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舌戰大儒（一）
李素也發現了陳浦的憤怒，但他完全是二丈摸不著頭腦。
不是，老兄，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我欠你錢嗎？
看著李素那懵然的模樣，陳浦當頭大喝：“聖人言，故明而知新，舊尚焉不然奇首。”
“明者，善從而身，於詳不者，是以枉顧也！”
“久之平毋，遇端何德尚成乎？”
李素：“……”
陳浦想表達的意思很簡單。
你李素明明身有大才，然不思求精，卻偏偏專忠於銅臭堵物，而且還收取了那麽多弟子胡亂教習。
這還不是關鍵！
關鍵的是就這些狗屁不通的文章，居然得到了吳縣那麽多人的追捧？
這完全是在禍害當代的讀書人啊！
用一句現代話來講，就是在顛覆世人的價值觀，沒有傳播正能量……
看到這一幕，台下的劉三娘頓時捏了一把汗。
小叔這是得罪了吳縣，乃至蘇州的大儒啊！
而在原本要從酒樓離開的房遺直，也在此時停下了腳步，想看看李素到底會如何作答。
陳浦這個老家夥，房遺直也聽說過。
或許經過這德高望重的大儒教誨，李素會幡然醒悟，從此走上正途。
這樣一來，自己也好把李素帶回長安交差了……
感受著無數道眼神紛紛匯聚在自己的身前，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手裏也漸漸捏出了汗。
若是平時也就罷了。
可現在是什麽場合？
若自己真被這個這位老學究給說的啞口無言，先不說其他，光是自己小說商會的生意，恐怕就得因此一落千丈！
而坐在台上的馮薄、王宿等人也坐不住了，瞬間就想到了這一環，連忙看向了李素。
這些日子跟著李素，他們也漸漸嚐到了甜頭。
若這小說買賣突然沒了，誰能接受得了這個巨大的落差？
怕是晚上睡覺都要急得多跑幾次茅廁啊……
“這位老先生可是陳浦，陳博士當麵？”
李素穩了穩心神，故作鎮定。
“正是老夫！”陳浦重哼一聲，吹胡子瞪眼：“你這小兒，明明才學深厚，卻沒想到不修德行。”
“真是罔顧聖人教誨！”
“常言道……”
“閉嘴！”
李素頓時猛拍桌案，所謂辯論，這個東西，一定要讓自己掌握主動權。
而不是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更何況被陳浦當著全城讀書人的麵這麽罵，哪怕李素的涵養再好。
能忍得住？
“你給我閉嘴！”
“老先生，正所謂常言道，不知秦漢，豈知三國？”
“你看看你身邊的這些讀書人，有幾個知道留香荀令的典故？！”
說著，李素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居然用手指著陳浦的鼻子：“小說二字始於先秦，出於稗官，街談巷語，道聽途說者之所造也。”
“雖是九流十家之末，常被世人稱之不入流者。”
“可七略、伊尹說、鬻子說，周考、青史子 、師曠六篇春秋，其言淺薄，本與此同，似因托之。”
“務成子、宋子、天乙、黃帝說、封禪方說、臣壽周紀、虞初周說等等，到如今，這些天下耳熟能祥的經典小說篇章，已有一千多部傳至時今！”
“正所謂存在即合理，若是小說消散於世，怎能讓世人得知天下周事乎？”
“陳老先生，你且問問，隨便在這裏選取一名讀書人出來，你問問他從前可知三國？”
“如今又可知桃園三結義否？！”
對於李素而言，小說雖然有誇大事實的成份，可未免不是一種極好的，傳播文學的載體。
因為它可以使人感興趣！
比如，現在的讀書人可能知道魏武帝曹操，但是問他們可知五子良將都有誰？
答應是肯定的，他們不知道……
通過小說，把這些早已消失在曆史長河的人物，重新浮現於紙上，雖然在寫作的過程中，有誇大其詞的成分。
但讓讀者明白有這麽一個人存在後，他們一旦產生興趣，自然而然就會忍不住去了解，從而翻開從未看過的史書。
如此一來，即增長了見識，又從古人身上學到了東西。
這難道就沒有好處嗎？
“這……存在即合理？”
浦不由一愣，抬了抬嘴唇。
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冷哼一聲：“那這也不是你胡編亂造的理由！”
“你看看，你把這些人物都給寫成什麽樣了！”
“劉備還是那個劉備，曹操還是那個曹操嗎？”
陳浦雖然潛意識裏認可了李素這一番話，卻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一道關卡。
在他看來，真就是真，假就是假！
怎能因此誇大，甚至顛倒事實？
聞言，李素不動聲色，再次朝著他拱了拱手：“陳老先生，如果不這樣寫，那豈不是枯燥無味？”
“如果他們連了解曆史的興趣都沒有，又怎麽會去關注？”
“小子承認，書籍裏確實有些不實之處。”
“可裏麵的人物，曆史上是什麽性格、德操，卻是講述得清清楚楚！”
“關雲長義薄雲天，趙子龍忠肝義膽，這些難道不是事實？”
“小子隻不過把這些性格特點，更加突出了而已！”
“這何錯之有？”
“你……！”
陳浦也不知道再說點什麽好了，他明明知道李素說的就是歪理。
但仔細一想，這歪理還像也有點道理……
“李素，就算你說的是對。”
“那書裏把昭烈武帝寫成是偽君子一事，你當又如何解釋？”
李素：“……”
劉備到底是不是偽君子？
這個問題千年來都是爭論不休。
在後世，大多數人都覺得劉備非常虛偽，李素也潛移默化的被帶入了進去。
但有句話說得好。
哪怕是偽善，但他偽善了一輩子，那這就是大善人！
雖然劉備這個人很難解釋，但也不影響李素從曆史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說服這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