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有區別嗎?
翌日,清晨。
又是一個大晴天,蔡弼像個巡視領地的獅王一樣,背著手迤迤然的在田莊裏散步。
他的心情極好,還有心思吟詩:
“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閑。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
緊隨其後的蔡鈞立即拍手大讚:
“好詩好詩,爹做的詩真好。”
“不學無術!”
蔡弼輕斥一聲,卻也未曾真的生氣:
“這是陶元亮的詩。”
蔡鈞也不以為恥,反而猴急的說著自己關心的事:
“爹,那走運的小子把賬冊全部拿走了,會不會在長安找別的賬房先生盤賬啊?”
“你怕了?”
蔡弼斜眼鄙視,狀極不屑。
“怕個鳥!”
蔡鈞感覺被侮辱了一樣,挺胸突肚道:
“我都打聽清楚了,那就是無根無腳的孤寒野種一個,僥幸得了個方子獻給皇家,才蒙宮裏厚賜,得了這個田莊。”
“那不就是了?”
蔡弼傲然抬頭道:
“再說了,就算找賬房又如何,我的賬是那麽好查的?”
“那小賊居然還想從賬目著手,何其天真?沒個一兩個月,休想把賬目理順!”
蔡鈞頓時驚喜道:
“也就是說,這一兩個月都見不到那個該死的野種了?”
“當然……”
蔡弼話音未落,就看見前麵的路口拐進來一輛熟悉的高大馬車。
父子倆人齊齊一愣,臉色都變得陰沉下來。
“爹,怎麽辦?”
蔡鈞焦躁衝動,完全沉不住氣。
“回就回來了,慌什麽?”
蔡弼就鎮定的多,冷笑道:
“才兩天的時間,別說我的賬目一向做的嚴密,就是賬目中真有問題,也絕對沒可能被人兩天就找出來!”
早先知道宮裏把太平田莊賜下去之後,蔡弼連著好幾個晚上沒睡好覺。
不過現在麽,蔡弼一點都不擔心。
他一邊堆出滿臉和善的笑容,遠遠地衝著馬車上的楊凡作揖見禮,一邊壓低聲音**自己的兒子:
“這莊子要是賜給那些功勳臣子,又或者詩禮之家,咱家的麻煩可就大了。”
“這樣的新主家有權有勢,根本不是咱們能招惹的。”
“更何況這樣的人家自有部曲,都是忠心耿耿的家生子,怎麽也不可能用咱們這些外人。”
“更不用提咱家存下的那些錢財,就怕你我父子二人的性命都危在旦夕了。”
“現在麽,哼,這小賊無依無靠,連可用的人手都沒有,還不是任由為父搓圓揉扁?”
蔡鈞聽的兩眼冒光,臉上更增**邪之色,偷偷的問道:
“這麽說來,這莊子終於全部是爹你說了算了?哈哈哈,太好了,那我今天晚上就去劉家過夜。”
蔡弼想的是怎麽謀莊奪產,蔡鈞想的卻是莊裏的漂亮姑娘。
雖然早知道自己生的是個什麽玩意,蔡弼還是差點沒被氣暈過去。
眼看著馬車就快到身前了,蔡弼隻能強忍著怒氣低聲罵道:
“你給我消停點,不要節外生枝!”
蔡鈞嘴上說好,實則完全沒當回事。
正好這時候,新莊主從馬車上跳下來,蔡鈞搶上前一步,嬉皮笑臉的問道:
“怎麽樣啊,大莊主,查賬查出點什麽玩意來沒有啊?”
楊凡剛落地就被人挑釁,直接氣樂了:
“如你所願,還真查出你們父子侵吞皇莊,貪墨皇產的罪證來了。”
蔡鈞打心眼裏瞧不起楊凡,覺得他不過是走了狗屎運而已。
他本打算刺激刺激楊凡,好好欣賞欣賞這狗屁新莊主狼狽的醜態。
哪想到楊凡居然出乎意料,說出這種話來。
蔡鈞頓時大怒,揮拳就打,嘴巴裏也不幹不淨的亂罵:
“狗一樣的雜種,也敢這樣來消遣你家蔡爺。蔡爺今天就讓你這野種知道知道厲害!”
楊凡後退躲過,他本來也沒什麽心思與這兩父子糾纏,直接喝道:
“兩位官差,還等什麽?”
“住手!”
幾乎是同一時間,馬車裏再次跳下來兩條大漢。
這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簡直就跟鹿鼎記裏的胖瘦頭陀一樣。
蔡鈞還不覺得如何,蔡弼已經臉色大變,死死的看著兩名官差身上的皂衣,澀聲問道:
“敢問兩位差爺來此,有何貴幹?”
這兩人都是藍田縣的快手,一邊把手裏的鎖鏈往蔡家父子身上套,一邊獰笑道:
“貴什麽幹?當然是來抓你們這對父子大盜。”
蔡鈞還不服氣,一邊反抗一邊叫囂:
“幹什麽,幹什麽?憑什麽抓我,我可告訴你,我幹爹可是官身,惹毛了我,我讓他殺你們全家。”
兩個差役全不受影響,手中鐵尺又刁鑽又陰毒,連著幾下砸在蔡鈞的各處關節上,三兩下就把這蠢材做翻在地。
兩人恨他囂張,下手極重,直接捆了個四馬攢蹄,痛的蔡鈞慘呼不已。
蔡弼又是憤怒又是驚慌,對著楊凡怒目而視道:
“你這狗賊好大狗膽,竟敢到官府去誣告我父子。”
“誣告?”
楊凡一愣,隨即嗤笑道:
“你該不會以為你做的賬天衣無縫吧?也虧得你自作聰明,在賬目上下那麽大功夫,實際上麽,在我眼中卻是滿篇錯漏。”
蔡弼哪裏肯信,隻當楊凡在詐他,冷笑著說道:
“好好好,你既然汙蔑我父子的清白,少不得老夫要向大令反告你誣告之罪!”
“哈哈!”
楊凡搖頭笑道:
“還真是不到黃河賊心不死。就憑你這麽貪心,每年都要把莊裏的出產貪掉一半以上,你還覺得自己很聰明,能夠瞞天過海?”
“一半?!”
蔡弼如遭雷擊,險些脫口而出質問“你怎麽知道的?”
他終究不肯相信,堅持以為楊凡在詐唬他,冷笑著說道:
“我父子二人清清白白,隨你怎麽胡說。等到了公堂之上,我看你怎麽死。”
楊凡還未說話,馬車裏的戴東風不耐煩了:
“和他囉嗦什麽?藍田令既然發了牌票,就是已經認了楊郎君你提供的證據。”
“宮裏那幾個不爭氣的,也都如實招了,他招與不招又有何分別?”
蔡弼頓時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麵如土色,驚恐無比。
更讓他絕望的是,戴公公冷冷地說出最後一句話:
“隻憑這狗賊這身緞子,就知道他沒少貪墨。要知道,他以前貪占的,可都是皇產!”
“有證據和沒證據,有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