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鮮卑北去

讓人絕對想不到的是,讓整個洛陽擔心不已的鮮卑大軍中,完全是另外一幅場景。數以千計的鮮卑騎兵佇立在戰馬旁,而最前麵的步度根等將領卻耷拉著腦袋,低著頭在挨訓。

鮮卑單於魁頭正在馬背上氣得暴跳如雷,用鮮卑語和漢語輪流發泄著心中的憤怒,這絕不是魁頭在炫耀自己的語言能力,而是與漢軍的戰報統計出來,讓魁頭出了一身冷汗,陣亡的數萬鮮卑勇士和平民,竟然大半是擁護自己的人。

這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草原上實力為王,上一任單於魁頭的叔叔和連死後,魁頭就是靠著絕對的實力搶了堂弟騫曼的位置,如果魁頭的實力下降,這一幕就會重演,哪怕騫曼的年紀還小,還有其他的部落首領。魁頭感覺,有一個陰謀正在圍繞著自己。

東部大人扶羅韓帶著一腦門子的熱汗,走過來詢問魁頭:“單於,下一步怎麽辦?”

剛才還囂張不已的魁頭,低頭看了一眼站在地上的扶羅韓,低聲道:“等會再說……”

扶羅韓氣得鼻子都歪了,很想怒吼一聲“荒唐”,但是理智讓扶羅韓咽下了到嘴邊的話;他和魁頭一樣清楚,這場戰事出現了蹊蹺的事,而魁頭,絕不會為了什麽草原的榮譽和鮮卑的尊嚴,去和漢軍拚個兩敗俱傷。退後一步,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扶羅韓甚至悲哀的想到,自己戴的盔甲似乎太重了。

步度根上前一步:“單於,我們還有數千漢人的俘虜在手,可以給對方一個警告。”

“解散,扶羅韓、步度根留下。”魁頭及時下達了命令,讓其他人如釋重負,紛紛跑得遠遠的,至於扶羅韓、步度根,那都是魁頭一母同胞的弟弟,就算魁頭再暴怒,也不會出人命。

魁頭跳下了戰馬,動作遲緩地看了看遠處的風景,才慢慢地對心急火燎的兩人說:“那些人哪怕最後放了也不能動,他們是我們與大漢談和的屏障,也能與那些漢人進行貿易換取糧食和物資;步度根,我命令你,明天就押著這些人先回雁門郡。”

沒想到,魁頭讓步度根先逃,扶羅韓氣不打一處來,激動地揮手道:“單於,步度根的部落現在是人員最整齊的一個。”

魁頭臉色陰沉地說:“我知道,扶羅韓;你們應該看出來,我是打算撤退了,我隻是想努把力,看看其他人是不是會和我們三兄弟一條心。我心裏有個結,為什麽一次正常的戰爭,死的都是我們的人?”

扶羅韓和步度根同樣納悶,占據幾乎就是在幾天中被逆轉,先是匈奴人開始背叛,隨即漢軍從三個不同的方向衝過來,布置在西麵的那些鮮卑部落,如同被人從這個星球上被抹去了一般,什麽消息都沒有了。

魁頭並不擔心鮮卑和大漢發生戰爭,也不在乎勝敗;但是失敗總要因為點什麽,不能不聲不響的,就發現自己四麵楚歌。現在的情況讓他非常被動,作為鮮卑的單於,魁頭發現,自己好像被蒙在鼓裏了?

而扶羅韓就更加絕望了,他是東部大人,損失的人馬都是他的嫡係,說句該死的話,如果沒有魁頭的支持,現在步度根的實力已經超過了他扶羅韓;步度根回頭看看南方,迷惑地說道:“可是那些人不是說北軍沒有出動嗎?”

“消息沒有錯,盧植的西園軍出現在東路,蓋勳的護匈奴軍出現在西路……但是殺入太原郡的騎兵,白波軍,河東軍,我需要他們解釋清楚,否則,我和他們的合作取消!”

