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小傻子盧毓

劉襄揮揮手:“把車裏的人,都叫下來。”

車中婦人大概三十多歲,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娃娃,嚇得手腳發軟,磨磨蹭蹭的爬出車廂,滑下車轅。

那個小孩倒是個膽大的,用清脆的聲音詢問劉襄:“你是誰呀?為何要嚇唬我們。”

劉襄笑眯眯的說道:“我沒有嚇唬你們呀,他們自己害怕,跟我有什麽關係呀?”

一邊說話,劉襄一邊打量著這個小孩。

看他的穿著、談吐,這孩子不一般啊。

他穿著緞麵的綿襖,踏著一雙軟皮的皮靴,腰間係著一條革帶,懷中露出一角蜀錦的絲帶。

其他還好,隻能說明這孩子的家裏比較富有,可這條蜀錦的絲帶,就說明很多問題了。

這個年代,可是有一寸蜀錦一寸金的說法,更何況,幽州距離益州極為遙遠,說一句天南海北都不為過。在一個幽州的小孩身上,看到益州的蜀錦。

這個孩子,身份貴重啊,那兩個大人,反而像是他的奴仆。

劉襄在觀察這個孩子,抱著小孩的婦人卻已經被嚇的站不住了,怕摔到這個孩子,劉襄伸出雙手,把小孩抱了過來。

她下意識的想拽回孩子,因為手腳發軟,自己卻摔倒在地,劉襄看了她一眼,嚇得她一哆嗦。

那小孩也不在意換個人抱他,一本正經的反駁道:“你不嚇唬我們,他們怎麽會害怕。你到底是誰呀?”

“你家長輩沒教你禮儀嗎?問別人名字的時候,要先介紹自己。”

這孩子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覺得劉襄的話,非常有道理,點了點頭說道:“我叫盧毓(yu),我介紹自己了,該你了。”

劉襄被這孩子逗笑了,騙小孩真好玩。

為了繼續騙下去,他柔聲說道:“我叫劉襄,今年十六歲,家住狐奴縣,你多大了?家在哪裏啊?”

“我三歲了,家在涿縣。”

沒跑了,抓了條大魚。

盧毓啊,三國時期曹魏的能臣,官位坐到司空,侍奉了從曹操到曹髦五位君主,擅律法,封容城侯,死後有諡號曰:“成”。

這個諡號是上諡了,“成”,是仁厚之意。

而且,最重要的是,盧毓他爹叫盧植。

盧植啊,東漢末年的牛人,文能校勘經典,續寫《漢記》,武能打得張角找不著北。

黃巾起義初期,盧植帶著一萬來人的禁軍,擊敗張角三兄弟的主力部隊,把十餘萬黃巾軍圍困在廣宗縣城。

後來盧植被宦官鬥倒,下了大獄,換了董卓接任。

同樣一支部隊,盧植帶著他們,打得張角滿頭包,董卓帶著他們,被張角打得滿頭包。

三國的將帥裏麵,董卓可不是庸人,他是羽林郎出身,靠戰功起家,怎麽可能不會打仗?

同樣的敵人,同樣的隊伍,這個對比,就有意思了。

敗陣不可怕,可董胖子就很尷尬了,這個狀況,搪塞不過去啊,勝敗乃兵家常事?盧子幹怎麽沒敗呀?

盧植,盧子幹,這個牛人在坐牢,等皇甫嵩剿滅黃巾,就能救他出獄。後來,董卓入京把持朝政,盧植就被貶了,回到了幽州隱居。

現在,他兒子在劉襄手裏,這可是個大寶貝呀。

想到這裏,劉襄都要流口水了。正在算計怎麽拉近和盧植的關係,他被一隻小手給拍醒了。

盧毓拍著他的手,撅著小嘴,委屈巴巴的說道:“我在說話,你都不理我,你不講禮儀。”

“你剛才說什麽?我在想事情。”

“你在想什麽事情呀?”

“我在想啊,你怎麽半夜還在外麵呀?”

