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賒賬的巧合

馬日磾興許也在激動中,用略帶沙啞的嗓音說:“皇上,陳留王手中無權,至少能富貴一生;可一旦位居高位,等於是多了一條殺身之禍。你既然接了皇位,不管你願不願意,都應該準備親政,把大漢的重擔接過來,至少,我們相信你……”

瞬間,劉辯感受到沉甸甸的壓力,想到了那句網上被玩壞了的話,脫口而出:“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我不知道行不行?”

馬日磾瞪著劉辯:“皇上,不要矯情了,我們又沒要你立刻親政。”

我們,劉辯忽然反應過來,馬日磾連馬家的族長都不是,要是一個人跑來說我支持你,這不符合大儒的氣派,劉辯:“我們是誰?”

“我,荀爽,華佗,鄭玄,王越……我還給你帶來一個小禮物。”

劉辯心中千萬匹馬奔騰而過,對著門外大叫:“王越!”

王越推門進來,笑著說:“皇上,鄭玄、華佗求見。”

劉辯氣得嘴唇哆嗦,指著王越半天,最後蹦出一個字:“見。”

華佗可是神醫,鄭玄弟子無數,這都是劉辯需要的資源,哪怕是一肚子不滿意,劉辯終究是舍不得放棄;況且楊鳳說的那些關於機械的典故,劉辯也想從鄭玄這邊問問。

華佗看上去老實巴交,鄭玄則風度翩翩,兩個人見到劉辯都是不卑不亢的。劉辯也懶得囉嗦,直接問:“你們看上我什麽了?”

鄭玄微笑著說:“大廈將傾,儒術控製不住亂世,皇上可以考慮讓諸子百家重新出頭。”

劉辯疑惑地看看鄭玄,又看看馬日磾問:“你們可都是大儒,立場何在?”

鄭玄神閑氣定地說:“秦始皇焚書坑儒,漢武皇帝獨尊儒術,其實都是針對的諸子百家;此一時彼一時,皇上苦心經營並州,不就是在擔心天下大亂嗎?皇上,何進是沒有能力收回州牧手中的權力的,而儒家,在某些人手中變了味,要不然先帝也不會重修經典,又開辦鴻都門學。”

這幫家夥,連理由都幫他找好了,不能說不出力;隻是劉辯不喜歡被人當隻猴子耍來耍去,冷笑道:“就怕我說出想法的時候,各位會裹足不前。”

劉辯說這話有足夠的信心,他好歹是大學畢業,在辦學方麵的眼界絕不是鄭玄等人可以比擬的;讓劉辯沒想到的是鄭玄的態度,不假思索地說:“皇上,你所有的想法我們都接著。”

在鄭玄他們眼裏,劉辯能研究出造紙、釀酒、肥皂這些,本身就是一流的匠師,與華佗、王越絕對有的一比;問題是劉辯才多大,又有個皇帝的身份,隻要劉辯成為諸子百家一員,加上自己這些人,那麽,變了味的儒家就不可能再一手遮天。

這是激將法,在試探自己的底牌,劉辯穩定了一下情緒,看看華佗說:“我第一個要建的就是醫院,把各方麵的名醫找來,研究良方,編撰醫書,日後再傳授弟子。華佗的青囊書願意拿出來嗎?”

華佗撫掌笑道:“皇上,你要是這樣,我絕對不藏私;不過你連青囊書的名字都知道,實在是讓我吃驚。不過,我不敢保證其他的人也會和我一樣,畢竟大家都是靠手藝吃飯。”

華佗這是在要個名分啊,劉辯擺手說:“所有人都是西園聘請,我會在七柳丘莊園外買一塊地建醫院;等你們書籍出來以後,再建一個學醫的書院。”

鄭玄等人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就是華佗也失去了笑容,劉辯的思路絕對是對醫家的一個提攜,甚至讓醫家變成了第二個鴻都門學,弄不好就要和太學打對台戲;華佗是否具備這樣的能力,還有,就算劉辯出錢,各地的名醫是否會買華佗和劉辯的賬。

王越一聲低笑:“華佗,怕了嗎?”

