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青麵獸的蛻變
這是為何?
原來是陸陽等人在楊誌住店之時便已經將生辰綱掉包成了石頭綱。
昨日公孫勝送走了楊誌等人,回頭進了裏間。
他撩開簾子,裏麵坐著四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為首那人英俊不凡,手持羽扇。
他問道:“道長,他們走了嗎?”
公孫勝將頭上的方巾摘下,坐在為首那人對麵。
“官人放心,他們沒有發現,隻是咱們得快點走了,我看那楊誌每天晚上都會檢驗一下禮物有沒有損壞,到了今晚,他們一定會發現,到時候這裏就暴露了。”
陸陽輕搖羽扇道:“無妨,他們發現不了。不過以防萬一,咱們還是快點離開為妙。”
眾人聽命趕緊收拾,準備撤離。
陸陽按照楊誌等人的腳程,算到了他們今晚會在這家客店住宿。
於是三天前就派人盤下了這間客店,然後又以招募人才為由,將原來的老板和夥計都招到了汶上縣的魚行分行。
之後他便帶領阮家兄弟和公孫勝在此布局。
並用了前世從女朋友手裏學的化妝術,幫公孫勝做了一下偽裝。
這入雲龍到也真是舍得,為了成事,連蓄養了五年的胡須都剃了。
在經過陸陽一番簡單的偽裝,跟之前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小七還快樂的說道:“那最漂亮的錦盒裏,我還給他放了一塊從濟水河邊上精挑細選的花石。長得跟豬肉一樣,五花三層的,漂亮極了。那楊製使不是弄丟了一次花石綱嗎?這次也算是失而複得。不知道蔡京老兒看見我送他的花石會不會開心的昏死過去。”
阮小二道:“那倒不一定,蔡京不一定會像皇帝一樣喜歡花石,到時候說不定會被你氣死。”
阮小五喝道:“氣死了倒好,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小七淬了一口:“我就說那楊誌算不得好漢,哥哥偏看重他。上次他為了官位去巴結高俅,這次又為了前程去巴結蔡京,要是楊令公知道他的子孫裏出了一個這種貨色,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
阮小二說:“楊誌此人雖說過於看重功名,不過能力確實是有的。咱們要不是有史大郎送來的那種花粉,還有官人細致入微,看出了楊誌藏葉子的把戲,能不能平平安安的劫走這生辰綱都是問題。”
陸陽也沒說什麽,楊誌名門出身,身上包袱太重,世間大部分人都會為了達到目的而對社會的陰暗麵進行妥協,自己雖然隻是借了童貫的勢,但也在側麵幫童貫賺錢,這也是一種妥協。
每個人都有不好說的苦衷。
未經旁人苦,莫勸他人善。
自己沒什麽資格指責楊誌敗壞楊家忠義門風,畢竟現在的社會環境就是這樣。
楊家已經沒落,他一個楊家的後代,想走正路往上爬就繞不開最上麵的那幾個奸臣。
陸陽將視線投向桌麵。
他們的桌子上就擺放著這次生辰綱中最寶貴的幾件東西。
一副顏真卿的字帖,一個漢代的玉玨,還有一套琉璃盞。
哥幾個正用這套琉璃盞喝酒呢。
琉璃製品十分稀少,比大多數玉器都要珍貴。
要說起它跟玻璃的區別,陸陽到是懂得一些理論。
玻璃是二氧化矽跟其他材質的熔融混合物,而琉璃則是人造的水晶。
是二氧化矽的結晶體。
二者有本質上的區別,但是外觀卻很像,陸陽曾經想過製造混色玻璃來魚目混珠,冒充是琉璃製品。
但是他失算了,燒紙玻璃的難度雖然沒有琉璃那麽大,也不是他一個門外漢辦得到的。
而且中國在公元前一千年就已經研發出了玻璃製品。
越王劍上鑲嵌有兩顆藍色的珠寶,原本以為是藍寶石,後來經過檢測才發現是早期的玻璃,因為裏麵有明顯的氣泡,天然形成的寶石裏是沒有氣泡的。
由此可見玻璃其實出現的很早,隻是一直不發達,難以與瓷器相抗衡。
漸漸的陸陽用玻璃製品賺錢的心思也就淡了。
不過這套琉璃盞倒是給了他另一個靈感。
梁中書挑選禮物倒是很有心意。
這套琉璃盞是紫、緋、綠,三種顏色的混色。
在宋朝的時候,三品以上大員著紫袍,五品以上著緋袍,七品以上著綠袍。
這就是所謂的貴色。
與之相應的有青、紅、黃、黑、白,五種賤色。
這套琉璃盞剛好是三貴色組成,價值奇高。
古代的紫色製取不易,一直到工業革命時期,可以化學合成紫色染料之前,紫色都是十分珍貴的顏色。
西方會用一種海螺的外殼提取其中的天然紫色。
中國則是用紫草的根莖來提取植物染料。
紫草是一種藥物,喜歡比較偏冷的環境。
廣泛分布在現今大遼和朝鮮境內。
大宋的河北山東河南等地也有一些野生紫草,但終究不成規模。
再加上古代染色技術的限製,往往需要反複染上十幾次才能較好的上色。
植物染料比起化學染料還有掉色的毛病。
印染紫布成本很高。
市麵上就是紫色的衣服賣的最貴,甚至家境不錯的人都買不起一匹紫布。
印染行業,也許會是個不錯的門子。
陸陽一邊想著,一邊和阮家兄弟趕著牛車返回了石碣村。
楊誌隻吃了半瓢,醒的很快。
他爬將起來,腳下還直打顫。
再看其他十四人,個個流著口水,睡得正香。
楊誌破口大罵道:“都是你們,害了灑家!”
