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李文忠的門客
常歌笑道:“我聽我們拱衛司的毛總旗說過,我們司裏有一種酷刑。名曰‘羊舔人’。首先將案犯的衣物扒個一幹二淨,隨後在案犯的身上刷上鹽水。再牽一頭羊來。羊是喜鹽的,會拿舌頭舔案犯的身體。羊這畜生整日吃草,舌頭上有堅硬的一層倒刺兒,能把人的皮肉舔下來。它舔案犯時,案犯先回感覺奇癢無比。隨後渾身痛苦不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常歌說的毛骨悚然,周半瞎嚇得呆若木雞。
常四在一旁吩咐道:“沈老板,你派幾個夥計,去尋一頭羊來,再弄一盆鹽水。”
周半瞎不是什麽鋼筋鐵骨守口如瓶的硬漢。見眼前兩個官差真要給自己上刑,他隻得磕頭道:“主人,二位官爺,我錯了!是我把荷香稻轉賣給了別人!然後用尋常的米填了裝荷香稻的糧囤!”
周半瞎將自己所做的事和盤托出。他當上了沈家糧場的總管,每日過手的糧食數目駭人。沈萬三手下雇傭的人分為掌櫃三等、總管三等、賬房三等、夥計六等。他隻是個二等總管而已,每月的月例不過三貫錢。時間久了他自然心生抱怨。
今年春,他在酒樓跟幾個生意人喝酒,喝多了大吐苦水,表示了對沈萬三的不滿。參加這場酒宴的人當中,有一個福建客商。酒宴散盡之後,福建客商找到了了周半瞎,表示要進大批私糧。
應天知府衙門有規矩:正值亂世之秋,應天城內超過五石以上的糧食買賣要到衙門登記在冊。以防有人購糧之後運到敵方領地資敵。沒有登記在冊的糧食,統稱為私糧。
周半瞎心生一計。荷香稻和尋常米價格相差了五倍。他準備將一千石荷香稻賣給那福建客商。再用得來的錢進一批尋常稻米充庫。橫豎那福建客商要買私糧,用途定然是見不得光的,必肯出這高價。於是乎他付諸行動,將一千石荷香稻賣給了福建客商,得錢九百貫。
周半瞎說到此,常歌打斷了他:“等會讓,以次米充荷香稻,你就不怕沈老板察覺?”
周半瞎老實回答:“官爺,馬上就到了梅雨季節。我本來打算故意在糧囤頂上動手腳,用水泡了那些次米。次米被水浸泡過後發黴跟荷香稻發黴後是一樣的。任誰也看不出差別。沒想到這事兒還沒辦就漏了餡。”
常歌問:“那福建客商姓甚名誰?此時可還在應天城內?”
周半瞎答道:“那人名叫汪吉,是浙江行省平章事李文忠的門客。現住在李平章府上。”
聽到李文忠的名字,常哥和常四皆倒吸一口涼氣。
李文忠是何人?吳王朱元璋的親外甥。他十二歲時母親就去世了,父親李貞帶著他輾轉各地,曆經千辛萬苦找到了朱元璋。朱元璋見到他後十分喜愛。十九歲時,李文忠以舍人之職跟隨朱元璋南征北戰,池州大戰他三次負傷,為擊敗天完軍立下汗馬功勞。朱元璋對他十分信任,常讓他以監軍身份跟隨將領出征。
查資敵案竟查到了李文忠的門客身上,此事變得很難辦。
常歌對沈萬三說道:“沈老板,你瞧,我們奉命查應天城內的存糧總數,稀裏糊塗倒幫你查出了一個家賊。這樣吧,你把你手裏的存糧數報給我,我好回拱衛司交差。”
沈萬三連忙奉上了自己的存糧賬冊:“總數一共兩萬石。荷香稻雖然被這廝偷賣了,但總數是沒變的。”
常歌道:“賬冊我們就不帶走了,有個數目便可。沈老板,這家賊怎麽處置就交給你了。我們先行一步。”
常家叔侄出得糧場。常歌道:“四叔,麻煩了。周半瞎所說的福建客商汪吉是李文忠的門客。這人咱們抓是不抓?”
常四反問:“你說呢?”
常歌思索良久說道:“還是要抓。咱們背後是上位、王妃。不必怕他李文忠。那個叫汪吉的有資敵的嫌疑,抓了他李文忠又有什麽奈何。”
常四道:“現在最好的情況是汪吉資敵,李文忠並不知情。如果李文忠知情.......那他就成了第二個朱文正。應天各官署、吳軍之中必將掀起大案。大案是源頭在咱們爺倆,咱爺倆又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常歌靈光一現:“四叔,事情還沒到那一步,前怕狼後怕虎隻會讓咱爺倆束手束腳。咱們不用大張旗鼓的去李文忠府上抓汪吉這個門客。我就不信汪吉會天天呆在李府不出來。到時候咱們趁他外出,神不知鬼不覺把他抓了審訊一番。查到真相之後直接稟報上位,一切由上位做決斷。”
常四笑道:“你小子辦案越來越老道了。”
常歌又道:“沈萬三這人也是可悲,竟養了一條蛀蟲在身邊。這一筆就虧了九百貫錢。”
常四歎了一聲:“虧點錢就虧點錢吧。橫豎他的腦袋遲早是要不保的。”
常歌驚訝:“四叔你何出此言?他為上位辦了那麽多事,頗有功勞。在上位麵前也是說得上話的。怎麽會掉腦袋?”
常四侃侃而談:“你想想看,老百姓過日子無非衣食住行四樣。整個應天,不,整個吳王屬地,百姓衣食住行幾乎全都控製在沈萬三手中!先說衣,應天城大部分的布店、綢緞裝全都是沈萬三的吧?再說食,沈家的糧場有多大,你剛才也看見了。應天城一半兒的糧食交易都掐在他的手裏。再說住,沈萬三還在應天城內外廣為購買地皮,建了房子之後再賣給百姓。最後再說行,應天城的馬匹交易有七成都是沈萬三的!可以說,沈萬三現在打個噴嚏,應天乃至整個吳王屬地的老百姓都要抖三抖!”
常歌聞言若有所思:“不說不知道,一說還真是嚇一跳。都說沈萬三財雄勢大,細細想來這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他了!”
常四又道:“他隻是一個商人而已。上位是一方諸侯,不出意外今後會成為一國之君。一國之君能夠容忍一個商人控製老百姓的衣食住行麽?所以我說,他的腦袋遲早不保。這也是上回盜銀案塵埃落定,他來給咱們送懸賞,我拒絕他的原因。咱們不要跟他走得太近,否則遲早會跟著吃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