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皇上要判案

就在朱祁鎮以為事情就此結束時,那朱旦將話又重新說了一遍。

“你竟然敢冒充皇上!還佩戴皇上禦用玉佩,本來本官以為你們隻是膽子大,沒想到竟然是反賊,真是天意讓我立此奇功!”

朱旦激動地忍不住顫抖,他已經預感到,自己以後的仕途已經是平步青雲了。

原本愣在那的丁晁與董太啟兩人,也忍不住想勸朱祁鎮兩句,再著急也不能說這種殺頭的話啊。

“公子,你可別犯傻,不懂規矩買了這種禁物,皇上肯定不會跟你一般見識,千萬別自己昏頭,說些傻話了!”

朱祁鎮無奈笑了笑,並沒有辯解,隻是輕聲說了一句:“亮明身份吧!”

早就已經急不可耐的幾人,紛紛開始自我介紹。

“吏部郎中李賢!”

“翰林院編修商輅!”

“錦衣衛指揮使郭懋!”

當郭懋話音落下之後,手上的鐐銬嘩啦一聲的落地。

身後錦衣衛紛紛將鐐銬扔在地下,然後同時將令牌拿出,麵色倨傲的看著朱旦。

“快!保護本官!反賊要行凶了!”朱旦驚慌失措的喊道。

劉強帶領眾人快速將朱祁鎮等人包圍, 同時也將丁晁與董太啟逼進了包圍圈。

錦衣衛同時低喝道:“皇上親臨,北鎮撫司令牌在此,爾等還不下跪迎接?”

朱祁鎮麵色越來越冷,這些人難道都不怕死嗎?敢對我拔刀相向?

卻是忘了自己非要微服裝逼的事……

“朱大人,這幫人準備的還挺全,什麽吏部郎中、翰林院編修,連北鎮撫司的令牌都仿造了!

一定是瓦剌的奸細,這下可立了大功了!朱大人升官,可不能忘了我協助的功勞啊!”躲的遠遠的關玉叫嚷道。

他這麽一說,可算是給朱旦提了醒。

對啊!皇上都敢假冒,何況是大臣和錦衣衛?假的,都是假的!

“快,劉副指揮,將反賊都拿下,對!還有這個什麽布店老板、秀才。肯定都是瓦剌的探子,我說怎麽這麽厲害,一個人打八個。”朱旦急急說道。

見朱旦這麽說,朱祁鎮就要被氣笑了,他撇了撇嘴。

無語的說:“你好歹是個正六品的朝廷大員,是不是仿造的你看不出來嗎?”

被這麽一說,朱旦又怔住了,他確實沒仔細看腰牌玉佩。

本來側起身子,完全將自己隱藏在人牆後的肥大身體,此時顫顫巍巍的站直,想仔細看看那些憑證,猶豫幾番後卻還是不太敢,剛才趾高氣揚的樣子已經完全不見。

朱祁鎮一看這模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兵馬指揮司的指揮都是行伍出身,怎麽會有你這麽一個沒卵蛋的東西?”郭懋也看不下去,出言譏諷道。

被這麽一激,朱旦終於從眾人身後露出頭來,目光在錦衣衛手裏的燙金腰牌上麵停留許久,震驚害怕的神色逐漸浮現。

“你們這些反賊,誰知道是不是偷偷混進了錦衣衛,或者是在土木堡中,將戰死沙場的錦衣衛腰牌拿出來用了?

說自己是皇上,皇上的大事這麽多,怎麽會有時間出來逛教坊司?是宮裏的娘娘不好看,還是秀女不好看?”關玉又不失時機的出言。

本來神色已經滿是害怕的朱旦,聽得此語,心裏的疑惑重又占據上風。

“對!對啊!一定是你們偷的腰牌!不要往皇上臉上抹黑!假的!一定是假的!”

朱旦否認,可不斷顫抖的聲線,還是將他心裏最恐懼的事展現的一清二楚。

“哼!朱旦,前年你以考績已滿,上書請求吏部著即升調,當時是我與你回複的,你可還記得?”李賢高聲問道。

朱旦聽的這句話心裏一抖,記憶回到了那天。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午後,他一臉謙卑的帶著被批複的奏疏,來到吏部。

當時是一位滿臉和氣的年輕文選司郎中接待,那人認真的接過奏疏,口中說了一句稍等,就轉身去察看案卷。

片刻後帶著自己的檔案回轉,攤開後帶著和煦的笑容,指著自己名字後麵那行小字對他說了一句話。

“你是以淮王嶽丈掛職,本是虛職,因缺員方行實事。考績雖滿,但無功績無法攫升!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句話嗎?”李賢一字不落的將當日所言重新複述一遍。

朱旦眼睛猛地瞪大,他抬頭看著對方,不可思議的指著李賢,手指不停顫抖。

“大人!朱大人!切勿被他蠱惑,說不定你早就已經被探子盯上,這些都是這些細作的基本功!”

