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名副其實的憤青
畢冉見這個時候的李光地風塵仆仆的樣子,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的,這麽冷的天穿的依舊是秋裝,可見其從福建一路過來的艱辛。
畢冉也實在好奇,這位曆史上鼎鼎大名的清初名臣為何在這個時候會如此潦倒,結合以前觀看影視劇裏麵塑造的形象,來對比現在站在自己眼前這位清瘦的讀書人。確實現實上這位相貌平平的人並沒有影視劇演員所能給的那麽印象深刻。
雖然潦倒,並且冷的瑟瑟發抖,但是畢冉還是能從李光地的眼睛中看出這個人傲氣,畢竟有才華的人,恃才傲物也是在所難免,有些讀書人就是恪守聖賢之道,不吃嗟來之食,我不行苟且之事,雖手無縛雞之力,卻硬骨錚錚。
畢冉清楚這隻是沒入官場,還沒有受到汙染。曆史有幾個人可以做到範仲淹,海瑞,孫嘉誠這樣的人?答案當然是毋容置疑的,幾乎是少之又少。
畢冉見這堂堂的七尺男兒竟然淪落到食不果腹,有一頓沒一頓的窘迫。這讓畢冉想起了自己的剛剛在這個世界醒來是的遭遇:“如果不是那耿直的大柱哥,還有曹家兄妹的幫助,或許自己如今也是和這李光地一樣吧?”
李光地似乎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被畢冉扶起身之後,在道謝之後,立馬就認真拍打自己衣服上的灰塵,哪怕這套衣服已經破舊不堪。
畢冉心裏想道:“這李光地,此次應該是去京城吧,或許如果我不插手他的事情,他也能披荊斬棘的奔到京城,隻是一路上可能還要吃上不少苦頭。畢竟隻要不偏離太遠,曆史軌跡總會自動修正。”
曹暉這個時候說道:“肚子有點餓呀,要不咱們去茶樓喝茶,吃點東西吧?”
畢冉也笑著對李光地說道:“光地兄,小弟我姓畢,單字一個冉。”又介紹曹寅道:“這位是曹寅,江寧織造曹璽之子。”
聽畢冉的介紹之後拱手作揖行禮道:“畢冉兄弟,曹寅兄弟,幸會,幸會。”
曹寅也笑著回禮道:“光地兄,有禮了。咱們現在去茶樓邊吃東西邊聊吧。”
畢冉附和道:“對,光地兄,既然有緣相識,那就是朋友了。一起吧?”
這一番邀請畢冉其實也有私心,因為影視劇的影響,畢冉始終覺得這個李光地既然在曆史上留名,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他想著既然偶遇相識,那正好借此機會和這個曆史上的名人結識。多一個這樣的朋友,日後也好照應,他知道這個李光地無論如何都會成為康熙身邊的重臣。
李光地麵對畢冉和曹寅的邀請,有點難以為情的回道:“你們方才救了我,我怎麽好意思再接受你們的邀請呢?”
畢冉笑道:“這外麵天寒地凍的,我見光地兄你衣裳單薄,去喝點熱茶吃點熱食讓身體暖和點,所以你就別客氣了。”
曹暉這時也笑笑嘻嘻的走過來,對畢冉說道:“怎麽樣,決定好了沒有,我肚子好餓呀。”
畢冉白了曹暉一眼:“你個小子,就知道吃。走吧,現在就去。”
曹寅也說道:“走吧,光地兄,你就別客氣了,喝杯茶而已,沒必要推搪。”
畢冉拉著李光地的小臂,笑嗬嗬的說道:“走走,都是爽快人,沒必要扭扭捏捏的。”
李光地摸了自己饑腸轆轆的肚子,麵露尷尬的說道:“既然你們這麽盛情邀請,那,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畢冉和曹寅相視而笑,曹暉皺著眉頭,臉上無奈的似笑非笑的催促道:“不是說走嘛?真不知道你們幾個大老爺們有什麽好磨磨唧唧的?”
