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沒有活路
當王華離開皇宮的時候，已經是戌時三刻（七點四十五左右）了。
雖然是沒錢沒糧，但是王華還是被家和封為監察安撫使，負責巡視災區，查察吏治，安撫災民。
而且家和還要王華不日便前往災區。
……
就在王華離開皇宮的時候。
兗國尊化府，眉山縣隔壁的離石縣，一個山穀裏麵。
正在發生著一件大改變天下的大事。
成千上萬的災民聚集在山穀裏麵，他們衣不遮體，瘦弱不堪，但是數以十萬計的人，在山穀裏點燃著火把，將半個天空都照的通紅。
離石縣，是兗國所有受災縣裏麵情況最嚴重的。
整個離石縣被洪水全部淹沒，所有土地，房屋，甚至連離石縣的縣城都被洪水摧毀，單單離石縣的死亡人數便占到了洪災死亡人數的一半，達到了五萬人。
而災後，雖然兗國第一時間調集了賑災糧，但是因為洪水摧毀了幾乎所有的陸路交通，除了一些靠近水路的地方，其他地方賑災糧根本無法運達。
迫於交通不便的原因，離石縣的官員，決定把全縣所有人都集中到一處山穀裏。
這樣既方便管理，又可以減輕運輸壓力。
於是，離石縣剩下的十幾萬人，都被集中到了一個山穀裏。
隨著時間的推移，冬天來臨，山穀內的災民缺少足夠的禦寒衣物，不少災民沒有挺過寒冷的冬天。
而開春後，因為堤壩尚未修複，大半個離石縣的耕地依然還泡在水裏。
而入春後，賑災糧的數量開始大量減少。
更嚴重的是，和賑災糧減少問題一起出現的還有瘟疫。
之前因為天氣寒冷，災民聚集地並沒有爆發瘟疫。
但是隨著天氣回暖，大量災民聚集在一起，衛生狀況又極差，以及糧食供應減少，災民的抵抗力也開始下降。
瘟疫便出現在了災民當中。
而麵對出現的瘟疫，離石縣的官員並沒有什麽好辦法，糧食都不夠的情況下，藥品更是比糧食還要稀缺，他們也隻能任憑瘟疫擴散。
而就在瘟疫肆虐時，一群奇怪的人出現在災民當中。
他們自稱是無憂教的使者，可以讓災民吃飽飯，並且免受瘟疫的困擾。
在生死麵前，災民們沒有更多的選擇，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於是不少得了瘟疫的災民紛紛開始信奉無憂教。
而無憂教確實讓大量得瘟疫的災民痊愈。
同時，無憂教也開始在災民當中進行施粥。
災民們發現，無憂教的粥比官設粥廠的粥還要好。
不但是用上好的大米煮的，粥裏大米的量也比官營的粥廠多。
而且無憂教還會在粥裏放一些菜甚至是肉。
這對於災民而言，已經可謂是人間美味了。
於是處於絕境中的災民，在無憂教出現後，迅速成為了無憂教的忠實信徒。
不過半月，整個離石縣十幾萬災民便已經成為了無憂教的教徒。
而今晚，無憂教將山穀裏的災民都聚集了起來。
十幾萬人，將整個山穀都鋪滿了。
此時，山穀中間的一座高台上，一名身穿白袍的女子正在跳著怪異的舞蹈。
而台下的災民則是舉著火把，不停的揮舞著。
離石縣的縣令高程，帶著幾十名衙役，在高台下麵維持著秩序。
本來作為一名縣令，出現無憂教這種教派，他第一時間應該帶人鎮壓的。
畢竟對於教派，兗國國法是有規定的，除了兗國允許的教派，其他教派，是不得在兗國境內傳播教義的。
畢竟宗教自古以來便擁有強大的組織能力和煽動性，以宗教為紐帶，組織人員造反的事，屢見不鮮。
最出名的莫過於七十年前波及大乾王朝四州之地，持續時間長達十年的聖蓮教之亂。
可以說，聖蓮教之亂嚴重消耗了大乾王朝的底氣。
在聖蓮教之亂平息後不過幾年，大乾王朝便徹底覆滅了。
所以為了杜絕宗教造反的事情再次發生，各國基本上都繼承了前朝的法律，非國教一律以邪教論處。
如果說無憂教出現在其他災區，恐怕當地縣令第一時間便是調兵鎮壓。
但是離石縣的縣令，卻是一位難得的顧及災民的好官。
在發現無憂教不但治療瘟疫病人，還進行賑濟災民後，他選擇了放任無憂教的傳播。
因為如果他選擇鎮壓無憂教，那麽很多災民便活不下來。
所以他選擇讓無憂教救更多的人。
隻是他沒有想到，無憂教的能量居然如此之大，可以讓給十幾萬災民提供糧食。
當他得知無憂教居然可以擁有如此大量的糧食時，他便知道，要出大事了。
無憂教之前他並沒有聽說過，要不是因為這次大災，他都不知道有無憂教的存在。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教派，居然可以輕輕鬆鬆拿出數萬石糧食，用來賑濟災民。
要知道兗國的國教，都沒有如此能力。
不過當他意識到無憂教不簡單時，已經來不及了。
十幾萬災民幾乎已經全部成為無憂教的教眾。
