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天下太平
“地圖是真的。”鄭玄忽然停住了談話,對著門外喊道:“王越,不要偷聽了,直接進來。”
王越推門進來,笑著說:“我怕自己忍不住要殺了你,竟然在皇上麵前誹謗我,鄭玄,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鄭玄大笑:“能死在天下第一劍客手中,死得其所。隻是你不喜歡錢,喜歡做官;王越,皇上自詡是商人,我們不如明碼標價如何,省得大家在後麵彼此胡亂猜測。”
王越在劉辯另一側坐下,抱歉地笑笑:“皇上,不是我誠心偷聽,而是那些話飄進我的耳朵。”
劉辯還能怎樣,這些大神其實和士族沒有太多差別,要不是感覺他劉辯有用處,壓根不會來投奔他;但是劉辯還偏偏需要這些人,劉辯隻好略帶尷尬地說:“王越,你要是想當官,隻能等我親政以後,多高不敢說,最起碼是雜號將軍。”
自漢武帝開始攻打匈奴,有軍功的人層出不窮,授予官職的難度加大,因此開創了雜號將軍的先例,以所領部隊或執行的任務命名,驍騎、樓船、伏波、貳師、渡遼、龍驤等等,後來成為大漢的一種特色,除大將軍、驃騎、車騎、衛、四方重號將軍以外,衛將軍以下皆為雜號將軍。
王越除非是掌握兵權,否則的話,雜號將軍就是劉辯能給不帶兵的將領最高的位置;王越連將領都算不上,自然隻能到這一步。王越滿足地笑道:“皇上可以先給一個名號。”
劉辯立即意識到鄭玄的擔心是對的,王越興許當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離開漢靈帝的;一個虛名而已,劉辯不會計較,劉辯斟酌著說:“虎威將軍如何?”
“好。”王越麵露喜色,轉向鄭玄問:“你的謎底呢?”
鄭玄平靜地說:“天下太平。”
劉辯頓時一臉苦澀:“鄭玄,你要的太過分了。”
王越大笑起來,鄭玄不卑不亢地說道:“皇上,等你親政以後,十年,二十年後呢?”
劉辯思索著遊戲裏的年代,十年以後應該是呂布死在白門樓的日子,二十年後正是官渡之戰,袁紹兵敗,孫策遇刺;隨後孫策、袁紹、郭嘉先後死了,戰亂改向南方。再往後麵,三十年後,劉備借到荊州;四十年後,曹操病死,曹丕稱帝。
劉辯苦笑起來:“朕怕言而無信,不敢答應。”
鄭玄目露精光:“皇上在怕什麽?”
劉辯依舊苦笑:“不是怕,世上的事誰也算不準,朕可以承諾抱著這個理想,但是做不了保證。”
鄭玄和王越出了房間,王越就責怪鄭玄:“你不應該談這個,大漢的情況誰不知道?”
鄭玄笑道:“沒關係,皇上的謹慎,反而讓我放心了,這艘船輕易不會沉。”
鄭泰從側麵走過來,隻聽到鄭玄說的最後三個字,心裏一凜,微微點頭問:“皇上房間裏沒有人吧?”
“沒有,請跟我來。”王越心情愉快,主動當起了接引使者的差事,門前通稟了一聲,才陪著鄭泰進去;鄭泰行完禮,直截了當地問劉辯:“皇上,打算什麽時候親政?”
劉辯看了看鄭泰:“這件事不是你我能談妥的,要是大將軍能一柱擎天,朕可以這樣悠哉悠哉地過下去;等過幾年再找一些新鮮的樂子,整日裏醉生夢死也無所謂。”
鄭泰搖頭說:“那是先帝,不是皇上你;說實話,你要是繼續掙錢下去,以後像我這樣有著四萬畝良田的人都算是小富了。問題是,人心難測,過不了幾年,你手下的那些人,你的生意夥伴都會催著你上位。”
王越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起來,劉辯擺擺手,無所謂地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人之常情;我很奇怪,你們為什麽不勸說何進認真對待各地的州郡,是鞭長莫及,還是隻看到洛陽這麽大的一點地方,我可聽說,現在很多人都對並州商號議論紛紛?”
