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位教頭
趙似收住了刀勢,麵不改色氣不粗。
“十三郎,你的刀法長進很快,現在差得就是臨戰經驗了。”王稟欣慰地說道。
他身形高大,國字臉,臉色泛紫,長髯垂胸,頭戴無腳襆頭,神似關二爺。
“臨戰經驗不好辦。”斛律雄咬著一根草杆,邁著羅圈腿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他寬臉闊額,眼睛略小,偏偏還是單眼皮,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頂著一頭長長的自來卷,仿佛頂著一袋方便麵,泡開的那種。
趙似第一次看到他,恍惚間聽到他脫口唱出:“藍藍的天空...”
“真刀真槍對練,誰敢對著十三郎。”斛律雄大大咧咧地說道。
“那俺們想個辦法唄。”趙似眼珠子一轉,“以竹製甲,穿著身上,用竹條編織麵罩戴在頭上,同時護住麵目。再削木為刀。這樣應該可以放心互相擊打廝殺。”
王稟眼睛一亮,捋著長髯連連讚許。
“此法甚好,用木刀,有頭罩護甲,不用擔心受傷,又能近似實戰,確實是提高刀法實戰的好法子。”
斛律雄叼著的草杆從嘴角這邊轉到那邊,“這樣練,還是沒用的。是好是壞,直接丟到戰場上,廝殺過數回,活下來就曆練出來。活得越久,技藝越高。”
王稟瞪了他一眼,“你那是草菅人命!十三郎說得對,兵不在多在於精。而精兵就是要刻苦訓練才可得。戰前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像你這般,驅趕士兵如牛羊,隻能打打順風仗,稍有挫折就全軍崩潰。”
斛律雄一臉的譏笑。
“俺也知道帶著精銳軍士打仗,能百戰百勝。可現在俺們禁軍中,有多少精兵?平日裏當雜役使喚,全無訓練。一打仗就吆喝著驅趕上前線,能不完蛋嗎?”
“所以俺們才要練兵。這也是大王召集俺們的目的所在。”王稟的紫臉漲得通紅,一種不怒自威的神情從他身上透出。
一般人早就被這氣勢壓製住了,可斛律雄混不吝,就是不怕。
他擰了擰脖子,一臉的不屑。
“練兵?都喊了上百年,可兵越練越稀爛。”
“雄哥兒,趕緊幫著去立箭靶,俺要跟十三郎練箭。”高世宣走了過來。
他虎背蜂腰,雙臂過膝,豹頭環目,滿臉的絡腮胡子就像一圈的鋼針。也邁著一雙羅圈腿,像隻銀背大猩猩走了過來。
不過算是一隻眉清目秀的大猩猩。
“高大郎吩咐,小弟馬上就去。”斛律雄聽到高世宣的話,馬上堆滿了笑容,屁顛顛地跑去樹箭靶。
三位教頭一見麵就暗地裏比試了一番。
王稟長於刀槍,一把刀一杆槍能一個打斛律雄和高世宣兩個。
但斛律雄長於遊鬥,王稟刀槍再厲害,他也不怵。老子不近身,吊風箏熬死你。
可他就是怕高世宣。
因為無論是站著步射,還是騎馬遊射,斛律雄都落於下風,毫無招架之力。
於是斛律雄不鳥王稟,有意無意地處處嗆著來。偏偏又最怕高世宣。而高世宣又對王稟敬佩不已,視為兄長。
練了一個時辰箭術,高世宣讚許道,“十三郎箭術大有長進。步射練好了,騎射就打下好基礎,自然也能練好。”
趙似放回強弓,客氣道:“都是三位師傅教得好。悉心指點,傾囊相授。”
斛律雄嗬嗬一笑,“十三郎,除了俺們教授之外,主要還是你天賦高。可惜,要是從小苦練,怕是俺們三人加在一塊都不是你對手。”
趙似也知道自己天賦高。
前身趙似留下一副天生神力,又機敏靈活的身軀,以及騎射入門的底子。
而趙似為了高考加分,從小跟著父親的一位老同學,進市體工大隊練射箭,當地的優勢運動項目。
練了十年,拿了省、全國少年組的不少獎牌。考上大學後還出戰過全國大學生運動會,拿了金牌。
工作後開始練習起自由搏擊,作為健身愛好一直練到穿越前。
在追一位女孩子時,跟著去學習柔道和劍道。四五年後,女孩子出國奔大好前途去了,他也把柔道和劍道慢慢放下。
但基礎還在,便成為三位師傅口裏的天賦。
王稟瞪了斛律雄一眼,“十三郎習練刀槍箭術,一為健身,二為防身。要是讓十三郎去衝鋒陷陣,那俺們這些做部將的,還有什麽臉麵活在世上!”
