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酒宴夜話

前往長社,這一點是劉備沒有想到的,他此時還隻是一個剛剛有些功勞的義軍統領,剛剛轉正的建義都尉,他還不知道自己可以通過盧植和同樣是大漢名將的皇甫嵩聯係上。

這是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但是這卻是切實可行的事情。

雖然盧植與皇甫嵩以及朱儁三個人並沒有明麵上的上下級關係,但是大漢都知道,這一戰的主帥是在冀州攻打張角的盧植。

偏師統帥是大漢名將皇甫嵩,而朱儁則是皇甫嵩的副帥。

這才是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所以隻要盧植願意,一封舉薦之信便能夠讓皇甫嵩接受那前來援助的劉備。

此時已經是大漢建義都尉的劉備有了名正言順的身份,再加上盧植的舉薦,在皇甫嵩麵前也不可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這樣一來,隻要皇甫嵩和黃巾軍繼續交戰,那麽他劉備就一定可以從中獲得不小的功勳,日後自己有了戰功,隻需要等待朝廷論功行賞則是了。

何須如此為難。

想通了這些事情,劉備看向那田疇的目光便更加的熱烈了。

“子泰深謀遠慮,備多謝了!”沒有矯情,實打實的躬身拜謝。

田疇此時說出的這些話可以說是救了劉備的未來,便是一旁的劉封此時都是如此,他倒不是理解不了田疇的話語。

也不是他想不到這些。

隻是他之前總覺得自己的這個便宜老爹和那海內聞名的盧植差距實在太大了,在他的印象中,這種差距人家理不理你都是兩說。

再說了他清楚的知道此時投靠盧植乃是一個大坑。

以為再過上兩個月的時間那左豐就要前去搗亂了,然後親手將即將勝利的冀州大局給破壞掉,換上董卓這個家夥前去應對。

差點就讓張角翻了盤。

劉封確實是沒有田疇這般的算計,而且他也的確是忘記了在這個時代,這師徒情分,要比他所經曆的那個時代,重要太多了。

至於借助盧植轉頭皇甫嵩,那就更加的想象不到了,因為在劉封的眼中,皇甫嵩和劉備這就是兩個完全沒有關係的人罷了。

直到聽完了田疇所有的算計之後,劉封對於這個年輕人的看法也完全不同了。

“田疇這個曆史上的隱士,竟然還有這般的本事麽....”

而就在劉備這裏想著如何應對未來的時候,下麵的士卒突然前來稟報,公孫瓚來了。

劉備對於這個本應該在酒宴之中接受眾人祝賀的好友突然出現在這裏,那是沒有一丁點的疑惑。

在他看來,公孫瓚要是今日不來,那才真的是有問題。

“因備之過,讓伯圭兄也與那郭勳....哎!”

出去迎接的劉備一見到公孫瓚就先是一聲抱歉,說實話他是真的覺得有些愧疚。

此時公孫瓚前來這裏,不管是找了個借口還是直接讓酒宴不歡而散了,總歸都是讓那郭勳顏麵掃地,日後他拍拍屁股走了,公孫瓚還要再這裏廝混。

無論如何劉備都覺得自己對不住這個好友。

而公孫瓚則是哈哈一笑滿臉的不在乎。

“某家都沒說什麽,玄德這般模樣是作何,莫要擔心,一個郭勳還動不得某!”

公孫瓚敢於這般的猖狂可不僅僅是因為他是遼西公孫家的庶子,也不僅僅是他有一個嶽父這麽簡單。

和劉備不同,公孫瓚不僅是盧植的弟子,還是很親密的那種弟子,最重要的,他還是劉寬的嫡傳弟子。

就不說他的那些同門師兄弟,就說這位劉寬,現在雖然隻是光祿勳,但他一度乃是大漢的三公之首,五年時間兩度出任大漢太尉一職。

大將軍何進見了都要繞道走的主兒。

要不是歲數實在是有些大了,他現在也是朝堂第一人。

此時劉寬雖然已經選擇了閉府休養,但是郭勳若是敢不知好歹的真的對公孫瓚做點什麽,都不需要劉寬出麵,滿朝文武包括何進都會率先出手將郭勳收拾下去。

太原郭家都得閉嘴的那種。

這或許也是劉備不到萬不得已不想有求於公孫瓚的緣故,都是出身不好,公孫瓚小時候混的比自己能強到哪裏去。

自己好歹還有個叔父護著,他親娘都護不住他。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混到一個建義都尉,這家夥都朝著封侯去了。

