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乾清宮開經筵,申時行表態首輔

“去告訴皇帝,讓他明日備好冠冕,準備出席經筵。”

隨著李太後敲定了經筵的事宜,這場另立新帝的事件似乎是落下了帷幕。

乾清宮。

躺在龍榻的朱翊鈞已經未行房多日了。

對於一個食髓知味的年輕人來說,這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

“給朕傳敬事房太監。”翻來覆去的朱翊鈞對小內侍吩咐道。

原先的孫海和客用,早就被李太後貶斥到了不知什麽地方去了。

明代專門負責安排後妃侍寢的地方叫做敬事房,其中的管事太監就被稱之為敬事房太監。

敬事房太監專門負責安排和記錄天子臨幸後妃的情況。

等到天子晚膳的時候,敬事房太監需提前把後宮妃嬪的名牌放在大銀盤內,與晚膳一同呈到天子之前。

待天子用過晚膳,敬事房太監就跪聽天子旨意。若是天子當日清心寡欲,便會說“退下”即可。

若是天子想要寵幸某個後妃,就把那個後妃的名牌翻過來,此即為翻牌子。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敬事房太監就急匆匆跑了進來。

一進乾清宮,敬事房太監就跪地行禮,“奴才叩見萬歲爺,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朱翊鈞說道。

“謝萬歲。”敬事房太監心中忐忑,不知道皇上叫自己來乾清宮做些什麽。

看著敬事房太監並沒有帶著名牌,朱翊鈞心裏有些不痛快。

“你怎麽空著手來見朕?”朱翊鈞語氣有些不悅。

敬事房太監一愣,難道覲見天子還要帶些禮物?

看著敬事房太監一臉茫然,朱翊鈞強忍著怒氣,“你是敬事房太監,怎麽沒有把名牌帶來?”

聞言,敬事房太監小心翼翼的說道:“萬歲爺,現在連午膳的時候都還沒到……”

朱翊鈞冷冷的說道:“你是在教朕做事?”

聞言,敬事房太監頓時磕頭如搗蒜,連聲求饒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那還不趕緊滾回去拿名牌過來?”朱翊鈞冷聲說道。

但敬事房的太監仍舊隻是磕著頭,“萬歲爺,您恕罪啊……”

“太後娘娘之前就吩咐下來,將敬事房的名牌全都撤下來……沒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侍寢……”

聽到了敬事房太監如此回稟,朱翊鈞怒火中燒,“混賬東西!”

“萬歲恕罪,萬歲恕罪!”敬事房太監不住的求饒。

“朕連讓自己的妃嬪侍寢的權力都沒有了嗎?”朱翊鈞不斷的踱步,此時的他隻想把乾清宮一切的陳設都摔個粉碎。

滿宮的太監全都嚇得瑟瑟發抖,“萬歲爺息怒,您要保重龍體啊。”

但就在這個時候,“萬歲爺,宮外有慈寧宮的管事太監求見。”朱翊鈞的內侍太監走進來稟報道。

“難道是母後有什麽懿旨?”原本還躺在龍榻上的朱翊鈞猛然坐起身來。

“宣他進來吧。”

沒一會兒,慈寧宮的管事太監就走了進來。

“奴才叩見萬歲爺,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管事太監恭恭敬敬的行禮。

“母後可有什麽旨意?”朱翊鈞問道。

“啟稟萬歲爺,太後娘娘懿旨,明日經筵於乾清宮開,娘娘讓您明日備好冠冕,準備出席經筵。”管事太監回答道。

經筵!

朱翊鈞的心頭一顫。

這幾天他都在乾清宮裏,並沒有以皇帝的身份出席任何的朝會或者是批閱司禮監的奏章。

如今母後如此,是要把此事揭過了嗎?

想到此處,朱翊鈞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壓抑了太久了。

“朕知道了。”朱翊鈞強壓著心中的喜悅,努力平淡的回答道。

“萬歲爺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奴才就回慈寧宮向太後娘娘複命了。”管事太監低頭說道。

“且去。”朱翊鈞說道。

緊繃的神經驟然放鬆了下來的朱翊鈞,在乾清宮不斷踱步,剛剛的怒火也瞬間煙消雲散了。

但朱翊鈞並不知道,這個經筵,已經是被自己的弟弟潞王先行拒絕過了。

“尚膳司的楊太監這幾日怎麽沒過來送膳?”朱翊鈞突然開口問道。

還跪伏在地的敬事房太監戰戰兢兢的說道:“奴才聽說,這楊公公在自己的住處,自盡了。”

聞言,朱翊鈞心中一顫,又故意裝作無意的問了一句,“慈寧宮最近可有什麽大事發生?”