盧毓很認真的回答:“我被拐賣了。”

嗯?被拐賣的事,值得這麽認真的說出來嗎?這孩子的心可真大。

劉襄抬了一下頭,用下巴指了指車夫兩人:“他們拐的你?”

盧毓用力的點點頭:“嗯!”

“他們怎麽拐的你?沒人看著你嗎?”劉襄很好奇啊,盧毓的身份不低,身邊沒有仆人看護嗎?

盧毓撇撇嘴,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抽泣著說道:“我…我要去見父親,有人能…能帶我去,我父親要死了…死了就見不著了。”

那個說能帶他見盧植的,是第一個拐子吧?抓到的這兩個,是第二波拐子?

這孩子命不好啊,原以為談吐不俗,對答流利,是個聰明孩子,結果是個小傻子。

劉襄看不得小孩哭,就哄著他說道:“不哭不哭,你父親死不了,你以後就能見到他了。”

盧毓不信:“你騙人。”

“真的,不騙人,你父親叫盧植,是吧?”

盧毓哭得一抽一抽的:“你怎麽知道?”

“本人能掐會算,前知五百載,後知一千年。我掐指一算,你父親年底就沒事了,就能回來看你啦。”

“真的嗎?”

“真的,我一般不掐算,一算一個準。”

又哄了盧毓這孩子幾句,他終於不哭了,哭得累了,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了。

劉襄把他放到車廂裏,蓋上布衾,看他睡著了,就退出馬車,來到車夫二人麵前。

“說說吧,被認成拐子,要砍頭的。”劉襄看得出來,這兩人不是拐賣小孩的人販子,哪有人販子對小孩這麽好的。

那個婦人嚇得要死,可她仍然抱著孩子,想保護他。

車夫現在也不抖了,在劉襄說出盧植名字的時候,就認命一般的沉默了。

見他們不說話,劉襄試探道:“你們認識我,也認識盧公?吾與盧公乃是世交,吾長輩與盧公是一個老師,皆師從馬公,怎會傷了他的幼子,你們不必擔憂了。”

車夫不知道馬公是誰,但他聽明白了,劉襄跟盧植有交情,這可是大好事啊,不用死了,太好了。

他一下子跪倒在地,雙手作揖:“求將軍救救盧公幼子,某等後麵有人追殺。”

“怎麽回事?詳細說來。”

“啟稟將軍,某名黎裕,是故安縣人,這是內子張氏,在縣中開了家酒舍為生。早年受過盧公恩德,方能留存性命,為了報答恩情,這些年一直有去盧府送酒,是以認得小公子。

今日在酒舍看到有人帶著小公子行走,身邊卻無人跟隨,聽他們話語是要去洛陽。這不對,行此遠路,怎會不帶從人。”

說到這裏,黎裕有些激動,咳嗽了幾聲,接著說道:“某去查了一下,就隻有一輛廂車,小公子隻有三歲,這樣趕路,會要了他的命,此必是歹人,某懷疑他是拐子。”

黎裕越說越激動,又咳嗽了幾聲:“傍晚的時候,將軍到了,故安縣裏恐慌異常,很多人要趁著夜色悄悄遁走,縣令、縣尉也跑了。

某使了個法子,讓那拐子多喝了幾杯,又挑唆縣裏的遊俠跟他比劍,就趁亂偷了小公子和馬車,跑出城來。

之前聽見他打算去西麵的五阮關,某出了城就拐向東行,誰知道他很快就追來了,某仗著路熟,騙了他一次,可是他肯定會再次追來的。

求將軍救救盧公幼子。”

黎裕拜倒在地,可能用的力氣大了些,又咳嗽了起來。

劉襄懷疑他有肺病,就開口詢問:“你生病了?”

“某挑唆他與人比劍,被當胸踹了一腳,受了點傷,不是疫病。”

劉襄點點頭,不是傳染病就好。

“對於那個拐子,你還知道什麽?”

“隻知道那拐子名叫史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