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若要戰,那就戰!

“什麽?”

“全部戰死?”

滿朝文武聞言,盡皆臉色大變!

於謙更是雙眼通紅,幾欲滴血,他緊咬著牙關,一字一句:“戰死?這些將軍馳騁沙場數十載,都是虎將,如何可能輕易戰死?”

馬豫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眼神閃爍不定。

那無法掩去的愧疚和自責,讓他根本不敢看於謙,更不敢直視高台上的朱正。

他沉痛地閉了閉眼睛,仿佛回到了那讓人無比憋悶和無力的戰場。

將軍們心如死灰,一個個自刎在陣前。

士兵們敢怒不敢戰,一個個像砧板上的魚肉,刀子捅到身上也不敢反抗!

屍橫遍野,流血漂櫓,衝天的怨氣和血腥幾乎要將這天掀翻!

馬豫低低嗚咽兩聲,內心的憤懣和憋屈已經快要噴薄而出:“瓦剌人卑鄙……每到一處,便將聖上押至陣前遊行示眾,守城將士們敢怒不敢戰……生怕刀槍無眼傷了聖上……”

他大口喘著氣,空氣卻怎麽也吸不到肺裏,刺骨的冰冷正在無情的吞噬著他的生命。

“噗!”

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刺目的鮮血瞬間染紅亮麗輝煌的殿堂!

仿佛吊著一口氣,忽然間,他圓瞪著的雙目,死死盯著龍椅,身軀一陣抽搐,再無呼吸……

於謙瞳孔驀地一縮,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

眾臣不可置信地盯著死不瞑目的馬豫,內心一片惶然。

“最多三日!瓦剌便可直搗京師!京都守衛不過兩萬,瓦剌軍一旦攻來,我……王朝,便被一鍋端了!”

“無兵迎戰,無將支援,聖上被俘,這是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國破家亡,我等亡國之臣,必會死在瓦剌人的亂刀之下啊!”

“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我不能死啊!”

朝堂慌亂一片,不少人麵色煞白,呼天搶地。

更有甚者,已經嚇得雙股戰戰,嚎啕大哭,恨不得立刻逃走。

“早就說了遷都求和,你們就是不聽!”

“遷都有什麽用,瓦剌人卑鄙無恥,到時候押著聖上直奔南京,你們又能遷到哪去!”

“現在去南京,至少還能保得住性命,圖謀後事!”

“苟延殘喘嗎?隻怕我們還沒到京師,就被瓦剌大軍撕成碎片了!”

“打不得,退不得,這就是個死局!”

驚慌失措的眾臣,紛紛將目光投向三位閣老,隻見他們麵色雖冷,卻無半分回應。

群臣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

“究竟該如何是好,你們誰能拿出個章程啊!”

“往日裏花這麽多軍餉養著兵部,如今瓦剌打來,你們倒是想想辦法啊!”

狂風卷席著烏雲,巨大的金龍旗發出呼咧的嘶吼。

遠處又傳來了陣陣雷聲,一場前所未有的暴風雨正席卷整個京都。

於謙死死握著拳,指甲深深嵌入手掌,滾燙的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他梗著脖子,青筋似虯龍般高高暴起,眉目抑製不住的跳了跳,臉上的肉都在微微顫動。

他隻覺得一柄重錘狠狠敲在心上!

憤怒!

憋屈!

悲愴!

……

他猛地將手中象牙笏擲於地麵,清脆的聲音響徹整個朝堂!

“閉嘴!”

“聖上被擒,可朱家還沒亡!朱家沒亡,則國仍在!”

他轉過頭,麵目猙獰,凶光乍現,周身的殺意已經到了極點,近乎實質!

戰不得!

刀槍無眼,聖上若在戰場上有半點閃失,便群龍無首,國將不國!

退不得!

瓦剌大軍壓境,勢要當這天下的主人,一旦投降,屆時大明便會亡國,大明之臣就是喪家之犬,大明之百姓就是亡國之奴!

這簡直就是個死局!

巨大的閃電劃破天際,照得人臉上表情都有些晦暗不明。

於謙下意識看了眼龍椅旁的朱正。

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裏不斷拉鋸著理智!

聖上可以死,但大明……不能亡!

朱家還有子孫,隻要穿上龍袍,那就是天子!

一道炸雷響起!

所有人幾乎同時臉色一變,屏住呼吸!

三位閣老複雜的目光,隱晦地投向了高台上的朱正。

而不遠處,武將們也死死盯著朱正,目光熾 熱又瘋狂!

就在這時——

“報——”

又是一聲長喝遠遠傳來,隱約還帶著些怒意。

“報!瓦剌使者,哈爾瑪覲見!”

朱正目光一凝!

隻怕是來者不善呐!

“宣!”

朱正一甩長袖,大刀闊斧坐下。

殿外,走來一個渾身穿著皮草的大漢,黑臉虯髯,體型彪壯!

在他的身後,還跟著個渾身包裹在黑衣裏,看不清麵目的人。

二人毫不忌諱,跨過馬豫猙獰的屍首,大搖大擺自朝臣中穿插而過,一臉輕蔑,大喇喇站在殿中。

方才哭喊著天塌了的大臣們瞬間跟喉嚨卡了刺似的安靜下來,打了個哆嗦,目光遊離著不敢去看。

於謙壓製住內心的暴怒,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主戰大臣們個個橫眉豎眼,怒視著大搖大擺走進來的瓦剌使者,恨不能生吞其骨血!

“既來朝見,還不跪拜!”

哈爾瑪嗤笑一聲:“跪拜?你們的天子,你們的龍,如今還在我們瓦剌的籠子裏!亡國之臣、敗軍之將,竟然還在這裏顯擺什麽天子威風?”

