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地道川菜
“你不是個壞人?那還有好人嗎?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朱祁鎮被這句話氣笑了。
“你還有什麽想交代的嗎?”
聽得此言,朱旦猶豫後說:“皇上,臣自知罪孽深重,還望您看在淮王的麵子上,不要怪罪小女,她心思單純,什麽也不知道。”
“朕問你是有沒有要揭發的案情,你所說的情況朕自會派人核實。”朱祁鎮不悅的說。
“若說有什麽可以交代的,臣也是之前在酒桌上聽說過,那廣德商行的關老板手眼通天,當朝大員都有關係,尤其……”朱旦眼睛瞟了一眼金濂。
朱祁鎮也注意到了這個動作,卻沒有點破,而是追問朱旦:“尤其什麽?”
朱旦喉嚨緊了緊然後說:“尤其是金濂金大人,更是跟傳言是關老板幕後老板……我也有些攀高枝的心思,這才……”
“夠了!”
一聲爆喝打斷了朱旦的言語,不過並不是金濂,他還是那個樣子的穩坐太師椅。
反倒是順天府尹王賢忍不住打斷了朱旦,眼見朱祁鎮麵色不渝,王賢慌忙跪倒堂下。
“皇上,臣僭越!請您治罪!”
本來對這個清官就有好感的朱祁鎮,並沒有再追究。
“一時激憤,朕倒是無礙,要是陳鎰誤會你與這朱旦有什麽關係那就不好了。”
聽出皇上話裏意思的陳鎰趕忙回應:“早就聽聞王大人為人正直,這義憤出言,倒也是情理之中!”
王賢擦擦頭頂虛汗,趕忙開口:“臣確實是因為這順天府的管轄之地,竟有這等碩鼠而心中激憤。多謝皇上不計較臣這粗陋行徑,不過臣也有失察之罪,還請皇上處理!”
“好了,你的事不是今天主要的問題,稍後再說。”朱祁鎮擺擺手將王賢打發,終於將目光落在了金濂身上。
“金濂,剛才這朱旦所說,你也都聽到了,可有什麽話說?”朱祁鎮問。
金濂波瀾不驚的起身,快走兩步來到堂下,麵朝朱祁鎮緩緩跪下,說:“臣有罪!”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心裏都是一緊,一部堂官有罪。在剛剛結束大戰的今天,已經足以掀起朝堂的風浪了,尤其是這位桃李眾多的金老尚書。
朱祁鎮也是一楞,他想過金濂可能的各種解釋,卻沒想到對方竟然直接承認。經過短暫的思索之後,朱祁鎮沒有著急下結論,而是接著問:
“罪在哪裏?金尚書可不要帶著情緒出言,朕有此一問也是為了愛卿的聲譽,要還你一個清白!”
金濂重重叩首:“臣明白皇上的美意,自然也沒有誤解,隻是臣真的有罪,還請皇上責罰!”
朱祁鎮眉毛一挑,幽幽的問:“愛卿何出此言?”
堂內的眾人也都紛紛屏息凝神,等待著金濂接下來的認罪。
“皇上,臣其罪有三。
一、教子無方,之所以有傳聞說臣是這廣德商行背後東家,其實是因為犬子加入了這廣德商行,所以民間才風聞四起。子不教父之過,是臣教子無方,讓這孽畜敗壞了朝廷的名聲!
二、欺君瞞上,家中家丁早就將此等情況告知與我,可臣卻覺商人低賤,礙於自己的顏麵未加澄清,更沒有稟告皇上,這才致使了今日之事。
三、管理不嚴,不論是這兵馬司,還是刑部大小衙門,亦或是各省、府、州、縣,臣都未交代清楚,現在看來,或許受利用的遠不止這一出衙門,這一個貪官!
請皇上允臣辭去刑部尚書之職,並將罪臣家屬捉拿歸案,一並交於都察院審理!”
金濂一番話說完,就將頭深深的埋在了地上,身體紋絲不動。
朱祁鎮看著這位老臣,深感無奈,他是朝堂上麵斥徐珵,一力支持於謙的那個刑部尚書。
也是現在這個列下自己三條罪狀,卻將責任推的幹淨的刑部尚書。
三條罪狀,第一條,大明律規定四品以上官員不能經商,可沒規定兒子不能經商。
都是兩代人了,你怎麽管?所以後麵這個罪狀也是不成立,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那你還能栓著他不讓出門嗎?又不是幹違法的事了。
至於第三條就更扯淡了,大明朝這麽多衙門,不說想找他攀關係的,單論跟這個沾著點邊的衙門,大大小小沒有一百也得有八十個吧?
怎麽我還能讓你這一部尚書,挨個的跟別人說自己的家事,完了再說,千萬別信傳言,我兒子跟我沒關係?
場麵有些冷,朱祁鎮是對這個太極拳不滿,金濂是以退為進,告訴大家自己沒貪汙受賄犯法,事情就僵在了這裏。
“皇上!”就在這尷尬的時候,終於有人願意觸這個黴頭了。
隻見李賢挺身而出道:“朝廷大員被造謠古來有之,金尚書此次應該就是如此,請皇上明察!”
