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完好無傷
會試早上考的是書法，大宋的所考的書法類型為正書，也就是常說的楷書。
楷書形體方正，筆畫平直，易於辨認與學習，乃是大宋朝廷中的通用字體，也是官方中極為常用的書法，故而如果楷書寫不好，是不可能入朝為官的。
而楷書講究廣博、肅穆、肅靜，由一點一畫、字體結構、行筆章法帶來整齊、規矩、平和的整體觀感。行筆時更是講究如提頓、藏露、方圓、快慢等用筆方法，故而執筆時需要平心靜氣，手穩心定。
而蕭揚的手傷，也就意味著他在書法這一門的成績，將會大打折扣，因為楷書最基礎的便是工整，有力。
其次才是諸多的技巧與整幅字的完整性。手一旦傷了，那麽意味著執筆都有困難，更別提在會試上取得好的成績了。
而今眾舉人皆就坐，但目光都放在了蕭揚的身上，蕭揚右手纏著厚重的紗布，剛才更是在殿外與溫玄大起爭執，原本白淨的紗布上染上了黑色的泥土以及鮮紅的血跡，實在引人注目。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蕭揚與溫玄二人起了爭執，最開心的應該就是殿內的諸多舉人了。京都的鄉試曆來含金量都是最高的，會試的前三一般都會延續京都鄉試的排名。
而今的解元與亞元呢，解元書法極好，算學卻是另一個意義上的好，而書法的憑依——手卻傷了，另外一個亞元則是被收監，考試資格都沒了。
這樣一來，若是與蕭揚二人公平競爭自己沒有一絲機會的舉人，他們的心中這兩人已經差不多等同於落榜，這樣代表著他們能夠考上的幾率，就大大增加的。
在蕭揚閉目養神等待考試開始之時，那些人投來了幸災樂禍的眼神，誰讓你行事張揚，搞得自己連會試都不能好好考，這樣你的名額，就讓我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隻有一人投來了關切中帶著愧疚的目光，那人正是孟斯宇，他在殿外之時可謂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孟家在他來京都前，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要與京都的溫家交惡，那會使得自己舉步維艱。
而自己在京都也是勢單力薄，在猶豫之間就已經錯過了最佳的出手時機，蕭揚以摧山裂石般的氣勢和言語，完全壓製住溫玄，而他隻是在一旁看著，甚至都看呆了。
他悔恨自己沒有出手，也沒有出聲，那個情況下隻要自己表麵立場，想必就能與蕭揚的關係拉近一大步，但自己卻思前想後，屈服於自己內心的恐懼。
“會試第一門，書法，開——考！”直到李玟坐上了主考桌，大聲宣布會試開考，孟斯宇才把目光收了回來，但眼睛還是不自覺地朝蕭揚瞥去。
書法的考試流程乃是由外簾官逐一分發各位考生的試題，試題乃是一段選自四書五經的經典段落，主要考核考生對段落分布的整體格局，以及每一個字的細節。
蕭揚睜開雙眼，仔細看了發在自己案台上的紙條：博聞強識而讓，敦善行而不怠，謂之君子……
這一段話出自《禮記》，大意為，有用廣博的見聞與強大的記憶力，並且樂於行善不倦怠之人，方能被稱為君子。是一段告訴人們，應當如何為人處世的經典段落。
蕭揚隻稍微思索片刻，然後在李玟驚訝的目光中，慢慢摘下了右手上的紗布，露出了沒有一絲傷痕的右手。
這個蕭揚，唬起人來真的是一套一套的，明明沒傷還裝得跟什麽一樣，怕是不知道多少人著了他的道。李玟在心中暗暗吐槽道。
蕭揚從文盒中拿出陛下禦賜的文房四寶，悠悠地準備著。
在其他人還在冥思苦想之時，蕭揚慢慢地磨著墨。
在其他人寫完一張草稿，然後自感不足，生氣地揉成一團的時候，蕭揚提筆著墨，開始在宣紙上落筆行文，筆鋒提點，旋轉，移動，順滑得如同一場華麗的舞蹈，沒有一絲停滯。
“大人，交卷！”蕭揚舉手示意，一外簾官走來，接過了蕭揚遞上的宣紙，然後小心翼翼地收好，以待內簾官的審核。
他收卷時無意間隻那麽一瞥，驚覺蕭揚的書法蒼勁有力，矯若驚龍，窺一斑而知全豹，此乃是一等一的作品！
按照他多年來書法的經驗，如此上乘的字，莫說會試，就是在經典的字帖中都能排得上號！
這就是那位曆屆以來，名聲最差，最被京都人嫌棄的解元的實力嗎？外簾官心中驚訝。
“還請移步偏殿稍作休息，算學下午開考。”外簾官並沒有把驚訝表現出來，而是平靜地指出偏殿之門，讓蕭揚先去歇息。
由於下午還要回來考算學，蕭揚沒有收好案台上的文具，隻是輕輕地站起，如一陣微風，隻驚起一片微塵，走進了偏殿。
大多數人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蕭揚已經交卷，隻有蕭揚經過的幾個舉人，才注意到蕭揚已經交卷，而他的右手完好無損，連一點傷都沒有。
他們心中一驚，但麵前的書法考試，已經占據了他們的頭腦，無暇多想，隻能繼續把精力放在麵前的考試上。
因為是一天考完，所有的舉人在早上的算學之後，都會來到偏殿休息，吃食並交流心得，為下午的算學做準備。
有些舉人在規定時限前就交卷，自覺良好地走進偏殿，見蕭揚早就在這裏飲茶歇息，心中竊喜，臉上浮現出控製不住的笑容。
看來蕭揚是知道自己寫不出好的書法，早早就敷衍交卷，即使自己寫得再不好，總不能比帶著手傷的蕭揚差吧。
先前蕭揚途徑的那幾人交卷後，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蕭揚的右手，果然是一點傷痕都沒有，都投來了忌憚的目光，這是殺人誅心啊。
在牢房裏的溫玄，可能還抱著蕭揚書法已經爛透的，考也是考不上的想法安慰自己呢。
孟斯宇也是遠遠地就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但現在的他卻是自覺沒有臉麵去關心蕭揚，隻是在心中祈禱蕭揚下午的算學，能夠順利過關。
如此一來，定能與蕭揚一同踏入大宋的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