，故做思索。
其實董平早就想勸董嗣投降，但他清楚自己阿哥的想法：阿哥其實還是想對抗官府的。
但董平真的怕了，他本就生性憨厚，向來聽他阿哥的話，落草也是因為追隨阿哥。而今聽聞凶悍的彭虎都已經被官府擒殺，傳首宛陵。
董平，很害怕！
作為親哥哥，董嗣看出弟弟心中有想法，他說：“阿弟，你直接告訴阿哥你怎麽想的吧！阿哥不會怪你的。”
董平這才抬頭，直視董嗣的雙眼說：“阿哥，咱們還是降了吧！現在的府君華公素有名望，我們反抗他，必然不會有好下場的！”
董嗣歎息一聲：“哎！我知道。可是阿哥不甘心啊！”
董平勸說他：“阿哥，華公在信中說，若你帶兵歸附，也不失功勞。阿哥可以書信他，讓他請州牧賜予你官職，這樣就不會有問題。”
董嗣聽他這麽一說，略作思索，而後撫掌大笑：“阿弟啊阿弟！別人都說你愚鈍，可你才是真有本事的人啊！”
董平見自己的阿哥願意投降，麵露喜色。
當晚，董嗣寫下書信，並由親弟弟董平親自送信。
信中說，董嗣請求太守華歆能夠從州牧劉繇那裏為他謀得官位。如果華歆這樣做，他就願意率眾歸附。
華歆收到書信後，讓下吏安置好董平，招來周魴商議。
五月二十七日，周魴在南昌拜見華歆。
華歆親自將周魴請入太守府。
周魴笑嗬嗬地對華歆說：“我聞董嗣派他的弟弟送來書信，願意歸降，但需要您從主公那裏為他獲得官位。華公今日請魴來，怕是為了此事吧？”
華歆點頭：“子魚所言不差。詐取董嗣的計策是你出的，所以吾特意請你來商議。”
周魴撫須道：“府君所憂者，當是從主公那裏取得官位一事。”
華歆道：“正是，原本我們計劃由吾在郡內為其安排職位，然而現在董嗣卻想要直接從州牧大人那裏取得職位，此事確實為難！若吾等求來官位後，又謀殺董嗣，不僅不好向州牧大人交待，還會有損他的威名！”
華歆的擔憂不無道理。謀殺董嗣一事無論如何，都會讓一個人的信譽受損，以後再想詔安其他人，那可就困難了！
如果隻是他華歆的信譽受損，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屆時劉繇可以再派一人來接替，消弭民眾、豪右、山越各方的憂慮。
但如果劉繇親自發出任命後，董嗣被他們謀殺，那就是對劉繇的霸業有損，對朝廷信譽的打擊也更大。以後劉繇再想詔安長江以南的山越，那就基本不可能了。
有野心的山越首領還可以此為點，攻訐官府，將本來隻是想和朝廷互不幹涉的山越勢力煽動起來。那時可就麻煩了！
周魴略作思索後，他麵露譏諷之色地問華歆：“華公，董嗣可曾言說他想要什麽官位？”
華歆皺眉：“這個，他倒是沒說！”
周魴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此必乃董嗣的緩兵之計！華公啊，我還是堅持除掉董嗣的決策！”
華歆覺得周魴所言不無道理，他問周魴：“子魚啊，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