鄭泰長出一口氣說:“我明白,皇上是不滿意大漢現在的情況,但這是即成現實,誰也無力一下子改變。大將軍的才能,應該說是一般,但是他還勉為其難,日後望皇上體諒。”
劉辯和王越都聽懂了,鄭泰前麵都是廢話,他是希望劉辯日後不會怪罪何進;劉辯沒好氣地說:“何進是我大舅,我現在什麽都不缺,就算何家做得過分,我也不會拿他們怎麽樣?難道你聽到了什麽風言風語?”
鄭泰搖頭,從袖中拿出一份公文說:“沒有,隻是我的心一直不安,尤其是剛剛從洛陽轉來的公文,更讓我不知所措;並州商號和北軍起衝突了,牽招在七柳丘別院殺了上百北軍士卒,淳於瓊也被楊彪抓了起來,這讓太學和百姓很不平。”
劉辯沒有接公文,冷冷地問:“並州商號做了天怒人怨的事?北軍到別院去幹什麽?楊彪徇私枉法了?”
這三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就算是洛陽轉來的公文也是站在並州商號這邊;鄭泰猶豫了一下說:“皇上,並州商號打破了平衡,讓人嫉妒。”
這一句是實話,鄭泰家有四萬畝良田,放在哪個朝代都是妥妥的大地主,但是鄭泰因為接濟四方的豪傑,往往還是感覺錢不夠用;劉辯這不到一年的時間,改變了大漢的商業遊戲,這幫沒有田地的家夥賺得數錢數到手抽筋,尤其是並州商號的運作,讓很多人才明白,原來還能這麽做。
劉辯笑了起來:“是有人不服,認為並州商號能做到,換一批人也能做到?”
鄭泰認真地說:“最起碼大將軍府的人認為他們能做到。”
大將軍何進手下的寒士並不多,九成都是士族豪門,加在一起的潛力絕對是並州商號的幾倍;劉辯點頭說:“等回到洛陽,我會和大將軍商量的,涼州和遼東那邊的供給讓大將軍府安排。”
劉辯就算想緩和矛盾,也不會平白無故丟掉手中的籌碼,你們不是能嗎?皇甫嵩、公孫瓚可都是需要長期供給的;鄭泰也明白,何進是不可能奪到並州這塊肥肉的,躬身說道:“得罪之處,還望皇上海涵。”
隻是鄭泰沒有想到,第二天,何進的信使張津就到了,張津的到來改變了一切;原來袁紹那邊沒有停手,一夜之間,洛陽到處都在流傳劉辯與民爭利的段子,不知道太學哪個讀書人起的頭,現在何苗、袁術、崔烈、蒯越、荀彧、楊亮、鄒靖、逢紀、郭圖、牽招被稱為十賊。
鄭泰不滿地說:“那些家夥怎麽不敢說盧植、張溫、蓋勳的?隻曉得在背後搗鬼,遲早要出大事,大將軍不管?”
張津苦笑道:“何苗、蒯越、逢紀牽扯到大將軍,有人說皇上與大將軍在唱雙簧,大將軍是有苦說不出,袁紹似乎是擺明了要攤牌;有一個說法,袁紹是希望淳於瓊無罪釋放,並州商號賠錢。大將軍希望你立即帶兵入京,能帶多少帶多少。”
至少何進還沒有糊塗,要是淳於瓊沒罪,明天就有人敢攻打皇宮;鄭泰點頭說:“護送皇上一起入京,是個現成的理由,你也不用藏著掖著,去見皇上把這件事說透,怎麽說皇上也是大將軍的依仗,隻要皇上不反悔,任何人拿大將軍都沒辦法。”
張津也明白這一點,直接跟著鄭泰進了中軍帳,馬日磾、鄭玄、曹操等人都在;劉辯聽完,第一個反應就是董卓要動手了,袁紹還是和曆史上一樣,想要沾點好處,最後輸掉了人生的第一次開掛。劉辯問道:“有沒有人說,要除掉大將軍和十賊?”
