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鄭大令
藍田縣衙,後衙花廳。
曾經被王福堂在八百步外看過一眼的藍田令,明明是在自己的官衙中,卻沒有半點百裏候的威風。
按說京縣縣令都以五品高階充任——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高配。
這位大令老爺也算的上是一方人物了,可是麽,也要看在什麽地方的。
若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七品知縣都是百裏候,威風八麵。
然則藍田附廓長安,五品知縣連上常朝的資格都沒有,京城更是遍地貴人。
不小心做人的話,鬼知道什麽時候丟官去職了,還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說起來,現在的藍田令鄭德玄也不是沒有跟腳之人。
江陵鄭氏比之滎陽鄭氏固然是遠遠不如,但也是傳家數百年的詩禮門第。
鄭德玄的老父在前隋時,就已經官居陟州刺史,交遊廣闊了。
然而,鄭德玄在今日這位訪客麵前,卻是半點都不敢怠慢,就連問候都變得小心翼翼,帶著殷切的巴結:
“君羨兄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
李君羨也已經習慣了官員們的討好,他如今執掌百騎,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
鄭德玄不過區區五品,平時想湊到李君羨的麵前都沒機會。
若不是有事在身,李君羨根本就懶得見這牆頭草的小人。
一如既往的無視了鄭德玄的討好,李君羨漠然說道:
“鄭大令太客氣了,某也是奉命而來。”
鄭德玄哪敢放鬆,一聽此言更加緊張和激動了。
李君羨都已經是皇帝的心腹了,還有誰能命令他?
奉命而來,奉誰的命,還用猜嗎?
一想到此,鄭德玄就連呼吸都粗重了幾分,急切的保證道:
“李將軍盡管下令,下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李君羨點頭,正色道:
“藍田縣鬆陽嶺有一處太平田莊,裏麵住的人是宮裏的貴人屬意之人,平日裏,還請藍田令多加關照。”
原來是這種好事?
鄭德玄簡直是心花怒放。
他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宮裏要求他這個藍田令配合百騎司做事呢。
沒想到居然送這麽大一注好處給他。
要知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鄭德玄雖然有個當過官的老爹,可他老子當的是隋煬帝的官不說,人也早就死翹翹了。
這人走茶涼,人死如燈滅,以前的情分還能留下多少?
鄭德玄一直都苦於找不到機會,攀附不上貴人,這才苦逼的被困在這京縣的巨坑裏,爬都爬不上來。
若是萬年縣和長安縣的大令還好,畢竟經常可以和京城裏的達官貴人交集,有的是巴結人的機會。
可這藍田令位於京郊,想巴結人都找不到地方,提著豬頭都找不到廟門啊。
現在好了,太平莊裏居然不聲不響的,住了個宮裏貴人都屬意的人進去。
這不是送上門來的粗大腿是什麽?
鄭德玄險些歡喜的笑出豬叫聲,連忙給李君羨打包票:
“李將軍請放心,我這就派人去,保護好太平莊,絕對……”
這興奮的話還沒說完,外麵就闖進來一個滿頭冷汗的師爺:
“老爺,不好了。”
按說這師爺是縣令的幕友,怎麽也應該知道規矩,絕對不應該在大令會客的時候闖進來。
這已經不是無禮的問題了,而是在給大令丟人啊。
鄭德玄果然臉色難看,咬著牙嗬斥道:
“滾出去!”
師爺苦著臉,小心的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李君羨,趕緊開口道:
“老爺,你忘了嗎?方才肖捕頭他們還商議著,要,要,要……”
師爺含糊不清,不敢繼續往下說,鄭德玄卻想起這事來了,心裏就是一個“臥槽”!
完了!
鄭德玄臉色慘變,就像吃了一坨屎一樣,哭喪著臉對李君羨道:
“李將軍,禍事了!太平莊出了件奇事,天雷劈死了十幾個人。”
“而衙門裏那群不長眼的,盯上了太平莊的錢財,已經帶人打上門去了。”
李君羨倒是不急,突然笑道:
“既然如此,就勞煩大令與我一起走一遭吧。”
鄭德玄就急的火燒屁股了,哪裏還敢拒絕?
他現在隻求肖捕頭這些人,速度慢一點,不要作死的把那貴人整出什麽問題來。
否則的話,那些該死的東西自己丟了性命就算了,他這個藍田令也官帽子難保啊。
……
太平莊中,三岔河口。
楊凡掙開鐵鏈,寒聲問道:
“今日看來,你們是一定要把罪名栽在我頭上了?”
肖捕頭不屑的冷笑,這種事他早做的多了,根本就是習以為常。
邊上另外一個三角眼的胖大胥吏不耐煩了,低聲喝道:
“磨蹭什麽?他要是拒捕,直接打殺了不是更好,還省得到了牢房裏,老子費功夫來炮製他。”
原來這人就是藍田縣的牢頭,他已經根據衣物,認出來被炸死的人裏就有楊奇和蔡弼兩人。
最怕夜長夢多的,也就是這個牢頭了。
之前他偷偷的巴結楊奇和那些隨從,已經推測出這些人出自鼎鼎大名的弘農楊氏。
所以牢頭才有恃無恐,極力鼓動縣衙裏的其他人一起來“發財”。
可當他發現楊奇也被炸死之後,就已經預感到事情起了變化,已經不是他能預料的了。
所以牢頭才急眼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滅口了,還不是想怎麽說,都任由他們這些做公的人怎麽說?
肖捕頭那些公人們,也是怦然心動。
真把這姓楊的市井小兒殺了,到時候誰知道他們從太平莊撈到多少好處了?
豺狼們迅速取得一致,慢慢都露出嗜血的森冷笑容,不懷好意的向楊凡逼迫靠近。
楊凡頓時臉色一變,怎麽也沒想到這些人居然膽大包天。
他自然不肯坐以待斃,立即喝道:
“你們真不怕死嗎?我之前已經向魏征魏大人稟告過這裏的事情,你們絕對不可能一手遮天的。”
其他人頓時有些猶豫了,唯獨牢頭眼中閃過狠辣的凶光,大聲叫道:
“別聽這賊廝鳥胡說,他不過是個市井小民,魏大人卻是注定要名垂青史的大人物。”
肖捕頭猛然點頭,獰笑道:
“嘿嘿,你算什麽東西,魏大人怎麽可能為了你而使得自己清名受到汙染?”
楊凡心中一凜,這些人已經利令智昏了。
他臉色一變,冷笑道:
“魏大人你們不怕,宮裏你們也不怕嗎?要知道,這以前可是宮中的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