華佗瞬間清醒過來,現在可不是猶豫的時候,華佗朝劉辯施禮說:“多謝皇上,華佗願意為此事奔走。”

劉辯點點頭問:“你帶了徒弟來嗎?要是有人,在並州先找幾個郎中,搭起一個架子。楊鳳手下也有幾個懂點醫學的人,明天我讓楊鳳調給你,你們在晉陽先替軍中將士和老百姓看病,讓那些人練練手。各位,先到這裏,回到晉陽再說吧。”

馬日磾搖頭說:“皇上,時不待我,把楊奇他們喊進來商議吧。”

馬日磾是隻老狐狸,他當然看得出來,劉辯連華佗青囊書的秘密都掌握了,對醫院的構思肯定不是心血**;同樣推理下去,劉辯對其他方麵,也應該有所準備。馬日磾也看得出來,劉辯還是有些保留的,萬一回到晉陽的行宮,劉辯改變了主意,那就麻煩了。

劉辯望著馬日磾帶笑不笑的眼光,搖頭說:“難怪你在朝中能做到三公,王越,把楊奇他們請來。”

楊奇、張溫、楊亮、楊鳳、裴茂、王柔六個人都來了,馬日磾、鄭玄到了,一個個都知道是有大事,早就在外麵等著了;劉辯也不隱瞞,對楊奇說:“老師,鄭玄來晉陽,是想和我合夥開一個書院。”

楊奇不經意地笑笑:“百家書院?”

都是修行千年的啊,劉辯心中哀歎一下,問道:“不好嗎?”

楊奇給了劉辯一個提醒:“無所謂好不好,有好的教學內容,教什麽都沒問題,要不然就像我和荀爽教你,我們能教你的你沒興趣,你精通的事情,我們一樣不懂,兩個老家夥隻好天天混吃混喝。不要以為皇宮裏還有一下百家的珍本藏書,那是需要悟性的,看那些書,皇上,還不如你來寫一本。”

“我……能寫書?”劉辯一陣激動,沒想到楊奇對自己如此看好,可是遇到張溫帶笑不笑的眼神,劉辯突然明白了,楊奇是在試探自己;是啊,自己的開掛,有很多講不清楚的地方,這些老狐狸要是沒想到穿越,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手中有一部奇書。

劉辯冷靜下來,站起來思考半天,才拿起毛筆在一張紙上寫下十個阿拉伯數字;鄭玄吃驚地盯著白紙,同樣過了半天才問:“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個數字?”

劉辯點點頭,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你怎麽看出來的?”

鄭玄鬆了口氣笑道:“我經常在酒肆賒賬,欠一文錢的時候,老板就在牆上畫一道豎線,我結完賬就在線條上畫一個圓圈;皇上是一氣嗬成,應該是很熟練地使用這些數字,我按順序猜就是了。皇上,有這十個數字,我們就可以編書了,我明天就上書朝廷,願意出仕。”

劉辯隻能服氣,人生果然處處都是學問,鄭玄能從賒賬中猜到十個數字,雖然有巧合的成分,但絕對是人生閱曆的反應;楊奇插了一句:“原本何進就想你做帝師,你就說皇上天資聰慧,你動了惜才之心,願意傾囊而授。”

鄭玄唯有苦笑,劉辯的那十個數字的寫法絕不簡單,最起碼劉辯會使用這些數字,很有可能完全顛覆了原先的數學模式;加上劉辯在格物方麵的能力,真的不知道是誰教誰。

“重新編書不是一天就可以完成的,無須太急。”張溫忽然說道:“皇上是要回洛陽的,目前最好等懸甕山莊的工坊都搬去洛陽,就在這裏成立一個太原書院,算是一個實驗;我、鄭玄各出十名弟子,楊家、裴家再選幾個人,專門教《氾勝之書》、《四民月令》、算術那些實用的東西。”

張溫經驗老到,他其實看出劉辯的眼界足夠高,但是在具體的操作上還是有所欠缺,需要訓練一批備用的人;馬日磾直截了當地說:“反正皇上暫時不回去,籌建書院的事就交給我吧。”