張津一驚:“皇上的意思?”
馬日磾嚴肅地說:“清君側。張津,大將軍讓你來,恐怕也是在擔心這點,隻是皇上,這件事太大,不能捕風捉影啊。”
馬日磾擔心的是,劉辯學漢靈帝再次清洗士族,那麽危害就大了,興許正是袁紹那邊想要看到的一幕;曹操隻能在心裏罵袁紹蠢,遇到這種事就應該躲得遠遠的,這時候跟何進提淳於瓊的事,就等於坐實了,那個十賊什麽,是你袁紹提的。
劉辯搖搖頭說:“張津,你回去告訴大將軍,任命鄭泰為河內太守、何苗為汝南太守、袁術為南陽太守、荀彧為上黨太守、崔烈為潁川太守、張楊為侍中,我會另外寫信給袁術等人說明情況,包括牽招、逢紀在內,這些人五日內離開洛陽上任。要是何苗、袁術等人走後,這股風還是壓不下去,那就不是我這邊的事了。”
劉辯沒有跟任何人商議就做出這樣的決定,讓鄭玄、馬日磾覺得欣慰,對於劉辯來說,這些話隻要說了,就等於表明了態度萬事大吉;至於何進同不同意這些任命,何苗、袁術那些家夥願不願意上任,那就不是劉辯的事了。
張津立即意識到了不對,劉辯這是打算甩鍋啊!張津小心翼翼地問劉辯:“皇上不打算回洛陽。”
劉辯大言不慚地說:“難得來河內郡一趟,朕要在河內玩幾天,順便去溫縣拜訪一下司馬家族;這樣吧,鄭玄,你替朕回一趟洛陽,七柳丘莊園和西園,荀彧走後,你來負責。”
“遵旨,我和張津一起進京。”鄭玄果斷地說:“王淩、趙商跟我同行。”
鄭玄現在的官職還沒有下來,並不影響劉辯這麽的安排;張津鬆了口氣,鄭玄的名聲足以壓製住方方麵麵,沒看那些鬧事的人不敢針對盧植、張溫嗎?張津出去想派一個隨從先回洛陽報信,才發現一個人也走不掉。
一直到大軍到了懷縣,張楊被誑進軍營拜見劉辯,張津的人才得以成行;張津不知道劉辯從丹陽子那裏曉得洛陽有人要對付自己,隻能在和鄭玄回洛陽的路上哀歎,劉辯太過謹慎,袁紹的這場鬧劇最後不知道如何收場。
鄭玄的分量果然不是蓋的,得知鄭玄入京,袁紹、袁術的消息雖然遲了一步,還是都親自跑到城門口迎接;鄭玄沒等袁紹開口,就搶先說:“我是奉皇上的旨意來處理西園和並州商號的事。”
袁術一聽大喜,這幾天他也焦頭爛額,要不然相信荀爽和荀彧,加上袁隗的堅持,袁術都打算向天下人表白,自己不是劉辯一夥的;鄭玄的出場,讓袁術的底氣大增,現在誰要是還敢說什麽,袁術絕對有膽氣一個巴掌扇上去。
袁紹心裏苦澀,他以自己的名義和以何進的名義,不知道請過鄭玄多少次,可是鄭玄一點都不買賬;現在,鄭玄代表著劉辯來了,那個小皇帝何德何能,袁紹勸道:“鄭前輩,你何必蹚這一趟渾水。”
鄭玄笑道:“袁紹,這話錯了,事關並州百姓和大漢邊陲安危,怎麽能說是渾水?各位,我和袁術單獨說兩句,可以嗎?”
