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秦王夜探扶蘇

鹹陽王宮,內含鹹陽宮,章台宮、蘄年宮、華陽宮、未央宮、興樂宮、長安宮、芷陽宮、羽陽宮等。

而鹹陽宮因為先王們都在鹹陽宮的大政殿議事,所以鹹陽宮成為了秦王權力的象征。因此這鹹陽宮又成了秦國王宮的別稱。

扶蘇尚未舉行冠禮,現下正和幾位年歲過十的公子們一同居住在六英宮。

六英宮不同於羽陽宮、長安宮這些別宮,它和華陽宮緊捱著。

華陽宮,那可是秦國的太子宮。

往昔安國君為太子時便居住在該宮,而安國君的太子妃也因此宮被稱為華陽夫人,即後來的華陽太後。

不過華陽太後後來遷居高泉宮,華陽宮就此空置。

後來幼年嬴政歸秦,為太子時,也居過華陽宮。而嬴政十三歲成為秦王之時,這華陽宮就一直空置,直到如今。

扶蘇路過華陽宮時,盯了華陽宮的宮匾好一會。

池武看在眼裏,公子單薄的身影忽然顯得很是落寞。

入了六英宮,扶蘇緩步踏入自己的寢宮一陽殿。

一陽殿屬六英宮中格局規模最大的一所寢殿,一正殿、二偏殿、一後殿。

兩個偏殿一個做了武堂用以習劍,另一個則改為藏書樓。除此之外,中間夾有一個安謐的林苑,苑裏種植著扶桑樹。扶蘇的名字寓意就來自扶桑樹,所以宮室裏也多植扶桑樹。

六英宮雖然不比蘄年宮華貴奢侈大氣,但是已經也極盡富麗堂皇,外設雕梁畫棟,內置銅器玉雕,流光溢彩。

扶蘇回到了自己寢宮的藏書樓。

因為扶蘇生來就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公子,本來是不需要奮鬥。奈何秦王太優秀,在生養了他的同時,還給她添了十七個王弟。

在這種情況下,公子扶蘇生活的全部重心,都是取悅他的君父嬴政。

即便秦國是依法治國,但是內部還嵌套了宗法製。身為嬴政諸公子之一,還是長子,公子扶蘇從一開始就被所有人給予厚望。

所以,他肩膀上的擔子一直都很重。

讀書習劍,就是扶蘇每天的日常。當然,其他公子也不例外。

藏書樓一共上下三層,每層內嵌三間,格局極大,空間極其空曠,第一層是專用的讀書之所,中廳內置紅漆木案一個,木案前則是一個香爐,香煙嫋嫋,入鼻後頓感身心暢快。

隻是在他的精心布置下,原本一入正門便可看到的山水屏風被換了下去,換上了一個雕刻有鳥獸圖案的銅製懸劍台,隻可惜懸劍台上並無劍。

另則,兩側隔間供奉的一孔一孟的畫像也全部被撤走,東麵換上了秦國的軍旗——一麵印著虎,一麵印著狼,而西麵則換上了秦國老祖先傳下來的玄鳥圖騰。

而這第二層,陳列滿了儒家典籍,書架林立,竹簡成山。

扶蘇並未將第二層的儒家典籍全部換下,畢竟讀讀儒家典籍陶冶情操,修身養性也是不錯的。

第三層,也是陳列滿了書架,書架上無一處有空閑,其中列滿的則是諸子百家的典籍。

可見,原主不僅僅是個好讀書之人,還是個好藏書之人。

這其中的許多典籍,扶蘇先前聞所未聞,自然是‘項火一炬’以前的典籍,因為不曾傳於後世,所以他連書名都沒有聽過。

老子的《德道經》、《易經》、周王朝宮室裏的其他文字典籍。

隻是,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扶蘇意外發現,這裏竟然還有法家集大成者公子韓非的著作。

很快,原主的記憶湧上心頭。

原來曆史上韓國公子非入秦後,竟然還做過他的老師。

雖韓非不過做了他個把月時長的師父之後就被下獄了。此事雖然都過去了很久,但是這韓非之死牽連到了很多人,姚賈李斯,這些人如今都活著,而且像是夏天的向日葵一樣,正是氣焰高的時候。