畢冉故意伸腿踹了一腳在曹暉的屁股上,沒好氣的說道:“你個鬼,口裏沒就沒句好話。快帶路。”
之後曹暉便帶路到城北找了一處優雅寧靜的茶樓,要了個精致的上房,四個男人喝著茶吃著東西,而屋內比起外麵暖和了不少,李光地捧著熱茶借著杯子散發出來的熱氣給冰涼的雙手取暖,曹寅也讓店家上了不少江寧當地的特色美食。
曹寅對李光地說道:“光地兄,別客氣,多吃點……”
李光地原本還顧忌讀書人的禮儀,一開始還端著架子,曹寅說讓他別客氣的之後,因為肚子實在是太餓,看見桌上這麽多香噴噴的糕點,菜肴,便食指大開,也不顧什麽禮儀形象了,直接就狼吞虎咽了起來。
畢冉見李光地這般不顧形象的吃相,便知道這個李光地不知道餓了多少天才會讓他連讀書人的形象也不顧及,在幾個剛剛相識的人麵前這般失態。
畢冉給曹暉使了個眼神,曹暉走到畢冉身邊,畢冉小聲的對曹暉說道:“你去買套衣服給光地兄,多少錢回來我再給你,我現在身上沒帶多少銀子。”
曹暉笑著小聲回道:“沒事,不差這點銀兩,我去去就回。”說完曹暉便打了聲招呼就走出房間。
李光地奇怪的問道:“那位兄弟,怎麽屁股還沒坐熱就離開了?”
畢冉說道:“別在意,他就是出去辦點事,不礙事,我們聊我們的。”
這時候曹寅喝了口茶之後向李光地問道:“不知道,光地兄,為何離開福建來江寧這裏?”
李光地本來還拿著一隻雞腿在啃,聽曹寅這麽一問,吃東西的速度也緩了下來,神情有些黯然,眼裏透著一股怒氣以及仇恨,他歎了口氣之後,將雞腿放在更前的碗裏,用布擦了擦滿是油的手,若有所思的說道:“唉,其實我是被驅逐出福建的,之所以來到江寧是因為我要上京城告禦狀的。”
畢冉這時好奇的問道:“驅逐?告禦狀?光地兄是有什麽冤屈嗎?”
喝了口熱茶之後,李光地開始從自己的經曆開始說起。
“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早於康熙三年的時候李光地就已經中舉,康熙九年更是高中二甲第二名進士,並被選為庶常館庶吉士,之後又授予翰林院編修,在現在的康熙十一年的他已經是會試同考官的他,今年五月回鄉省親(探親)。聽到這的時候,畢冉在猜測是不是是時間線出現問題,還是原本曆史上就出現這麽一出。總之以他那影視劇學曆史的水平,覺得李光地的經曆和自己所知道的對不上號。
曹寅這個時候插口問道:“光地兄,翰林院編修也已經貴為正七品了,怎麽你還落到這種境地?”
李光地唉聲歎氣的繼續述說自己是如何淪落到現在這樣窘迫的境地。
從李光地的述說中畢冉和曹寅得知,李光地有個非常要好的同鄉兄弟,他回鄉探親的時候發現這個兄弟無端病故,而在他印象中,這兄弟平時身強體壯,不可能這樣無緣無故的突患惡疾身亡,隱約察覺到其中有些不對勁的他,便到處查探他這個兄弟真正的死因。
這一次回鄉李光地發現兄弟的媳婦不知所蹤,要知道他這位兄弟的媳婦,是這十裏八鄉都少見的大美人,如今男人才死沒多久,人就不見了,李光地覺得事情可能和兄弟的媳婦有直接的關係。
於是經過一番明察暗訪之後,發現原來是靖南王耿精忠手底下一位參將和他那個兄弟的媳婦勾搭上行苟且之事。
這兩人勾搭成奸,害怕被撞破奸情,那惡毒的婦人便索性想辦法毒害了自己的丈夫。當時查明真相之後的李光地氣的渾身發抖,發誓一定要為自己兄弟報仇。
由於李光地收集證據不全就貿然到泉州府衙門報官,殊不知泉州知府早就和那參將串通一氣,以缺乏憑據,誣告為由駁回李光地的狀告,並將李光地掃地出門,如果不是因為李光地有官職在身,估計這一次就被打幾十大板再掃地出門了。
無奈之下,李光地隻能選擇去福建總督那裏告狀,結果被那個參將帶人在半路攔截,並且威脅他:“這事情與你無關,最好不要再多管閑事,否則你的下場就會和你的兄弟那樣。”
本就是福建本地人的李光地自然知道主政福建一省的耿精忠就是個土皇帝,他手下的人當然也是狗仗人勢,迫於對方的勢力以及咄咄逼人的威逼之下,李光地隻能不甘心的原地返回自己的鄉裏。
俗話說,好事成雙,禍不單行,折騰了好幾天才回到村裏的李光地,卻發現村裏的人都愁眉苦臉的找他。
“光地呀,你現在也在京城做了官,你能不能給咱村做主呀?”:村裏的村長拉著李光地的手哭訴道。
“村長,發生什麽事了嗎?村裏出什麽大事了?”:李光地對那村長問道。