啊,袁紹強笑道:“當然沒問題。”
鄭玄和袁術到了一邊,鄭玄微笑著說:“皇上說了,讓你去南陽擔任太守,你抓緊時間與你叔叔袁隗商議一下,要是他有其他想法,讓他來西園和我見一麵。”
鄭玄有這個底氣,袁隗是馬融的女婿,自己是馬融的學生,沒有誰比誰強的說法;況且鄭玄身上有著劉辯的幾封親筆信,其中一封就是給袁隗的,肯定有足以交換的條件。袁術聽到南陽兩個字就心裏一顫,等聽完劉辯的所有安排,袁術二話沒說,掉頭就走,一路到了太傅府中,跟袁隗把事情一說。
袁隗頓時歎了口氣:“不是巧合,看樣子皇上是曉得我們在南陽布局,還幫著你去南陽,這是留一份香火情,也是對我們的一個警告。不過也好,洛陽對於你來說,終究是個是非之地。”
袁術懷疑地問:“劉辯真的這麽強?”
袁隗不屑地看了一眼袁術:“你以為鄭玄、荀爽的眼睛都出毛病了?告訴你,袁紹、袁閎的動作肯定瞞不過皇上,要不然皇上怎麽會把何苗、荀彧這些人和你全部撤走,就是要在後麵坐山看虎鬥。你去南陽要記住,不管如何,要保持與皇上的聯係,就算你有什麽想法,也要忍到袁紹、袁閎後麵表現出來。”
袁術笑道:“叔叔,你放心,這兩個家夥肯定是反對劉辯的,要是他們殺了劉辯,我再開始我們的計劃,否則我寧願走大將軍那條路;隻是劉辯這麽聰明,他會讓我當大將軍嗎?”
“會的。”袁隗自信地說:“你和何苗是最合適出任這個位置的人,因為劉辯就需要一個不管事整天撈錢的大將軍。”
“叔叔,不帶這麽打臉的。”袁術一下子跳了起來:“我可比何苗強太多了。”
袁隗擺擺手說:“問題是皇上很強,何苗那德性,才最符合皇上的要求,我馬上就去見何進,替你拿下南陽太守的職務。”
袁隗很清楚,劉辯決定不了這些位置,隻是劉辯作為皇帝提出來,哪怕是個不管事的皇帝,何進就算拒絕,也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但如果自己出麵,其他人不管,袁術的任命是絕對沒有問題。
袁隗沒有猜錯,此刻大將軍府的氣氛沉重,劉辯安然無恙本就讓人浮想翩翩,還提出了這麽多太守人選,讓何進等人一時猜不透劉辯的意思;關鍵是已經和何進打算分道揚鑣的袁紹也大大咧咧地坐在何進的右邊,讓大將軍府的一幹官員不知道要發生什麽,更不敢隨便亂說。
何進和何顒還在一邊胡扯,兩人都是南陽郡人,隻不過何進是宛縣人,何顒是襄鄉人,兩人算是老鄉,盡談些南陽的事情。袁紹又問了一遍張津,掉頭問王謙:“你說,崔烈等人會不會同意?”
王謙怎麽會不知道,何進在不停地說話,其實也是在緩解心中的緊張,畢竟劉辯的這個舉動太不尋常;王謙苦笑著說:“除了何苗與袁術,其他人都沒有問題,南陽、汝南、潁川不僅連在一起,而且都是大郡,加在一起的實力不亞於並州;何苗三人的地位尊崇,坐鎮這樣的地方,加上荀家、何家、袁家的支持,做成一言堂也不在話下。”
何進其實一直在聽著這邊的動靜,聞言黑著臉說:“我要是不同意呢?”
王謙搖頭說:“按照張津的說法,皇上恐怕輕易不會回洛陽,在河內坐看風雲。大將軍要是不同意的話,壓力就全部轉移到我們這邊;我相信皇上必定有後招,否則何必讓鄭玄在洛陽坐鎮?”
王允從外麵匆匆走進來,朝何進拱手道:“大將軍,我剛剛偶遇侄兒王淩,在路邊談了幾句,聽王淩說,皇上在河內是想招攬司馬家族的人;還有,皇上去河東,是因為和王越、華佗等人去了一個地方,直接翻山到了上黨郡,被鄭玄、曹操等人接到了。”
“直接翻山,那說明皇上去的地方就是山區,難怪董卓和蓋勳都沒有找到人。”何顒目光閃爍:“王大人,到底哪幾個人陪著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