所以扶蘇還是把這韓非之死一樁舊賬記留在心上。

扶蘇命宦侍將韓非的典籍全數搬至一樓時,耗費了半個時辰。竹簡笨重,且每筒竹簡之上記錄的不過是一篇文章的一小部分。

扶蘇很自然的便想到了製作成本低、書寫方便、印刷極易且成書簡單的紙張。

但是,戰國都未結束,造紙……

稍後,扶蘇換了身織有紅色玄鳥圖案的黑色深衣,更顯身姿挺拔,俊俏非凡。

不得不說,這深衣穿起來寬鬆舒適,極為適合他。

原主以前休閑宅家之時喜歡穿儒家的上衣下裳的款式,鮮少穿深衣。

隻是厚重的長發被挽起來,束在一起,雖然幹練了不少,但是還覺得笨重。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鹹陽宮裏的一盞盞燈火亮起。往昔此刻還亮如白晝的章台宮,今夜卻顯得燭火寥寥,很是異常。

六英宮前,戍衛比平時的部署多了一倍。

青石板宮階上,十八個宮人執著燈,引領著身穿黑色冕服氣勢不凡的壯年男子。

秦王嬴政!

嬴政今夜劍眉舒展,腳步輕快,顯然心情極為暢快。

那有著堅毅硬朗線條的容顏在明明燈火的照耀下雄姿勃發,唯我獨尊的王者氣勢全開。

一個身著青黑色宦服,身材高大強壯的中年男子亦緊隨其後。

他微微眯著眼,臉上並沒有他主人麵上帶的那般輕鬆愉悅之色。長公子月前落馬一事,正是他壓著晚報了幾日。

那時,大王正為王翦老將軍稱病辭官而心煩意亂。但攻魏之事,決計不能延緩。幾番決策思量之下,大王又下令讓王賁將軍帶兵前去。但是王賁將軍又覺大王給的兵力太少,他怕是攻不下魏國。

一言以蔽之,大王那幾日心情煩亂不已。於是趙高便故意引了年幼的十八世子到大王身邊,逗大王開心。

長公子的事情,被他刻意欺瞞了過去。雖然這件事目前並無旁人知曉,可是他始終心有餘悸。

長公子自幼時起,便同他母妃宣陽夫人一樣厭惡於他。他雖有心討好長公子,可奈何長公子並不肯賞臉於他。

隻是這禍不單行,不久前才摔了,這不過剛好了幾日,又聽說長公子這幾日忽的不用功了。

這件事,他還遲遲不敢直接親口告訴大王。若是大王知道,必然震怒。據他的眼線回報,公子的衛率池武曾露出口風。公子扶蘇因為大王遲遲未去探望所以心有不平,忽的玩起了七歲孩子才鬧的把戲。

聽說長公子已經連著萎靡了好半個月,必然不會在突然之間轉變過來。若是大王見到公子萎靡不振的模樣,必定勃然大怒,大怒之餘,又會詢問根源。

到時,自己又該如何向大王解釋?

趙高這麽想著,自然滿頭生汗。

很快,嬴政就來到了一陽殿前。

一陽殿前守值的八個衛兵見到來人,也是吃了一驚。

大王勤勉,宮中上上下下都知道,大王經常挑燈夜戰處理政務。沒想到今日竟然駕臨了六英宮!眾人毫無預料,更無準備。

“公子現在何處?”

趙高揚聲問道。

“藏書樓。”

趙高鬆了一口氣,扶蘇公子最好還是乖一點,否則鬧大了他也要受連累。若是他不乖,那也正好趁這個機會讓他招來陛下的厭惡。

誰讓他平時最看不起我這號人呢。

趙高趁機道:

“大王勤政,垂範諸公子,故諸位公子都很好學,尤以長公子最為傑出。這個時候,長公子還在藏書樓,想必正在勤學苦讀。”

嬴政聞言,驀的心裏一熱。想當年寡人在扶蘇這個年紀,因為手中並無實權,往往也是秉燭夜讀,養精蓄銳。

扶蘇月前墜馬,他雖事後才知,但是趙高告訴他,扶蘇隻是小傷。而且隻需半月便可恢複,所以他便將精力全部放在戰事上。

隻是今日蒙毅突然提起扶蘇來,嬴政這才記起來,他已經整整兩個月沒有見到扶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