魁頭還是高傲的,太陽下的影子猶如一隻咆哮的狼;扶羅韓和步度根聽到這個決心頓時猶豫起來,兩人很清楚,鮮卑現在沒有那麽強大,和中原那些人的合作是各取所需,就算對方在並州這邊沒有了自家兄弟的合作,在幽州的代郡、代郡、上穀、遼西、右北平等地,卑素利、彌加、闕機等人還是和那些人合作的。

命運有時候抵製不了強大的實力,即便是檀石槐那個鮮卑最驕傲的年代,鮮卑依舊沒能把握中原動亂的機會,最多也就是擊退了漢軍向草原的滲透;而現在,鮮卑已經快成一盤散沙。

扶羅韓當然知魁頭的小算盤打的是什麽,這次在並州撈了一筆大的,隻要能回到草原修養生息,損失的人口可以在最短時間補上來。

扶羅韓及時換了一個話題:“什麽時候與大漢開始和談?”

扶羅韓當然知魁頭的小算盤打的是什麽,這次在並州撈了一筆大的,隻要能回到草原修養生息,損失的人口可以在最短時間補上來。扶羅韓問的是,要不要再和漢軍打上幾仗再去談判,給鮮卑留點臉麵。

讓他絕望的是,魁頭搖了搖頭說:“那個小皇帝親自出馬了,就在護匈奴營;洛陽那邊的意思,要是不能生擒劉辯,不如及早退往雁門郡,將我們的人馬集中起來,我也是這麽想的。”

步度根眼神一亮:“果然最清楚局勢的是他們自己人,我們這次就是太分散了,匈奴人一背叛,根本沒辦法形成優勢兵力;大哥,我這就押著俘虜和物資先行一步。”

步度根一興奮,連單於的稱呼都省了;扶羅韓問道:“為什麽不集中騎兵去攻擊護匈奴營?”

步度根嘴角一撇說:“打了護匈奴營,後麵怎麽談判?抓住劉辯,大漢為了臉麵,會發了瘋一樣來拚命;要是抓不住,劉辯肯定不會同意與我們和談,二哥,我們打進並州是求財,不是想和漢軍殺個你死我活。既然準備和談,就要消除雙方之間的誤會。”

扶羅韓有心反駁,可是從小就沒說贏過老大老三,每一次爭論到最後,都讓不善於辯論的扶羅韓有去撞牆的衝動。扶羅韓突然像是想起什麽:“對了。和談的時候,我們得提出一些要求。”

魁頭眼前一亮,老二雖然能力平庸,終究是要維護鮮卑和自己的榮譽的;滿懷期待地盯著扶羅韓,聽到扶羅韓後麵的話,魁頭閃著光芒的眼珠子一點點黯淡。

“我們需要劉辯保證……不會在後麵繼續對我們采取攻擊的方式。”

讓所有人跌碎眼珠子的是,魁頭沒有選擇破釜沉舟的一戰,而是下令向雁門郡方向撤退;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內部不穩,鮮卑還隻是一個部落聯盟,魁頭是靠著自己的兵力雄厚做到單於的。

為了加強自己的影響力,壓製那些反對的聲音,與匈奴聯手作戰的都是魁頭的鮮卑軍,損失了一萬四千多人已經影響了魁頭的實力,要是再和漢軍爆發一場生死戰,就算是打贏了,在手下死傷殆盡的情況下,魁頭差不多就是給他人做嫁妝。

魁頭都不願打,其他的部落首領就更不用說了,早就搶夠了過冬的物資,接到命令一個比一個撤退得都快,讓小心翼翼推進的漢軍與匈奴各部根本反應不過來,戰線一直推到雁門郡才穩定下來。匈奴人反複無常,不管是盧植還是劉辯,都認為先解決新興郡、太原郡、上黨郡的事情更關鍵。

盧植上書,以徐榮為西河太守、楊奉為新興太守、蓋勳兼太原太守、士孫瑞為上黨太守、於夫羅為九原太守;劉辯則寫信給何進等人,表示自己決定賜姓於夫羅,讓於夫羅改名叫劉夫羅,最好能讓鴻臚寺找一個沒後的宗室,讓劉夫羅。答案是如此的簡單,劉辯和盧植就是靠著這點能拿得出去的好處,讓楊奉、劉夫羅等人去拚死拚活。

“笨蛋!笨蛋!”守在院落中門的管家又聽到書房傳來的咆哮聲:“你們這些人真不中用,這麽簡單的方法都沒想到!”