“先說說你的小禮物。”

都清楚太原書院隻是一個過渡的地方,馬日磾的官職又是最高的一個,原本沒有人和他搶,但是劉辯的問題讓所有人淩亂;馬日磾笑了笑說:“皇上放心,我是不敢犯欺君之罪的,是一個秘密,一個月之內,到時候皇上自然知道。”

眾人大笑,馬日磾的臉皮夠厚,劉辯還真是沒辦法,隻能發狠:“要是騙了我,你知道後果的,回城。”

回到晉陽的行宮,鄭玄跟著劉辯來到書房,正以為劉辯要說那些符號數字的事,劉辯突然問道:“王越應該跟你說過曹操丟失金屬物的事,對於那種機械,有沒有筆記什麽?”

鄭玄頷首:“聽王越說過,楊鳳的猜想沒錯,但還有一個可能,就是籍車,全車由純鐵打造,一部分埋在地下,由多人操縱,能夠投擲炭火、石塊等。隻是一輛籍車消耗的鐵料可以製作兩百套盔甲,製造、保養都不易,當時隻有趙國和秦國各打造了幾輛。

不過秦始皇修建陵墓的時候,想用隕石打造一輛陪葬,可惜隕石太難找,一直到秦始皇死,都沒有建完。高祖滅秦後,這件半成品就不翼而飛,隻是曹操遇到的事太詭異,九輛馬車,竟然沒有一點動靜。”

劉辯不置可否問道:“要是那個籍車,休屠格難道是想布置在武州塞抵擋我軍?”

“不,”鄭玄笑道:“對於休屠格來說,應該是一個圖騰,蜢木稱王了,怎麽也要弄點奇跡出來。假如原本是有人幫助蜢木裝起來的,等人來拆散是需要時間的。”

劉辯笑道:“那麽複雜的機關,對於匈奴人來說確實難了點。”

劉辯把自己還記得的二十幾個幾何公式一一寫出來,還有圓周率小數點後五十位;劉辯寫完,有點心虛地說:“別問我為什麽,你隻要驗明對錯就可以了。”

有幾個公式鄭玄是曉得的,鄭玄微笑著說:“我教學生講究的是實用,皇上放心,這麽簡單明了,比起原來的算術已經是天壤之別。”

河東雖然不像雁門郡那麽天寒地冷,西北風依然肆虐大地,寒號鳥在光禿禿的樹頭無奈地盤旋,仿佛在發出最後的嘶鳴,更增加了木樓裏人的煩躁心情。董卓沒辦法不擔憂,原以為洛陽會出現的亂局並沒有出現,何進和袁紹還是維持著鬥而不破的局麵。

李儒觀察著董卓的臉色說道:“洛陽那邊,幾分的分歧很大,特別是袁紹和何進之間;何進正是拿不定主意,才讓韓馥三人出去擔任刺史,其實到了這一步,何進已經輸定了,這三個人都是牆頭草,不會為何進去爭取什麽。”

董卓從鼻孔裏發出一聲輕響,目前洛陽的力量太強,他不能不作出個姿態,但從骨子裏,他是看不起何進與袁紹的:“我們要在正月襲擊洛陽,一戰而定,你通知劉弘那邊,就說三月。”

“是,我立刻通知劉弘。”李儒抹抹額頭的汗水,李儒不知道董卓的信心是從哪裏來,心裏有點著急;就算劉弘曉得董卓的陰謀,那個認死理的家夥也不會去告密,隻會讓陳留王的人做好準備,畢竟為了這一個時刻,劉弘那夥人準備了一年多的時間。

洛陽這邊,丁原和袁紹都在忙碌著巡查進出洛陽的人,巡邏隊一直放到黃河邊,按照在大將軍府商量的結果,袁紹負責司隸地區,丁原、吳匡負責洛陽城內,河內太守張楊負責洛陽北麵、中郎將呂布負責洛陽南麵、中郎將鮑信負責洛陽西麵、河南中部掾閔貢負責洛陽東麵。