劉備心中又何曾沒有想過,難不成這長得一副好相貌,這般的有用麽。

公孫瓚和劉備一共回到營帳之中,當公孫瓚得知劉備要前去冀州尋找恩師盧植的時候,公孫瓚也是微微點頭,並且將自己想要勸說劉備跟自己離開的話語都收回了肚子裏。

不過公孫瓚還是親自寫了一封信帛,讓劉備帶給盧植。

雖然公孫瓚說這封信使向盧植問號,其實劉備心中也明白,那裏麵是公孫瓚在為自己打抱不平和訴說自己的成長和功績。

這都多少年了,公孫瓚每次都是這個樣子,不管是誰欺負了自己,就算是自己將這口氣已經忍了下去,可是公孫瓚卻仍然會為自己報仇。

不管打不打得過,不管會不會吃虧,他都會做。

拿著公孫瓚的信帛,劉備心理沉甸甸的。

“其實還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伯圭!”即將要走了,劉備倒也不再客氣。

田疇答應周倉的那些事情劉備也是知道的,同時也是同意的。

田疇本意是等到劉備最起碼得到一地郡守之時,周倉可以帶著那些百姓前去投奔,有了這些百姓劉備就等於平添一分功績,更有了自己的心腹。

無論是為政還是募兵都有了不少施展的餘地。

不過此時他們要遠離幽州,那周倉等人就必須有個托付,在劉備功成名就之前,隻能先行拜托給公孫瓚這個地頭蛇了。

對於這個請求公孫瓚也是毫不在意,這幽州雖然地方不大,但仍然是地廣人稀,就周倉他們那點黃巾餘孽,放在幽州連點水花都激不起來。

至於郭勳,在他公孫瓚的庇護之下,郭勳想動周倉等人,他是瘋了麽,真當公孫瓚還是當初那個小小的涿縣縣令不成麽?

將一切事情交代好了之後,劉備和公孫瓚找來美酒,就著他們之間的往事,在關羽張飛等人的作陪之下,大肆的開懷暢飲。

劉封在角落裏看著這一幕,隻感覺眼前的這一幕虛幻而又真是,甚至讓他似有所悟。

此時的張飛豪爽大氣,和公孫瓚拚起酒來絲毫沒有怯場的模樣,關羽不再冷這一張冰霜臉,嘴角帶出微笑,但凡相邀就是來者不拒。

那本就紅潤的臉頰更加的通紅了幾分。

田疇仍然是文質彬彬的模樣,可是那遼東烈酒卻也是一碗碗的下肚,沒有半分猶豫,此時已經是半醉半醒之間。

而自己的那個便宜老爹劉備此時也哪有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此時的劉備肆意的破口大罵,說郭勳不知好歹,說朝廷賦稅嚴重,說百姓貧苦而無奈。

說道興奮處,要麽拍案而起,要麽捶胸頓足,要麽眼角帶淚,這些年,他看到了太多太多,可是他卻無能為力。

而那些勸說他,讓他熟視無睹,讓他裝作沒有見過這些的話語,他卻是怎麽也聽不進去。

“我劉玄德就是一個匹夫,我知道自己沒甚本事,也知道自己救不了這天下百姓,可是某家總不能真的和他們一樣,看見了就當沒看見,聽到了,就當沒發生。

那是一條條的性命,他們就這麽死在某家的麵前,可是周圍所有人,都是熟視無睹,仿佛死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顆草芥一般。

某家知道這是亂世,某家也知道亂世人命不如草芥,可是亂世亂的,他不能是人心啊。

某家就是一個蠢貨,某家現在有點本事了,能救活一個,那就救活一個,能救活兩個,那就救活兩個。

某家不管他們會不會承情,也不管他們怎麽想,看著他們活下去,哪怕再辛苦,也總比就這麽死在某家麵前的好。

為了救他們,某家要帶著麾下的將士去拚命,用將士們的命換他們的命,某家要帶著那些相信某家的將士們忍饑挨餓,讓他們能夠吃上一口飯不會餓死。

而這一切,其實就是因為某家過不去自己心中的那點執念。

伯圭,你說,某家是不是自私,是不是太自私了!”

已經醉了的劉備此時站在那營帳的中央,手中拿著一壇早已空了的酒壇,朝著公孫瓚不斷的說著這些年的事情。

從十四歲求學開始,十年的時間,他已經不知道見了多少死人了。

當初和他一起的那些人,從憐憫已經變成了自然,可是他做不到,他還是做不到。

劉備說,他救人不是因為他的什麽仁德,他就是心軟,他就是看不得這個,他能救一個,自己心裏也就好受一些。

別人管這個叫做仁義,他隻覺得這就是自己過不了自己的心罷了。

公孫瓚看著劉備,那同樣迷醉的神情,那同樣拍案而起的動作,卻是沒有說出什麽話來。

隻是拎起一壇烈酒,和劉備手中的酒壇撞在了一起。

“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