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潘管事急得直跺腳,連連發號施令。
“快救火!快報軍巡鋪,快叫潛火隊!快報馬步軍!”
潘樓與皇城隻隔著一條街,要是火星子飄過去,把皇城點著了,潘樓上下一百多口子的腦袋都不夠砍的。
“真是巧啊,俺們才找到譚老漢這條線,後廚就起火了。譚老漢十有八九凶多吉少啊。”看著吐出烈烈火舌的後廚,趙似連連冷笑。
轉頭看著眾人,似笑非笑地問道:“對手怎麽搶在俺們前麵去了?”
明朝霞聳了聳肩,嘻嘻笑著說道:“說不定是徐三貴背後的那夥人幹的。”
趙似淡淡地笑了笑,“聽著有道理。”
亂哄哄地鬧了半個時辰,後廚的火被澆滅了,裏麵拖出一具燒得焦黑的屍體,說是譚老漢。
夥計們說,起火時譚老漢躺在雜物間眯覺,應該是醒來時被大火堵在裏麵沒出來。
至於徐二貴,兩三日前就沒來上工,說是給譚老漢告過假,家裏有事。
“偌大個東京城,百萬軍民,去哪裏找徐二貴、徐三貴兄弟倆啊!”
看著慢慢變黑的夜色,開始華燈高挑的樓台閣廳、勾欄瓦舍,趙似嘴裏念道。
“‘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繁’。東京城又要進入到紙醉金迷。寒冬臘月,酷暑三伏,風霜雪雨,天災人禍,都不能讓他們停息半刻啊。”
“十三郎,這就是開封。百年太平已經把這裏的人眼迷花,骨泡酥。他們總是有各種理由尋歡作樂,仿佛他們生下來就是為著這個而來的。”
明朝霞在旁邊附和著趙似的牢騷,一起陷入到沉寂中。
身後的岑猛冷不丁地問一句,“十三郎,還要不要繼續找徐二貴?”
“當然要找,你有辦法?”
“有。如果殿下信得過俺,還請跟俺去個地方。”
趙似轉過頭來,上下打量著岑猛,目光有些閃爍,最後點頭同意。
岑猛帶頭,一行人出了梁門,進入到外城城西廂。東拐西轉,來到安州巷一家酒店裏,尋了間僻靜房間坐下,叫了些酒菜。
“十三郎,這安州巷的張秀家,是‘腳店’的佼佼者。他家的羊下水,格外有滋味。”
“哈哈,這個俺知道。俺也是腳店的老熟客。隻是這家,真沒來過。”
趙似剛說完,兩個夥計端上兩大盆熱氣騰騰的菜,飄散著濃鬱的氣味。
聞得慣的,覺得鮮香撲鼻。聞不慣的,隻覺得腥膻難聞。
明朝霞眉頭緊皺,左手掩著鼻子,強忍著惡心,臉色有些發白。
趙似從懷裏掏出一個皮囊子,解開後拿出一個小香囊。
“這個香囊去除腥膻臭味有奇效,你先拿著,暫時辟一辟。”
明朝霞微紅著臉,接過了香囊,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頓時臉色好了許多。
看到她沒事,趙似轉過頭,盯著岑猛說道:“猛子,該你說道了。”
“殿下,小的覺得大家疏忽了兩個人。”
“誰?”斛律雄追問道。
“徐二貴的渾家,還有他那三四歲的兒子。”
斛律雄若有所思,薛番子抓耳撓腮,高世宣無動於衷。
趙似眼睛一亮,示意岑猛繼續。
“俺們假設其實沒有人追殺徐家兄弟,會不會是有人綁走了徐二貴的兒子。他們夫妻找不到,就捎口信給徐三貴,讓他出王府來一起幫忙找?”
“又或者是有人故意綁走了徐二貴的兒子,用徐家唯一的子嗣威脅徐三貴。”明朝霞突然接了一句。
這話讓大家陷入沉思,過了一會,趙似開口了。
“猛子,你繼續。”
“俺們在徐家搜尋時,發現家裏的東西幾乎原封不動,就連女人家的內衣物都沒見翻動過。這就奇怪了。從徐家情況看,當時沒人在追他們。徐二貴渾家就算跟著逃命,在當時的情況下,起碼也要隨手拿兩件貼身衣物走吧。”
“所以小的覺得,應該是徐家夫妻加上徐三貴,遇到什麽要緊事,匆忙出去了,結果遇到意外,一直沒有回家。小的就在想,到底是什麽要緊的事,讓徐家兄弟如此慌張?”