然後那陳鎰、王賢也都一起跪下來,為金濂求情,朱祁鎮一看也就順坡下驢的結束了這個問題。
那金濂本來還想再堅持堅持,一定要讓門外的百姓知道,自己是無辜的,也可堵住這悠悠眾口。
可李賢哪能讓你繼續在這堵老板的心,趕緊上去摻起這位老人,在耳邊說了一句:皇上也要麵子不是?
至此,案情基本清晰,再沒有牽扯到其他人的線索。
接下來將朱旦收押,等待著三法司的會審,而那門外的粗布男人,此時早已消失不見。
朱祁鎮沒有再問,中午因為這些個插曲,導致他到現在都沒有吃上午飯,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在丁晁一家惶恐的目光中,朱祁鎮與他們告了別,並約定要再找機會去他們家看看布料。
臨走前還不忘交代一聲:關玉造謠當朝二品大員,重罰!
這可讓那位關公子,本來就發黑的臉色,又重了一分。呆滯的目光送朱祁鎮遠去,生怕中途再折返回來給自己加上一條罪狀。
教坊司
“姐姐!姐姐!你可聽說了?”銀月姑娘一臉神秘的來到水仙處問她。
自從下午那事出了之後,水仙就無精打采的跟秦媽媽告了假,此時正坐在自己的房中發呆,也沒了撫琴的往日雅興。
眼見慕容星神秘兮兮的樣子,有些提不起精神的問:“怎麽了星兒妹妹?”
慕容星一笑,卻沒有直接告訴她,而是問:“你猜猜!可著勁往大了猜猜!”
趙漪也知道這位星兒妹妹古靈精怪的性子,隻能無奈的說:“我的好妹妹,姐姐實在是沒有心情猜謎了,你就告訴姐姐吧!”
慕容星扁著紅唇,無奈的埋怨道:“本來天大的驚喜,讓姐姐說的我都沒了興趣了,哎!”
隨後笑容又爬上麵頰,飛快的說道:“姐姐,你猜下午那個不懂事的公子怎麽樣了?”
不等趙漪回答,慕容星就自顧自古的說道:“那位公子啊,不但懲治了兵馬司的指揮大人,還教訓了當朝刑部尚書,那關公子都快被他嚇死了呢!”
看著趙漪越發驚愕的麵容,慕容星心裏一陣舒暢,總算是嚇到了這位姐姐,不過還沒完呢!
趙漪目瞪口呆忍不住的問:“那位公子何方神聖?難道真是那家公侯王爺家的世子嗎?”
“這會想知道了?”慕容星故意吊著趙漪的胃口,縱使趙漪連連哀求,也是不願意張口。
趙漪知道慕容星怕什麽,就板起臉來故意說:“妹妹不說,姐姐就去問別人去!”
“別啊姐姐,妹妹告訴你就是!”
慕容星一聽這話果然急了,忙說道:“那人就是當今天子!正統皇帝!”
“什麽?”趙漪手中團扇啪的一聲掉落,那呆滯的腦海中不禁浮現朱祁鎮下午窘迫的模樣,一時間已經是癡了。
“皇上,您可嚇死老奴了!以後出宮還是要帶足了錦衣衛才好。”金英緊緊跟在朱祁鎮身後說道。
此時眾人已經落座,朱祁鎮並沒有回紫禁城中。而是在離開了東城兵馬司後,又逼著李賢等人帶自己下館子。說是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麽著也要吃上一口外麵的酒。
就這樣由李賢領頭,不過多了一個金英,其餘還是早前那些人,一行就來到了這醉風樓中。
朱祁鎮也是一臉無奈,誰能想到普普通通出個門,就能碰見這麽多糟心事。
“那也不用讓錦衣衛就等在門外吧?我是大明的皇帝,在自己家走動走動,有必要這麽勞師動眾的?”朱祁鎮吐槽道。
金英卻不以為意,正色說道:“若不是皇上執意不讓他們進來,這家酒樓也應該清場戒嚴!”
朱祁鎮眼睛一瞪:“那不是耽誤人家做生意了?”
“這是他們的榮幸,以後說不得要吹自己家是禦膳的水平多久了!”金英理所當然的說道。
朱祁鎮頓時無奈,隻好指著身邊座位說道:“坐下來一起吃吧!”
金英卻是紋絲不動,反而義正言辭的說:“皇上吃飯,哪有我們奴婢坐的地方。”
聽得這句話,本來已經坐好等上菜的眾人,都是默默起身離開了座位。
朱祁鎮眉頭緊皺,直勾勾的看著金英說:“你這是含沙射影誰呢?快坐下!要不朕這頓飯都吃不下去了!”
金英隻好依言坐下,隻是整場宴席下來也沒怎麽動筷子,隻是所有的菜品都會由他先吃上一口,朱祁鎮才能下筷。
酒足飯飽已是深夜,朱祁鎮感慨的說道:“宮裏的水平也不過如此,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廚子,做飯口味倒是很有川菜的味道!”
商輅酒喝的有點多了,大著舌頭的接道:“聽說是成安侯特意從四川請來的師傅,那一手川菜做的京城無人能出其右,隻是改良之後,已經少了很多的大膽潑辣了,嗝~”
李賢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了幾歲的晚輩,隻想捂住自己的臉,然後裝作不認識這人。
朱祁鎮聽完果然眉頭緊皺,今天一天皺的眉已經有過去一年多了。
“這麽說這家酒樓是成安侯開的了?”朱祁鎮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