這個布置帶著很大的不確定性,讓不少人猜測何進與袁紹之間出了問題;隻不過節日的氣氛掩蓋了一切,街頭巷尾的百姓還在喜洋洋地準備過年。隻是並州的幾騎快馬一路奔來,又帶來一個轟動的消息,鄭玄上書請求出仕。

最先作出反應的是大將軍府,何進可是多少次征辟,都被鄭玄一次次回絕了;鄭玄這次主動要求當官本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可是鄭玄去晉陽見了劉辯以後才提出請求,讓何進有一隻吞了蒼蠅的難受。但是何進隻能把不滿埋在心裏,帶著一臉笑容去了大殿。

到了大殿,看見袁隗、劉弘等人早到了,兩人都是眉頭緊鎖,何進的心裏舒服了許多,還是有比自己更在意的;劉弘拿著兩份公文迎過來:“大將軍,你看看,馬日磾還沒回來,崔烈和何苗就爭著去晉陽。”

“去晉陽幹什麽,迎接皇上?”

袁隗苦笑著說:“沒錯,兩人打算大年初三出發。金旋去平陽做了護匈奴五部督;馬日磾滯留太原,聽說在幫助皇上籌集太原書院,估計兩三個月也回不來,確實需要再派人去。”

兩個迎接劉辯回洛陽的使者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讓下麵的群臣議論紛紛,一陣接著一陣緊張,何進的臉也垮了下來;以劉辯現在在並州的人手,就是重新組建一個小朝廷都綽綽有餘,文臣武將是一點都不缺,就在這時候,城門校尉崔烈和車騎將軍何苗爭著當第三任迎接使,這裏麵有問題啊。

沒有別的原因,這兩貨都是並州商號的股東,何苗是何進的二弟,也是劉辯的親舅舅,崔烈是貼著何太後和劉辯標簽的人,要是第三任使者再滯留並州不回,朝中的三公九卿的臉往哪裏擱。

可是迎接天子回洛陽是司空劉弘和大將軍何進共同提出的,劉辯要是不回來,兩人的麵子同樣丟到了家;袁紹出了一個主意:“崔大人和車騎將軍都是國之重臣,輕易不可外出,還是選一個宗室前往。伏完精明能幹,是個適合的人選。”

人群中的崔烈、何苗、伏完都有要罵人的衝動,國之重臣,精明能幹,平時怎麽看不見你袁紹自己的重視;隻是崔烈、何苗不能開口,伏完不得不出列表態:“臣能力淺薄,恐說服不了皇上。”

司空劉弘笑道:“駙馬無需謙虛,皇上隻是一時貪玩,我們多去幾次就可以了,況且,聽太傅說,皇上似乎已經準備回來了。”

袁隗點頭:“聽袁術說,皇上已經做了決定,把晉陽的事暫時交給張溫和馬日磾、楊亮三人處理,他和楊奇、曹操先回洛陽,已經通知鄭泰、牽招在路上接應了。”

原來如此,難怪崔烈兩貨這麽積極,去了就是掙足了臉麵;何進回頭問何苗:“是不是這樣?”

何苗毫不在乎地說:“時間未定。”

大家夥明白了,劉辯是在等著幾件事的結果出來再走;何進哼了一聲說:“不就是你們生意上的事嗎?一個個財迷。”

議郎蔡邕走上前說道:“並州商號的生意事關並州的軍政,不能算是小事,皇上估計也是在等朝廷的消息,什麽時候並州商號可以退出?大將軍,下官以為,最好給伏大人配一個助手,兩個人前去,也顯得對皇上的尊崇。”

蔡邕的女兒蔡文姬被劉辯從匈奴左部救回來,由衛家送到洛陽,還賠上一大堆禮物,誰都知道這都是劉辯的麵子;加上原先劉辯專門赦免了蔡邕,讓蔡邕對劉辯感激不盡,人前人後都不避諱對劉辯的態度,在其他人眼裏,蔡邕頭上就差寫明我是劉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