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萬曆殿前昏倒,太後動惻隱之心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晴朗的陽光灑落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但並未給皇城的深秋多帶來幾分溫暖。

奉先殿前。

跪了一夜的朱翊鏐身形略微有些搖晃。

在這個時候,朱翊鈞倒是展現了幾分的帝王狠辣和決心。

一個小內侍輕聲輕腳的走過來,“萬歲爺,您要保重龍體,快歇一歇吧。”

朱翊鈞全身酸痛,膝蓋都失去了知覺,但是沒有多加理會。

小內侍沒有再出言勸阻,就把袖中的密奏悄悄遞給了朱翊鈞。

朱翊鈞接過來張居正的密奏,心中多了幾分安穩。

謹慎的打開密奏,朱翊鈞一字不敢遺漏的看著。

……

“慈聖太後心地良善,定不忍心陛下遭受困苦。”看到這裏,朱翊鈞點了點頭,張居正的意思就要自己去博得母親的同情。

“潞王年紀雖幼,但是恭謙仁厚,聰慧賢德,望陛下厚待之。”

厚待之,厚待之!朱翊鈞心中的仇恨再次被點燃了:若不是自己的弟弟朱翊鏐擋了這一劍,李太後怎麽會如此的憤怒?

竟然要把自己廢掉,立自己的弟弟朱翊鏐為帝?眼下沒有子嗣的他,自己的弟弟就成了皇位的第一順序繼承人。

等到自己掌權,一定要把潞王趕的遠遠的,能除掉的話就更好了,朱翊鈞心裏想著。

“……臣以為,陛下應下詔罪己,昭告天下,以示痛改前非!”

罪己詔?

看到這裏,朱翊鈞若顛若狂的笑了:自己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錯?要下旨傳詔天下認錯。

自己九五之尊的尊嚴何在?

好一個張先生!好一個張首輔!

但很快,朱翊鈞壓下了心裏的火氣,將密奏放進了懷中。

這時的朱翊鈞隱隱感覺到一陣頭暈,從前一天回乾清宮之後,他就粒米未進。

朱翊鈞在等,等來自慈寧宮的懿旨,等自己撐到身體的極限,撐到昏倒在奉先殿前。

這等苦肉計,朱翊鈞不相信李太後不會心軟。

心裏這樣想著,沒過多久,朱翊鈞終究感覺到了一陣天旋地轉,兩眼一黑,就昏倒在了奉先殿。

“萬歲爺,萬歲爺!”“快把萬歲爺送回乾清宮!“……一群太監見到這一幕都慌亂不已。

“你們幾個先把萬歲爺送回去,你們幾個趕緊去太醫局傳喚太醫過來為萬歲爺診治!”此時,文書房管事田義站出來有條不紊的指揮著。

幾個太監手忙腳亂的將朱翊鈞送回了乾清宮去。

……

“娘娘,文書房管事田義在外求見。”一個小太監垂著頭稟報著。

“文書房管事?是鈞兒身邊的人?”李太後沉吟了一會兒,“讓他進來吧。”

沒過多久,田義就走進了慈寧宮。

“奴才叩見太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田義跪地恭恭敬敬的行禮。

“你不在文書房,來慈寧宮有何事?”李太後淡漠的說道。

田義抬起頭來,帶著哭腔說道:“娘娘,您快去看看萬歲爺吧。”

“嗯?鈞兒怎麽了。”李太後問道。

“萬歲爺他在奉先殿前,昏倒了!”田義顫聲說道。

“求求您去看看萬歲爺吧。”田義不斷的叩頭。

李太後神情緊張的說道:“怎麽回事?那還不傳太醫?”

田義說道:“估計是萬歲爺勞累過度,已經去傳太醫了,所以奴才第一時間就來跟您稟報。”

“求求您去看看萬歲爺吧,怎麽說萬歲爺也是您的親骨肉啊。”

聞言,李太後站起身來,“罷了罷了,我就去看看他吧。”

田義聽到了李太後所言大喜,一邊叩頭一邊不住說道:“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難得有你這個忠誠的。”李太後說道。

“快起來,前麵帶路吧。”

“是,娘娘。”

乾清宮內。

躺在龍榻上的朱翊鈞臉色略微蒼白。

本來就是縱欲過度的朱翊鈞跪了一夜就是處在身體的極限了,全靠著一口氣撐著。

現在昏倒之後再度醒來,朱翊鈞覺得渾身已經沒有了力氣。

“陛下,您龍體無大礙,就是勞累過度,再加上沒有用膳導致累倒虛脫。”

“喝兩碗米粥好好休息就好了。”太醫恭敬的說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就再度闔上了眼睛。

紫金香爐中的龍涎香一支一支的燃燒著,細微的燃燒聲朱翊鈞都聽在了耳中。

“太後娘娘駕到!”一聲通稟在乾清宮裏回**著。

朱翊鈞心裏送了一口氣,終於等到了!