司空劉弘的情緒很壞,管家有點同情還在書房裏的兩位客人,尚書丁宮和陳留王的老師班魚傳。劉弘叫嚷了半天,最後垂頭喪氣地在胡椅上坐下,氣急敗壞地說:“並州的事,你們曉得老百姓是怎麽說的,天子龍威震懾了鮮卑人;他還沒有親政,你們說,要是他親政了,會怎樣?”

丁宮示意劉弘稍安勿躁說:“請司空暫且寬心,那個人不是還沒回來嗎?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做準備。”

丁宮和劉弘相交已久,猜到劉弘的心中一定有了部分主張,是在看自己和班魚傳有沒有更好的主意;可是這次丁宮猜錯了,劉弘的情緒依然十分激動,尖刻反駁道:“等鮮卑大軍退出雁門郡,準備,準備……太讓我失望了!”

班魚傳老老實實的點頭承認:“是,司空批評得對,我們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劉弘冷哼了一聲說:“你們還沒懂我的意思,我是說,後麵還有讓我們吃驚的舉動。”

放棄並州那塊眼前一塊最肥的肉,對於劉弘這樣的老家夥來說不是容易的事,說沒有心動那是假的。但是劉弘更多的是擔心,在劉弘看來,劉辯的年紀應該是衝動的,可是劉弘研究過劉辯,這又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輕人,加上盧植、楊奇那兩個老狐狸,他不得不小心謹慎起來。

劉弘麵臨的是同樣的困境,就是士孫瑞,原本按照蓋勳的意思,應該讓士孫瑞出任上黨太守,算是給關中士族一個交待;但是鄭泰的名聲太高,又有大將軍何進背書,連盧植都覺得可以讓一讓,這樣一來,如何安置士孫瑞就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劉辯和楊奇不得不出麵周旋,今天的酒宴就是為了士孫瑞而設的。

士孫瑞一表人才,在桌上與蓋勳、楊亮談得非常融洽,隻是目光不時掃向劉辯;士孫瑞非常好奇,他接觸的宗室子弟並不少,也見到過一些天資不錯的人,譬如劉表、劉瑁。

但是很少能憑自己的力量,成為大漢崛起的希望,即便是劉表那樣的名士,也是和張儉、岑晊等人抱團取暖;可是劉辯,明明是皇帝,卻選擇一條不可預知的道路,還遊刃有餘的輕鬆,讓他忍不住好奇起來,這家夥是怎麽修煉出來的?

可讓士孫瑞無語的是,蓋勳忽然說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話:“皇上,如何看待關中?”

劉辯奇怪的看了一眼蓋勳,關中有什麽好看的?自己的手壓根伸不進去,那地方處在何進、皇甫嵩、董卓的三麵擠壓下,再說了,關中士族有著自己的打算,在與朝廷討價還價方麵與董卓沒有什麽不同,還有什麽可期待的。

劉辯忽然醒悟,蓋勳問的是什麽了,隨著蓋勳離開長安,關中那邊出現了權利真空,京兆尹的位置恐怕多少人在盯著,蓋勳是在問自己對長安有沒有興趣;要是自己有興趣,就相當於給士孫瑞這幫人吃了一個定心丸。

劉辯不想說自己對關中的看法,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換一個話題:“蓋勳,我對生意一直有興趣,不過我有一事不明,長安的生意好像不大好做。”