他已經無法阻止無憂教的蔓延了。
於是他隻能一邊將情況上報，一邊時時刻刻帶人守在無憂教的高層身邊。
而此時，正在台上跳著怪異舞蹈的女子，便是無憂教的聖女。
高程看著四周的災民和無憂教的教徒，總感覺今天晚上要出什麽事。
沒一會，在高台上跳舞的無憂教聖女結束了怪異的舞蹈。
她站在高台上，對著下麵的災民們說道:“無憂教的信眾們，大家安靜一下，我今天要告訴大家一件事情。”
災民們看著高台上的無憂教聖女，瞬間安靜了下來。
隨後，幾名無憂教的教徒抬著一個麻袋出現在高台上，那個麻袋還在不停的蠕動。
從麻袋的形狀來看，麻袋裏很明顯是一個人。
而接著麻袋口便被打開了，果然，裏麵是一個被塞住嘴巴的肥頭大耳的胖子。
此時，整個胖子正滿臉驚恐的看著四周。
高程在看見胖子時也是大吃一驚。
因為他認得胖子的身份，胖子是離石縣最有錢的家族，陸家的大兒子，陸錦。
這陸家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家族，他們家有一人在朝為官，還是位居正四品官職的大官。
在兗國，正四品已經是數的著的大官了。
所以平時，陸家在離石縣囂張跋扈，就是自己這個縣令，陸家的人也不會放在眼裏。
可此時，平時耀武揚威的陸家少爺，卻被人五花大綁了起來。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吃過不少苦頭了。
而同時，高程心裏的不妙感也越來越強烈。
“那不是陸家大少爺嗎？”
“是啊，他怎麽會被聖女綁起來啊？”
……
無憂教的聖女走到胖子身邊，拿下胖子嘴巴上的布塊。
哪知道，布塊一拿掉，胖子便大罵了起來。
“你這個賤女人，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居然敢不從我，還讓人打我，我告訴你，我爺爺可是兗國正四品的封疆大吏。”
“識相的話，把老子我放開，然後你乖乖洗幹淨爬上我的床，如果把我伺候舒服了，老子我心情好，指不定就把你當個通房丫鬟收下，讓你飛黃騰達。”
“要不然的話，別怪我用強，到時候老子我玩膩了，再把你賣到女閭去，想來以你的容貌，客人應該不會少的。”
高程在下麵聽到這些的時候，就意識到，完了，真的要出大事了！
果然，當台下的災民聽到胖子的話時，立刻躁動了起來。
“混蛋，居然敢這樣對聖女閣下說話。”
“這陸胖子簡直是目無王法，也不怕遭報應。”
“就是，聖女是何等心善之人，小心天打五雷轟。”
……
對於災民的叫囂，胖子似乎毫不在意，他說道:“老子我這麽多年來欺男霸女的事也幹過不少，也沒見老天爺把我怎麽樣啊？有本事你讓老天現在就降下一道雷劈死我啊。”
“我告訴你們這些泥腿子，善惡到頭終有報這種話不過是安慰你們的而已，隻要我爺爺還是四品大吏，你們就拿我沒辦法。”
“就算我爺爺不是四品大吏了，我家依然還有良田數萬畝，家丁數百人，你們這些下賤的泥腿子又能拿我怎麽樣？”
此時，一旁的無憂教聖女或許是聽不下去了，她拿出一把匕首頂在胖子的脖子上。
之前還十分囂張的胖子瞬間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沒了動靜。
而此刻，高程卻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連忙說道:“雪兒姑娘，小心啊，此人身份不一般，殺了他，對你，對無憂教都沒有好處啊！”
高程自然不希望胖子出事，本來無憂教的事情就已經算是朝廷禁忌了。
一旦陸錦死了，一定會迎來朝廷的大軍圍剿。
而一旦朝廷出兵，不可能隻是圍剿抓拿一兩個人那麽簡單，接受過無憂教幫助的災民，肯定也會成為被清剿的對象。
本來災民們因為洪水，已經失去了親人，土地，房屋，已經足夠慘了，他不希望到時候，災民還有麵對自己國家軍隊的刀鋒。
但是如今的情況，他不可能帶著幾十名衙役鎮壓全場，隻能苦口婆心的勸導一下。
無憂教聖女聽到高程的話，果然收起了手上的匕首。
看見這情景，高程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隻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超乎了他的預料。
隻見聖女毫無預兆的抬起匕首，直接削掉了陸錦的一隻耳朵。
“啊……”
被削掉一隻耳朵的陸錦發出一陣宛如豬叫的嚎叫，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半張臉。