斛律雄難得地沒有反駁。
趙似哈哈一笑,轉移話題,“三位師傅,從京畿、河東、河北、京東諸路抽調的一百位軍官,已經聚齊在萬勝鎮驍騎營營地裏,編為教導隊。這些人,十三就托付給三位師傅,請務必好生操練,並從中選拔出可用之才。”
說到這裏,趙似頓了一下,誠懇地說道,“剛才斛律師傅說,俺們禁軍的兵,被視作牛馬草芥。練兵喊了上百年,越練越稀爛。這些弊端,正是吾等要努力去改變的。還請三位師傅,務必助小王一臂之力,幫大宋練出一支戰無不勝的萬勝軍來。”
說罷,雙手合在一起,肅穆地長施一禮。
王稟、高世宣臉色肅正,連斛律雄也收起了輕佻,一起鄭重地拱手回禮。
“吾等必不敢有負大王重托!”
洗個澡,換了身衣服,回到澄心閣,張叔夜正等著他。
“嵇仲先生,左翊衛錄事參軍的官身可有領到。”
“回大王的話,屬下已經去吏部和樞密院領到了。”
“那就好,驍騎營,還有軍官教導隊的瑣事,就托付給嵇仲先生。”
“喏!”
“嵇仲先生,這是俺編寫的教導隊章程,以及日常訓練大綱。先生在蘭州曆練過兵事,請幫忙看一看,指正一二。”
張叔夜不動聲色地接過,平淡地道:“請容屬下看過再議。”
既不露出嘲笑趙似不自量力的不屑之色,也沒有轉臉奉承趙似天縱英才。
趙似知道他就是這樣的性子,沒有太在意,同時也暗自慶幸。
幸好沒有頭腦發熱,把宗澤宗老夫子延請為讚翊,否則的話自己現在不得愁死。
“嵇仲先生,有空請給穎叔先生去封信。”
聽了趙似這句話,張叔夜終於動容。
他鄭重地問道,“還請大王明示。”
穎叔先生,就是蔣之奇,原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事。因為好友鄒浩上書反對廢孟皇後,受到牽連被一塊貶斥。
他是張叔夜的“恩主”。在蔣之奇的舉薦下,張叔夜才從西陲邊疆小吏,成為襄城、陳留知縣。
“範公和呂公不日入朝,朝中局勢會為之一變。誌完先生(鄒浩)暫且難赦,但穎叔先生隻是受牽連,當無大礙。他長於理財,善治漕運,以幹練著稱,官家和朝廷定不會讓他空負一身才華。”
張叔夜默然一會,長鞠一禮道:“屬下與蔣公,謝過大王愛護之心!”
張叔夜離開沒多久,於化田急匆匆引來一人,正是梁師成。
“大王,官家急召殿下進宮。”梁師成微微氣促,但氣息沒有慌亂,說話依然很有條理。
“親爹爹叫小的捎一句話,章相公、李相公還有黃副相,在垂拱殿聯袂彈劾殿下,曾樞相等人做壁上觀。”
趙似眼睛猛地一睜,終究讓這些老狐狸察覺到蛛絲馬跡,發起了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