“鈞兒,鈞兒。”李太後步履匆匆,急切的說道。

這時,李太後看到了往乾清宮外出的太醫。

太醫看到了太後的到來,停步行禮說道:“臣見過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免禮吧。”李太後說道。

“皇帝現在怎麽樣了?”

“啟稟太後,皇上的龍體並無大礙,就是勞累過度再加上沒有用膳導致昏倒。”太醫恭敬的說道。

李太後聽到太醫的稟報,這才放下心來。

“好,咱知道了。無事的話你就先退下吧。”李太後說道。

“臣告退。”

李太後緩緩走向龍榻,就坐在了龍榻邊上。

看著自己長子朱翊鈞的臉上失去了往日的血色,緊閉著雙眼躺在**,李太後的心中滿是憐惜。

雖然李太後對朱翊鈞的所作所為已經是失望不已,但終究還是自己十月懷胎的骨肉,一點點看著他長大成人。

“鈞兒……”李太後喃喃自語道。

就在這時,朱翊鈞掌握著最準確的時間睜開了眼睛,用著虛弱的語氣開口說道:“母後……兒臣知錯了……”

“您就原諒兒臣這一次吧……”

“兒臣已經請求列祖列宗原諒了。”

聽到朱翊鈞如此可憐的模樣,李太後終究還是心中一軟,輕聲說道:“你以後可莫要再做什麽荒唐事了。”

“兒臣……再也不會讓母後失望了,一定盡心竭力治理好大明的江山。“聽到了李太後鬆口,朱翊鈞極力掩飾心中的喜悅,繼續用著虛弱的聲音說著話。

張府,書房。

張四維和張四端再度坐下。

“事情已經進行的如何了?”張四維問道。

張四端胸有成竹的說道:“兄長勿憂。”

“尚膳司的楊公公已經在自己的住處自盡了,潞王身邊的高公公帶人去查過,但是不了了之了。”

“潞王受如此性命之威脅,定然會上報太後,凶手自然指向天子。”

“這就是所謂栽贓嫁禍。”

張四維點了點頭,帶有一些憂慮的說道:“此等大事不可出現一絲紕漏。”

“接下來就是廟堂之爭了。”

“吾已知曉張太嶽反對另立新帝之意。”

張四端笑著說道:“兄長,這不是好事嗎?”

“若是張太嶽一力促新帝登基,那兄長的從龍之功就會大打折扣!”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不日朝廷將會有人上疏反對另立新帝,所以吾已經開始召集門生故吏準備上疏予以駁斥了。”張四維輕輕捋著胡須。

“朝廷之內不能隻出現反對另立新帝的一種聲音。”

“兄長所言極是,我這就回去寫奏章。”張四端說道。

“大位未定,你我的前途皆是如無根之萍。”張四維說道。

“我輩讀書人,若不能治國平天下,就枉為官矣!”

“大丈夫豈能久居於人下?有人雲練武必爭,爭資源,分高下,以此揚名立萬。文人豈不如此?習文亦爭,爭文義,爭政理,爭何人能為生民立命!”

“不能入閣拜相,不如回鄉教書罷了。”

“謹受兄長教誨。”張四端微微躬身行禮。

另一邊,得知李太後前往乾清宮的朱翊鏐也開始了自己的行動。

“大伴,給孤尋馮大璫過來,孤有要事。”朱翊鏐吩咐道。

“殿下,馮公公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東廠督公,您見他有些不合祖製吧……”高興安小心翼翼的說道。

“不礙事的,你隻管去做,出了事孤一力承擔。”朱翊鏐說道。

看到朱翊鏐如此堅決,高興安隻得去尋馮保。

“你可以先去司禮監看看馮保是否在。”

司禮監,在明代宦官二十四衙門中排在第一,其司禮監首領司禮監掌印太監更是被稱之為“內相”。

作為宮中權勢最大的宦官,馮保在宮中有一處輪值的住處,但在宮外的宅子更是豪華無比,富麗堂皇。

所以能不能在宮裏尋到馮保,全是運氣。

高興安從慈寧宮一出來就直奔司禮監而去。

司禮監在景山的後麵,離慈寧宮相去甚遠,所以對高興安來說,這一趟跑下去,也是個不小的考驗。

所幸,高興安還沒過玄武門,便遇到了前呼後擁的馮保。

看見馮保身旁十幾個小太監畢恭畢敬的跟隨,高興安的眼底也有了一絲豔羨。

“咱家見過馮公公。”高興安率先低頭問候道。

馮保含笑點了點頭,“這不是潞王殿下身旁的高公公嗎?”

“馮公公還能記得咱家,咱家不勝榮光。”高興安客套道。

“隻是馮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原本打算寒暄兩句就離開的馮保,並不知道高興安要做些什麽。

但麵對遠遠威脅不到自己的高興安,馮保也並沒有多少防備。

與高興安往前走了兩步,馮保笑吟吟的說道:“高公公找咱家有何事?”

“馮公公,潞王殿下要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