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紈絝
新年一過,糟心的事情就上了門,本來以為可以平靜地過一過小日子,沒想到這世道和以後也沒什麽兩樣,有些人總是少不了的。
沒個招牌的鋪子前麵,大年初二就多了些五大三粗的糙漢子,鋪子裏頭飄出的梅花香味裏,這些漢子一身短打,**隆起的肌肉就往遮風擋雨的屋簷下一坐,旁若無人地談笑起來。
上門的客人,大都是些丫鬟之類的角色,自然是被這陣勢嚇住了,有些膽子大的想繞過這些漢子進鋪子裏,也被他們的調笑聲止住了腳步:
“那小娘子,進什麽鋪子,北平城的路這麽多,幹嘛非得走這一條?”
既沒動手,也沒調戲,說的就是這麽平平淡淡的話,再配上其餘幾個漢子的攔路動作和大笑聲,實在是讓那些丫鬟們沒辦法再繼續邁出步子。
於是鋪子好像又回到了剛開業的時候,從早上到下午,一瓶香水都沒有賣出去。
對於這種手段,顧懷自然是知道原委的,一方麵驚訝於這些人和背後之人的有度,另一方麵也未免有些無力:敢這麽做,官麵上的事情肯定是打理好了,就算是把巡城的捕快叫了過來,說這些人擾了自家生意,肯定也免不了是那幾句話。
路邊歇息,也能礙著你事?這路不是你家開的,又沒進你鋪子,喝你家的水,拿什麽由頭說我們礙著你生意?
而且就算是尋到了不是和這些人一夥的巡城士卒或者捕快,他們走就是了,大不了明天再回來。
反正他們也就是些閑漢,但你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性子有些偏激的諾海自然是出了門理論,漢話不精被那些言語無忌的漢子調侃得怒火攻心,眼看少年郎就要不顧一切動手,還是顧懷適時出了門止住了他:
“諾海,回來。”
安撫下雙拳緊握死死咬著牙的少年郎,顧懷思索片刻,幹脆關了鋪子門,留下那些個漢子在門外麵麵相覷。
“香水生意不比其他鋪子,每天能賣的也就那麽多,既然不讓客人進鋪子,那咱們也不是不能開展一下別的業務。”
顧懷拿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就不能送外賣?”
......
第一次進青樓的少年郎有些臉紅,在門口徘徊了半天,默念了許久掌櫃的吩咐,這才梗著脖子進了大門。
看門的小廝自然是注意了這少年郎許久,看身上穿著雖然有些舊,但布料也不算是窮苦百姓,就是尺寸有些大了,而且這少年郎的年紀也未免太小了一些--怕是毛都沒長齊,居然就想逛窯子?
一番詢問之下,少年也隻是說自己來送貨的,支支吾吾半天說不明白,小廝有些煩了想直接趕人,誰料少年居然一個彎腰就從他身邊繞進了樓。
這下子小廝可就有些急了,北平流浪的孩子多,進了樓手腳自然不會幹淨,到時候管事追究起來,他少不了要被責罵一番,隻能趕緊追著少年進了青樓,也幸虧白天生意清淡,才一眼看到了鬼鬼祟祟摸到老鴇身邊的少年郎。
隻是當小廝要上去扯住少年丟出青樓的時候,老鴇臉上卻露出了笑意。
“香水?倒是聽姑娘們說過的,好些姑娘都在抱怨買不到,客人們都說清風樓的姑娘身上帶著奇香...拿出來看看。”
諾海堅定搖了搖頭:“先...給錢。”
“好你個少年郎,你要是個小騙子怎麽辦?”
諾海猶豫了一下,伸手進懷裏摸出一個小盒子,輕輕打開以後,一股清雅的香味擴散開來。
幾個搖著扇子的青樓姑娘立馬圍了過來,眼神發亮:“這就是那香水?香味倒是別致...少年郎,多少錢一瓶?”
“五兩。”
“確實貴了點...不過好像鋪子裏也是這麽個價格,給我來一瓶。”
“我也要我也要。”
脂粉氣包圍了諾海,往昔隻能在巷弄打滾的少年哪兒見過這陣勢?麵紅耳赤地拿出香水,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等到十幾瓶香水出手,已經有些暈乎了。
看到未經人事的少年結結巴巴數錢的可愛模樣,一個大膽嫵媚些的女子捏了捏他的臉頰:“雖是異鄉人的臉,倒也有幾分可愛呢。”
“哎喲,小浪蹄子,這麽小也下得去手?”
“就是就是,真是年紀大了不挑。”
“昨晚上賈員外沒讓你吃飽?也打起這少年郎的主意。”
不愧是青樓,虎狼之詞不絕於耳,諾海的臉越發紅了,待到點清了銀子,連告別的話都沒敢說就往樓外跑。
隻是看門的小廝鬆了口氣,以為這事就這麽結束的時候,幾道人影卻是出現在了明月坊的門口,而少年也不偏不倚地撞了上去。
一雙大手覆住了少年的額頭狠狠一推,重心未穩的少年倒是有些街頭廝混打架的經驗,扯住了眼前眾星捧月般青年的衣角。
隻聽“刺啦”一聲,少年倒地,而那個麵相陰鷙的青年,袖口也被扯開了一個大口子。
原本喧囂的明月坊大堂逐漸安靜了下來,剛剛還圍在一起議論香水的姑娘們噤若寒蟬,風韻猶存的老鴇吞了口唾沫,顫著嗓子迎了上去:“張公子...”
“這是你們樓裏的人?”
出人意料,麵相陰鷙的青年嗓音卻是有些溫潤,他低頭看向地上的諾海,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張公子息怒,張公子息怒,這是個商鋪的夥計,來送貨的...”
“夥計?”青年笑了笑,看了一眼自己被扯壞的袖子,眉角有些煩惱:“隻是個夥計啊...這件衣服挺貴的,看來是賠不起了。”
“對不起,”地上的諾海反應了過來,想要爬起,卻連忙改坐為跪,“對不起,大人。”
“你這個態度倒是讓我有些舒服,這聲‘大人’也叫得我挺開心,”青年繞過諾海,向明月坊裏走去,“本來是想打斷兩條腿的,現在就隻打斷一條好了。”
“帶到外麵去打,不要擾了本公子喝酒的興致,再讓府上送件衣服過來。”
青年再沒有回頭看一眼,隻是托起了一個青樓女子的下巴:“正好,誰來為本公子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