他揚起下巴掃視全場,“我來的時候,你們的皇帝就被拉到雞鳴關陣前遛馬去了!你們的雞鳴關,早就成了我們瓦剌的軍帳!”

“沒了雞鳴關,三日之內我們便可**,你們拿什麽抵擋我瓦剌六十萬雄獅!”

振聾發聵的巨雷瘋狂的在上空炸裂!

眾人隻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

不少人麵如土色,雙眼發直,腿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其他人也覺得五雷轟頂,空氣中隱隱彌漫著鐵鏽味,血腥味直衝腦門。

武將們目眥盡裂,再也壓製不住胸中怒意!

“瓦剌爾敢!跳梁小醜,豈敢如此辱我大明!”

“我大明曆朝一百餘年,瓦剌小小牧民,何敢來我中原放肆!”

朱正瞥一眼狂妄的哈爾瑪,眸子裏已經有火光,他強忍住胸中怒火,抬了抬眼皮,大手一揮,朝堂頓時安定下來。

“小小瓦剌,不足掛齒,說吧,你們這次來,是想進貢多少牛羊,獻出多少土地?”

哈爾瑪頓時氣結,一甩袖子,“哼!告訴你,我們這次前來,是要留在你們的國都!以後,我們就是這裏的主人!”

“狂妄!”

“無恥!”

有人甚至想用手中笏板砸死這狂妄無恥之徒!

朱正怒極反笑:“哦?想留在我們這裏?歡迎!歡迎至極!”

“殿下!”

有臣子止不住胸中怒意,被朱正一個眼神鎮住,不敢出聲。

他俯身看向哈爾瑪,眯了眯眼睛,“我不光歡迎你們,還好酒好肉招待你們,教養你們的孩子,照顧你們的老人,迎娶你們的女人,雇傭你們的男人。”

“這國都,你們想住多久都行!”

他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眸光更加淩厲:“過個兩三百年,你們若想回去探親,我大明絕不阻攔!”

過個兩三百年?瓦剌人隻怕連自己祖宗是誰都不記得了!

這話中之意,霸道至極!

哈爾瑪怒火中燒,冷哼一聲,自黑衣人手裏接過一份羊皮卷,憤憤道:“你們中原人慣會耍嘴皮子,等我宣了旨,看你們還說得出來!”

羊皮緩緩打開,他瞟了一眼在場諸臣,爆喝一聲:“大明眾臣聽旨!”

“唯!瓦剌無上可汗穆爾哈赤旨意!今爾等天子被俘,京中皆為婦孺、老弱,爾等兵不滿兩萬、糧不足一年,百姓逃亡、文武離心,大勢已去,何敢擋我鐵騎?”

“念爾等不諳兵事,日常又以胭脂水粉、美人軟玉為伍,言有不當,未可深罪也!”

“令爾等速速退出京師!遷至南京!俯首陳臣,成為瓦剌屬國!方可解刀刃加身之禍!免生靈塗炭之災!”

“如若不尊旨意,三日之內,我軍鐵騎,必直入中原,踏平京師!大明百姓,皆盡為奴!大明皇室,一個不留!”

“爾等,接旨吧!”

哈爾瑪立於高堂之下,下巴高揚,仿佛這大明王朝,已是瓦剌囊中之物。

頃刻間,風起雲湧。

黑雲壓城,白晝如夜!

整座京都恍若一盞被颶風摧殘的琉璃燈。

那巍巍城牆外,一片死寂,濃墨般的漆黑讓人看不清危險。

伸手不見五指的天色裏,大明皇宮,猶如一頭沉睡的巨 龍。

皇宮中央,雍和殿的明燈在風中搖搖欲墜。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皆怒目圓瞪,幾欲滴血!

遷都南京,讓出京師!

俯首稱臣,成為瓦剌屬國?

這怎能忍?怎麽能忍?!

朱正目光驀地一沉,緩緩站起身,渾身氣勢一變,湧起滔天的怒意!

“小小瓦剌,不得天意,不順人心,也敢立於我大明朝堂,大放厥詞!口出狂言!”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寧願站著死,不願跪著生!莫說我大明如今依然屹立,就算隻剩本王一人,也絕不會投降!”

他抬起眼皮,目光如炬直射哈馬爾!

哈爾瑪隻覺一股巨大的威壓襲來,他下意識抬起頭,眼神和朱正撞了個正著,隻那一瞬間,他差點嚇得把自己舌頭的咬掉。

巨蟒粗的閃電不斷劃破天穹。

朱正的臉,在明暗交替中閃現,諱莫如深。

他負手而立。

仿佛天神俯瞰著這渺小的一切,緩緩開口。

“這京都,有虎豹精騎。”

“這宮裏,有龍子龍孫。”

“這中原,還有百萬大軍!”

“這泱泱大明,有刀槍劍戟!有錦繡文章!”

“有千年文脈!有禮法!還有傳之不絕的文明典章!”

“我是大明的子孫,是當今聖上的兄弟!”

“你們一個小小的瓦剌,拿著兩把破刀,騎著幾匹老馬,就敢越過長城,就想來侮辱天子的兄弟!侮辱我大明天威!”

“這,是我大明的恥辱!”

轟!

驚雷直下!

響徹朝野!

朱正轉身,仰望頭上“建極綏猷”的匾額。

身前,龍椅上那金色的巨 龍跟活了似的,吞雲吐霧,欲穿雲霄!

隨即,他一揮衣袖,轉身直麵堂下!

目光如炬,怒發衝冠!

“你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天子一怒,是什麽樣的景象!”

“回去告訴你們的首領!這裏是京師!是誰都不可冒犯的真龍之地!”

“朋友來了,有酒肉,豺狼來了,有刀槍!”

“你若要戰,那就戰!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