對於劉辯的這個疑惑,蓋勳倒是很好回答,他在京兆尹的任上,也是想盡了辦法,隻是西麵是韓遂的叛軍,堵塞了西域的商路;北麵幾乎沒什麽值錢的物資,並州的物產與關中極為相似,並且可以直接去洛陽。唯一能運轉物資的就是巴蜀,蜀道難,能運出來的東西有限。

這也是關中士族想在劉辯這裏試試水的原因,劉辯在洛陽生意發展的勢頭之猛,已經快到了決定性勢力的地步。而另一方麵,劉辯的身份在這裏,背後議論的人再多,任何一方大佬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敢對其打壓。

還有一個私人的原因就是,蓋勳和董卓已經是水火不容的地步,作為京兆尹,蓋勳讓河東太守董卓在財政上受到了很大的製約,按照董卓的那個德性,衝突是必然的,隻不過是時間問題。

蓋勳當然明白,這次來並州對自己是一個的契機,但是對關中來說,弄不好就是一個災難性的結果,蓋勳平靜地說:“很簡單,現在的並州局勢太不明朗,關中的生意幾乎隻剩下巴蜀和洛陽,皇上要是與河東做生意,關中的商人處境就會變得更加困難。”

“可是我們現在正在和董卓合作。”劉辯笑眯眯的看著蓋勳,士孫瑞忍不住反問道:“你們的合作能長久嗎?”

劉辯知道,這個在很多人的預計中,實話實說:“我可以保證我這邊的誠信,至於董卓,主要看他想不想當好一個商人。況且不合作,也不代表就是仇人。這個問題我們就不說了,還是先說一下關中商人的要求。”

楊奇等人笑了起來,士孫瑞說的是朝政,劉辯偏偏還是拉回到生意;士孫瑞的眼神一冷,劉辯確實與漢靈帝不一樣,就像蓋勳說的那樣,有一個雄主的潛質,隻是劉辯還有時間嗎?

杜楷問道:“皇上的那些商品可不可以讓我們在關中代理?”

總算遇到一個談生意的,杜家的實力不差,劉辯很痛快地說:“當然,隻是以前的商品我是沒辦法改變合同,後麵的商品沒問題,我保證,賺錢的利潤不在白紙和烈酒之下。但是我更認為,關中的發展應該換個思路,第一是穩定,第二是戰爭潛力的物資。”

蓋勳和士孫瑞一驚,兩人心中長久以來的不解,似乎有了那麽一絲希望,士孫瑞問道:“皇上似乎話裏有話?”

“站在我的立場,我更願意看到一個繁榮的長安,一個沒有因為戰爭而變得凋零的關中。我做生意,就是要讓很多人知道,和平才能給所有人帶來好處。”劉辯笑道,楊奇點了點頭說:“勢同水火,可以劃一道溝相安無事,任何一個地方,都需要聽朝廷的。董卓如此,涼州如此,關中如此,將來的並州也會如此……”

楊奇的話已經說的透得不能再透了,現在大將軍何進掌權,關中士族要是直接給何進送一份體麵的禮物,貼上何進的標簽,麵對董卓說話做事底氣就足了。蓋勳和士孫瑞的眉頭蹙得更緊,這樣一來,等於與皇甫嵩分道揚鑣……

沒想到困擾何進與自己這麽長時間的困境,卻被劉辯師徒的幾句話,就給解決了;一直沒說話的鄭泰對劉辯多了一絲欣賞,微笑著對蓋勳說道:“蓋將軍,下官諸事纏身,這次押送戰利品回洛陽,能否請士孫將軍走一趟。”

押送戰利品回洛陽,本身就是一種榮耀的事,朝廷對此的賞賜從來就不吝嗇,士孫瑞肯定能撈到一個說得過去的官職;蓋勳望望士孫瑞說:“可以,士孫瑞,你意下如何?”

“沒問題。”

士孫瑞心裏已經打定主意,要去看看劉辯在洛陽的那些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