此事微風吹來,天氣涼了,楊誌的心也涼了一半。
樹上的老鴉喳喳的叫著,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無能。
“豬!都是豬!一群蠢豬!”
楊誌罵的累了,頓時悲傷心頭。
他千辛萬苦盼到了這個翻身的機會,竟然就如此葬送了,此刻他隻怪老天爺不公,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他。
“我丟了生辰綱,如何與梁中書交代啊。”
他摸了一下胸口,是梁中書寫給蔡京的書信。
青麵獸一臉苦痛的撕碎了書信,也撕碎了自己的前程。
他渾渾噩噩的離開了黃泥崗,不知道該往哪走,隻是像個行屍走肉一般往前晃去。
其他十四人又過了一個時辰也逐漸醒來。
他們連忙叫起了老都管和兩位虞候。
領頭的說道:“老都管這可如何是好啊!那楊誌自己跑了,獨留我們在此,真是沒的辦法了,請您老人家拿個主意吧。”
老都管看著滿地的大棗哭得泣不成聲。
那虞候也喪氣的說道:“這可怎麽辦啊!丟了生辰綱,我們怎麽跟中書大人交代啊!”
老都管此時卻眼光一亮,這種事情已經發生了,解決不來問題,那就把問題都推給別人。
他叫眾人都進前來。
“聽好了,是楊誌那廝串通了賊人,半路上將我們用蒙汗藥麻翻,之後劫走了財寶,都明白了嗎!”
眾人一聽頓覺好計。
“對對對,老都管說得對!”
老都管派了兩個虞候帶著十一個軍漢濟州衙門告狀,自己去東京找蔡太師匯報。
楊誌就這麽不明不白的又被安上了一個勾結賊人,劫奪生辰綱的罪名。
不過此刻他也沒有心情再管這些了。
日落西山。
一路行走的楊誌不知不覺的來到了一家客店外,隻見這家客店門前吊著兩個燈籠,對麵有一顆楊柳樹。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
斷腸人在天涯。
“我丟盡了楊家的臉麵,哪還有資格活在世上,要不就死了算了。”
他解下了腰帶,一頭捆上石頭,伸手一拋,越過樹枝。
然後揪住兩頭係成死結。
放兩塊石頭踮腳。
輕輕的踢開,無牽無掛。
伴隨著劇烈的掙紮。
一條生命即將離開這個世界。
楊誌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好像確實沒什麽值得留念,值得稱道的東西。
自己一生困苦,最開心的時候竟然是在州橋上,受到他幫助的百姓們自發相送時的感動。
那是他感覺,自己離先祖最近的一次。
“對了,陸兄當時好像說過。先祖的威望不是來自於官位,而是來自於百姓的愛戴,我好像懂了。可惜,我懂得太晚了。”
缺氧讓楊誌本就發黑的麵頰呈現青紫色,本能作出的劇烈掙紮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外麵柳樹不正常的吱呀噪聲驚動了正在準備熄燈睡覺的店主。
他挑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
外麵竟然有個漢子要吊死在自己家店門前。
他當時就氣不打一處來,隨手抄起了手邊的菜刀,衝出門去,飛起一刀,將楊誌用來上吊的腰帶切成兩段。
楊誌驟然得脫,倒在地上劇烈的喘息。
那店主一邊打一邊罵道:“你個沒出息的東西,七尺的漢子竟學女人家上吊自殺,要死死別處去,死在我店門口,我這店還開不開了!”
楊誌回頭一看,隻見兩個燈籠後麵掛著一副牌子。
上麵寫著四個大字,青山客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正看著眼前這個青麵漢子,心想道:“這人原來是個傻子,那倒是怪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