敬事房太監搖了搖頭,“據奴才所知,未有大事發生。”

朱翊鈞心裏有些失望,於是就揮了揮手,“退下吧。”

聞言,敬事房太監如蒙大赦,連忙起身,“奴才告退,奴才告退。”

……

朱翊鏐站在房間門口,看著管事太監匆匆的回到了慈寧宮。

負手而立的朱翊鏐對身後的高興安輕聲說道:“告訴馮保,明日經筵之後便是時機已到。”

高興安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答應道:“是,殿下。”

文淵閣。

幾個閣老也都等待著李太後關於經筵的消息。

明日的經筵是否按時開?萬曆皇帝是否出席?

關於經筵的奏章一遞上去,便石沉大海了。

盡管之前宮中有傳言說,李太後欲讓潞王代替萬曆皇帝參加經筵,但慈寧宮的懿旨沒有下來,百官也都摸不透李太後的心思。

“相爺,慈寧宮的太監前來傳話。”遊七推開值房的門,躬身對著張居正說道。

張居正點了點頭,“讓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短小的太監走了進來。

一看到端坐的張居正,太監躬身行禮,“咱家見過元輔大人。”

“公公可是帶來了慈聖太後的懿旨?”張居正微微頷首問道。

“正是。”

聞言,張居正從值房的椅子上站起,又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娘娘懿旨,明日開經筵,皇帝身體不適,改文華殿為乾清宮。”太監朗聲說道。

張居正點了點頭,“勞煩公公,本輔已經知道了。”

慈寧宮的太監拱了拱手,“咱家就不打擾元輔大人處理政務了。”

說完,慈寧宮的太監就走出了張居正的值房,把門輕輕帶上了。

“遊七。”張居正對著門口喊道。

遊七將門再度推開,“相爺有何吩咐?”

“去告訴張四維,申時行。”

“太後懿旨,明日開經筵,皇帝身體不適,改經筵之地文華殿為乾清宮。”張居正說道。

“是,相爺。”遊七恭敬的答道。

次輔值房。

“太後娘娘懿旨,明日開經筵,皇帝身體不適,改經筵之地文華殿為乾清宮。”

“什麽?明天在皇上的乾清宮開經筵?”張四維聽到這個消息幾近失態,拍案而起。

遊七低著頭,但餘光已經看到了這一幕。

“大人如果沒有其他事,小的就要去申閣老的值房通稟一聲了。”遊七出言說道。

張四維深吸了一口氣,“勞煩遊中書跑一趟了。”

“大人可是折煞小的了,這兩步路豈是勞煩?”遊七說道。

“那中書請便,本部閣還有些公務未處理完。”張四維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隨著遊七離開值房,張四維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經筵怎麽會照常開?”

“太後已經將此事揭過了?”

“潞王怎麽會沒有半點動作?”

張四維的心裏有著無數的疑問,但無處與人說。

但隨著萬曆依舊以皇帝的身份出席經筵,似乎在昭示著潞王已經與皇位無緣。

“一日未下定論,潞王就有一日的機會!潞王到底是怎麽想的,當真就是無欲無求,對至尊之位毫不動心?”張四維不斷踱步。

“太後娘娘懿旨,明日開經筵,皇帝身體不適,改經筵之地文華殿為乾清宮。”遊七對著三輔申時行複述著張居正所言。

申時行的表情沒有什麽波瀾,倒是溫和的笑著,“遊管家辛苦了。”

“大人這說的是哪門子話?”遊七麵對申時行顯然要比張四維親近一些。

“當時我還為翰林院修撰,就時常往恩師府上跑,時時受恩師的教誨。”

“如今受恩師提拔,進了這內閣,成了大學士。”

“離恩師近了,卻又遠了。”申時行感慨萬千的說道。

“大人何出此言?”遊七問道。

“同在這文淵閣辦事,離恩師更近了。但是成了這內閣大學士,又要避諱又要避嫌,不能時時叨擾恩師,這又遠了。”申時行苦笑著搖了搖頭。

“大人一片拳拳之心,元輔若是知道,必是感動不已。”遊七說道。

“恩師之恩,於我重於泰山,我申時行沒齒難忘!”

“凡是恩師之言,時行定然無所不從。”申時行說道。

這番話,不是對遊七說的,而是對遊七身後的張居正表態。

張四維及其門生故吏公然上奏章支持潞王,已經是滿朝皆知的事情了。

但自從當日張居正稱病、申時行告假,而張四維擬寫了禪讓的聖旨之後,張居正就開始覺得自己的副手似乎是有著不少自己的想法。

混跡官場已久的申時行自然也能感覺得出來,所以趁著遊七過來,申時行借此機會就向張居正表態:

“凡是恩師之言,時行定然無所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