因為被繩子綁著，陸錦隻能疼的在地上打滾。
高台下，高程和災民都被這一幕驚到了，他們沒有想到，平時看起來溫文爾雅，弱不禁風的聖女，居然如此果斷。
這時，匕首再次出現在陸錦的脖子上。
“說，把你們陸家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都說出來。”
感受著脖子上傳來的刺疼感，陸錦連忙說道:“饒命，饒命，你要知道什麽，我，我都說，我都說。”
“好，我問你，兩個月前糧倉失火的真正原因是怎麽回事？”
“啊，啊，這……”
見陸錦支支吾吾，聖女抓住他另外一隻耳朵，正打算下刀去割。
“我說，我說，是為了掩飾賑災糧消失不見。”
“你仔細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是，兩個月前，朝廷調撥了兩萬石糧食，以作為賑災之用。”
“我們陸家作為離石的大戶，負責進行賑災糧的轉運和提供存放地點。”
“因為洪災導致我們陸家的田地和糧倉都被淹了，所以我們陸家卻想昧下這些賑災糧，然後高價賣出去，以彌補我們陸家在這次洪水裏的損失。”
“所以我們買通了押糧官，賑災糧並沒有存放進糧倉，而是運到了我們陸家的一處宅院，事後，為了掩蓋事實，我們故意放火燒掉了糧倉。”
“然後對外宣稱，糧倉失火，糧食都被燒了。”
“嘩……”
陸錦這話一出，便引起了一片嘩然。
一個月前，朝廷調撥的兩萬石糧食突然被燒，導致災民瞬間陷入無糧可用的境地。
雖然說高程第一時間便請求再次調撥糧食，但是要滿足十幾萬災民的糧食，數量太大了。
就算朝廷第一時間進行調撥，等運輸到離石縣，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而這段時間，足夠餓死大批的災民了。
事實上，在糧倉被燒後的幾天，便出現了餓死人的情況，一直到無憂教出現，這才讓餓死人的情況消失。
這也是為什麽高程會放任無憂教的傳播，而十幾萬災民在短短半個月便全部淪陷的主要原因。
實在是太餓了啊！
而此刻，當災民得知，糧食根本沒有被燒，而是陸家夥同押糧官，將救命的糧食吞下時。
災民們的不滿，瞬間便到達了頂點。
“殺了他，殺了他……”
“還我女兒命來，她就是因為你們陸家的作為，才餓死的，她才五歲啊！”
“你們把我們當成什麽了？居然將我們的救命糧也扣下，這是要逼死我們啊！”
……
這時，一名大漢拿著一塊石頭走出人群，大聲說道:“陸家既然想餓死我們，那我們就搶了陸家。”
“反正不搶是死，搶還有活路。”
“可，可，陸家畢竟有人在當大官啊！我們搶陸家，會不會招來軍隊？”
大漢再次說道:“鄉親們，陸家以前就在離石縣為非作歹，想二十年前，他們陸家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戶，田畝不過二十畝。”
“可如今呢，短短二十年，他們陸家已經擁有超過四萬畝的田地，比當初整整翻了兩千倍啊！”
“這些田地有多少是他們陸家花錢買的？恐怕連一百畝都沒有吧！”
“這些田地基本上都是從我們這裏搶去的，不單單是田地，還有家產，房屋。”
隨後，大漢指著不遠處一名斷腿的中年人說道:“胡老漢，你女兒就是去陸家做工，結果不過幾天便不明不白的死了，身上滿是淤青，連衣服都沒有一件，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可，陸家呢？陸家說胡老漢的女兒偷東西，被發現後，還想行凶，所以才被打死了。”
“陸家不但不賠一分錢，還要胡老漢把家裏的五畝田地拿出來，補償陸家的損失。”
“胡老漢不肯，田地沒了不說，兒子還被陸家的人打死，自己也被陸家打斷了兩條腿不說，連他家的房子也被搶走了。”
“那麽多年了，他們陸家侵吞了我們多少土地，他們有想過給我們一條活路嗎？”
“如今更是把我們的救命糧都貪了下來，這是要把我們往死裏逼啊！”
“既然這樣，我們就算是死，也要拉上陸家一起。”
“虎子哥說的對，我們搶了TND陸家。”
“對，搶了陸家……”
“搶了陸家……”
“搶了陸家……”
十幾萬災民高聲呼喊，發出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
高程看著群情激奮的災民，他知道，一切都已經失去了控製。
他最擔心的事，災民暴動，還是發生了。
PS: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