岑猛掃了一眼眾人,繼續分析道。
“小的想來想去,隻有徐二貴的獨子,徐家唯一的子嗣出了事,他們才會如此緊張。”
剛聽到這裏,一個護衛匆匆趕來,呈上一份密報。
看完後趙似忍不住撫掌叫好,“厲害!居然叫你推測得八九不離十。”
“王師傅叫人送來的密報。俺們派去調查徐家街坊的人說,前天上午,徐二貴夫妻到處找他的獨子。”
“後來鄰居們去打聽,徐二貴卻又說他兒子去親戚家玩耍,沒有事。前天臨近傍晚時,徐三貴匆匆回家來,沒多久徐二貴夫妻和徐三貴就出門去了,然後再也不見蹤跡。”
說完這些,趙似的目光盯著岑猛,一字一頓地說道:“說說你帶俺們來這裏的原因。”
“十三郎,不遠處有座建隆觀,觀主姓庾,人稱庾提點。聽說他道法高深,是申王、莘王、王都太尉等大官人的座上客。”
“九哥和十二哥的座上客?果真好手段。”趙似笑了笑,示意岑猛繼續。
“庾提點有位弟子,姓何,道號黃鬆,最得庾提點信任不過。手底下養著三四十號幫閑,管著觀裏的田地產租,半道半俗,官府和市井都給他麵子,在城西廂算是位人物。”
屋裏寂靜無聲,大家都在聽著岑猛的介紹。
“他有個親弟弟,名叫何勤壽,人稱黑心鼠。他打著哥哥和庾提點的旗號,四下鑽營,隻要能撈到錢的買賣,他都有沾邊。最令人不齒的,是他專做拐賣孩童的勾當。”
這時高世宣開口了,“徐家住在城東廂,黑心鼠在城西廂,隔著有點遠吧。”
“高師傅有所不知。拐賣孩童這事,天怒人怨。所以幹這行的都不敢在居住的地盤下手。城西去城東,城東去城西。”
岑猛解釋道。
高世宣看了一眼趙似,轉頭繼續問道。
“目前種種跡象表明,徐家兒子被拐走,應該是有目的的,不像是這些混賬幹的事。找黑心鼠有用嗎?”
“在城東廂,有人拐了孩童走,對於黑心鼠一夥,就是犯了大忌,踩過界了。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人找出來。他們終日在這陰溝暗道裏廝混,找線索,比俺們容易得多了。”
趙似點了點頭,對岑猛的解釋表示讚同。
“黑心鼠,肯見俺們嗎?”
“十三郎,此前俺以自在郎身份接過幾樁生意,在黑心鼠手裏贖過幾個孩童,打過交道。剛才俺叫店裏的夥計,給黑心鼠送了信去,說有生意要談。這個倒街臥巷的橫死賊,聽不得賺錢二字。”
“好,俺們等。”
過了一刻鍾,大家剛剛放下碗筷,有個賊眉鼠眼的人鑽進來,跟岑猛對上眼。兩人做了幾個手勢,那人看了看趙似一行人,最後點了點頭。
大家一行人跟著他東轉西拐,走了足足半刻鍾,終於來到一座庭院門口。
“咱家的地方小,容不下這麽多人。”那人攔住大家,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那生意就談不成了,俺們改日再來。”岑猛毫不客氣地說道。
那人遲疑了一下,還是帶著六人進了院門。
趙似等人跟著那人,沿著廊道穿過兩道角門,終於進了一間亭閣裏。
亭閣四麵是窗戶,不過現在都關得嚴嚴實實。閣裏擺著一張很大的八仙桌,還有四把椅子。桌子上擺著一個茶壺,四個茶杯。
那人隨意地說道:“諸位請坐,俺家二郎即可就到。”
說完,關上門自顧走了。
趙似在左邊坐下,明朝霞和高世宣坐在他的左右,岑猛和薛番子站在他身後。
等了一會,趙似看了看桌麵,起身伸手去端茶壺,準備倒茶。
外麵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聽動靜有十幾人,飛快地把亭閣團團圍住。隻見窗戶外人影幢幢,刀光劍影,眾人不由握住了刀把。
這時有個尖細油膩的聲音得意地說道,“嘎嘎,你們這叫自投羅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