眼見情勢不妙,關玉馬上出言打斷李賢跟朱旦的互動。

朱旦卻沒有恢複正常,他極力的想冷靜下來,可他知道,當初那番話除了雙方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而那個人是與皇上親征的李賢,自土木堡回來之後,更是成為皇上眼前的紅人,定然不可能是一個探子細作。

“朱大人!你別抖啊!你想想,今天這事傳出去,還能有你的好嗎?還是趁亂一不做二不休,把這些人留下來,群龍無首之時,淮王殿下也並非沒有麵南背北的可能!”

關玉不知何時來到了朱旦身邊,麵有狠厲的說道。

此時正在不停擦拭冷汗的朱旦,已經告訴了關玉,麵前的幾人真的是當朝皇帝與各位大臣。

與皇帝發生衝突,他暗罵自己不走運後,就產生了這個想法。

朱旦一震,猛地抬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對方,這個二世祖是傻了嗎?敢生出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到時候不是自己身死就能了結的,九族都得一塊陪葬。

可隨即他又被那句不是沒有可能的話,將自己的想法拉入到一個危險的地步。

“皇上,看這指揮模樣,不是蠢得話,應該是有些想法,怎麽辦?他們衙門的這幾十個衙役,真要是一個動起手來,您的安全就……”李賢在朱祁鎮耳邊說道。

朱祁鎮當然知道有這個可能,這麽大的刺激下,有人要劍走偏鋒的話,自己跟郭懋幾人倒是還好,都是上過戰場廝殺的人。

可這李賢跟商輅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到時候傷了他們怎麽辦?

要不還是先安撫這個指揮?雖然是胡亂判案,可沒有行賄的證據,現在確實也沒有當場處理的理由。

無能的話也就是先行免職,而且這人還是淮王的嶽父,免不了會有那個便宜叔叔說好話。

正欲緩解氣氛的朱祁鎮,話還沒有出口,身前因為神經緊繃而產生了肌肉**的衙役,突然一抖,手中刀滑落在地上。

“大人小心!你們敢動手!”劉強大喊一聲。

躲在身後的朱旦身子一抖,卻下意識的下令道:“快保護本官,反賊格殺勿論!”

朱祁鎮心裏一沉,隻能握緊了手裏的鎖鏈,與郭懋幾人圍成一圈,抵禦衙役的攻擊。

“沒、沒!我是自己手滑,刀掉了!”那掉了刀的衙役趕緊咽了咽唾沫,想解釋剛才自己並不是受到了攻擊。

“殺了這些韃子,大明萬勝!”劉強卻在此時高喊出聲,帶頭衝鋒,將手裏的長刀掄圓了向朱祁鎮砍去。

“護駕!”李賢跟商輅一起喊道。

朱祁鎮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個副指揮,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好像是故意的?

嘭的一聲,場中眾人皆是一驚,紛紛停下手中動作,劉強不著痕跡的將手裏長刀從郭懋身前收回。

東城兵馬司大門突然被打開,錦衣衛衝進門內,迅速將場內控製。

兩位身穿飛魚服,腰掛著繡春刀的錦衣衛統領,飛快擋在朱祁鎮身前,在確認沒有危險之後,跪下齊聲高喝:“臣救駕來遲,請皇上治罪!”

朱祁鎮淡定的點了點頭:“起來吧,將堂上眾人扣住。”

說完去坐到指揮的位子上,冷看著那個已經被嚇尿了的朱旦。

朱旦正癱坐在地,身下一片屎溺之物,臭氣熏的堂上眾人眉頭都是緊皺。

而剛才還是劍拔弩張的衙役,經過這個變化,迅速跪倒,跟門外的百姓一同跪倒,高聲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祁鎮麵無表情說了句:“起來吧。”

李賢等人自然是回到朱祁鎮身旁,而那些原東城兵馬司的人卻還是惶恐的跪在原地,尤其是劉強跟關玉兩人,不停的磕頭告罪。

門外的百姓見到皇帝,自然是看足了熱鬧,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

“皇上!請您為我們做主啊!”隨著菊兒一句話,場外眾百姓的喊冤聲此起彼伏。

“皇上,我家的宅子被人占了!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皇上我們家的田被當官的占了!”

“皇上, 我們村前年的賑災糧被縣長裏正私吞了!”

……

看著門外嘈雜的百姓,朱祁鎮張了張嘴,本想著讓大家都進來說,可卻被李賢攔住。

“皇上!偏聽則不明,可令刑部來人,將百姓所說事情記下,讓他們專人一一核實。

現在處理,萬一其中有膽大欺君的人,會有損您的英明。”

朱祁鎮這才按捺下去自己的想法,不過止住了要將朱旦帶下去的錦衣衛,把菊兒請進了大堂。

然後又下了兩個命令:

一、把刑部尚書金濂、都察院右都禦史陳鎰請來,帶上自己的人;

二、讓負責刑獄的錦衣衛同知曹敬,將門外百姓喊冤內容一一記錄。並且把負責這附近的錦衣衛叫來,自己要問話。

安排後他靜靜坐在堂上,頭頂明鏡高懸四個大字仿佛重新煥發出了光彩,令人不禁側目。

今天我要親自審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