村長哭訴的說著:“幾天前,村裏來了幾名官老爺,他們說是要征稅,我便好奇的問,說我們村之前不是已經交了稅了嘛?為什麽又來征稅。那官員不由分說的破口大罵,說什麽王爺定了什麽新的稅法。”
李光地經過一番了解之後,暗暗的心理計算這個所謂的新稅法,不算還好,算了之後,一臉震驚的說道:“這個耿精忠是吃人不吐骨頭嗎?這個稅法是要殺雞取卵呀,稅收居然收到八十年以後,真的是荒天下之大謬,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由於兄弟的死還有耿精忠胡亂征稅的做法,李光地實在是忍無可忍,第二天就又急匆匆的趕去福州找耿精忠理論。
可是像他這樣的小京官,人家耿精忠自然不會把他放在眼裏,剛到福州就被聞聲而來的福州知府攔了下來。不讓他去王莊鬧事,並好心勸阻他,說這耿精忠不是他可以惹得起的人,而李光地在鄉裏的時候本就是個刺頭,性格剛正不阿,嫉惡如仇,不信邪偏要去找耿精忠理論。
福州知府善意的勸阻之後,李光地依舊不為所動,趁耿精忠出行的時候,兜在耿精忠車隊前,對耿精忠破口大罵,甚至將耿精忠驅趕百姓,圈地建王莊的事情都拿出來罵。
遇到這種當眾讓自己下不來台的刺頭,耿精忠一怒之下,就讓手下的人把李光地抓了起來,本來打算將他亂棍打死一了百了,後來發現這個李光地居然是榜眼出身,為了避免朝廷追責,所以隻是將他隨身攜帶的官印,證明他身份的腰牌以及身上的銀兩給繳了,並且驅逐他離開福建。
在沒了能證明自己身份的官印和腰牌的情況下,李光地被驅逐出福建,驅逐出生自己養自己的故土。
受到如此羞辱的李光地,自然不可能就這麽善罷甘休,可是現在沒了官印,沒了身份證明,李光地就像個黑戶,在怎麽掙紮也是徒勞無功。被驅離福建之後,沒有錢,想去住官驛都不行,古代信息不發達,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官方信物,僅憑一麵之詞,實在是難以令人信服。
因此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李光地隻能沿路幫別人寫書信,寫告示等賺取點盤纏來維持路費及果腹,艱難的去京城。他相信去到京城複職之後,將狀紙遞到皇上的麵前,皇上會不處理這枉顧王法的事情。
說道這裏,李光地咬牙切齒,心中鬱結不平。而畢冉歎了口氣安慰道:“光地兄,真是委屈你了。”
曹寅這時候皺著眉頭說道:“光地兄,不是我潑你冷水,隻怕你去到京城,狀紙遞到皇上麵前,皇上也無法為你做主。”
李光地憤恨的說道:“這個耿精忠,在福建無法無天,簡直不將百姓當做人來看。皇上居然無法為百姓做主?”
畢冉歎了口氣對李光地反問道:“這個耿精忠早就有謀反的意圖了,你覺得皇上為了朝局的穩定,會去追責他嗎?”
李光地被畢冉這樣一問頓時啞口無言:“這……”
畢冉見李光地有些不知所措,便接著說道:“光地兄,有時候光靠意氣是無法解決問題的,尤其是向耿精忠這樣權勢滔天的人。”
李光地喪氣的說道:“難道就任由這樣的人無法無天?”
畢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之後,嘴角微揚,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對李光地說道:“光地兄,莫急,我有辦法可以讓你報仇。”
李光地疑惑的說道:“你有辦法讓我報仇?”
畢冉點頭回道:“想必光地兄已經看出我和曹兄弟的身份了吧?”
曹寅看著李光地說道:“光地兄,我之前在京城有耳聞過你的名字,隻是之前不敢確認,不過現在已經沒關係了,我想如果你在翰林院任職,應該是知道我曹寅的。”
李光地回道:“我知道,您父親就是江寧織造,江南巡鹽禦史曹璽,而你是禦前侍衛。至於畢兄弟,我未曾耳聞,不過看你和曹兄弟同行,勢必也是朝廷要員。”
畢冉笑道:“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光地兄你想不想報仇?”
李光地點點頭回道:“想,做夢都想。”
畢冉對曹寅使了個眼神,曹寅心領神會的說道:“光地兄,你暫時先不要去京城,留在江寧,我和畢兄帶你去見索額圖索大人。”
李光地眼睛瞪的老大,驚訝的說道:“索額圖,索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