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荷香稻

聽梁白講述完一切，常歌建議道：“四叔，沐都尉。如今我們應該兩方麵下手。一方麵讓徐大將軍派出軍隊，在平江城外搜索暗道入口。另一方麵查是誰在應天城中買糧資敵。”

沐英道：“常兄弟，大將軍已經讓管軍鎮撫藍玉帶了一千斥候，分為二十個小隊在平江城外圍搜尋暗道入口。”

常四捋了捋胡須：“這是笨辦法。最好能先找到買糧資敵之人，斷其糧源。可惜如今咱們沒有任何線索。順藤摸瓜總要找到那根藤才是。”

沐英抱怨道：“唉！張士誠那王八蛋，得了糧食膽氣壯了不少。五日前竟派出三千兵馬，夜襲副將軍常遇春的本陣。”

常歌來了興趣：“哦？這仗咱們打贏了麽？”

沐英輕蔑的一笑：“嗬，要是換做別的將領遇到夜襲可能會被打個措手不及。可惜他們遇到的是常十萬！常副將軍親自上陣衝鋒，弟兄們士氣大振，全殲來犯之敵。這一股偽周軍真是可笑，竟然帶上了三天所需幹糧炒米。結果一天不到就都上了西天。”

張士誠曾自稱“大周天子”，故而吳軍這邊將他的軍隊喚作“偽周軍”。

沐英說者無心，常歌聽者有意，他連忙問：“沐都尉，你剛才說被殲滅的偽周軍身上都帶了幹糧炒米？”

沐英點頭：“是啊。偽周軍一向是以炒米作為軍糧的。大米翻炒時加了鹽，攜帶方便又頂餓。去年冬大將軍看到了炒米的種種好處，還讓糧草官今後學學偽周軍，給外出野戰的各營配發炒米。”

常歌問：“現在營中可還有繳獲周軍的幹糧炒米？”

這個問題問住了沐英：“我也不清楚。不過咱們吳軍中的規矩，一切繳獲都要集中起來，由軍功錄事官統一保管，待戰後平分給弟兄們。”

常歌道：“沐都尉，可否帶我們去見見軍功錄事官？”

沐英爽快的答應了：“成。請二位隨我來。”

三人剛要離開帳篷，梁白卻對常四說：“常總旗，您看我......”

常四連忙道：“你現在這裏好吃好喝住上些時日。記住，這不是軟禁，而是讓你修養一番。等資敵案破了，我向楊先生保舉你升小旗！”

梁白無奈，隻得拱手道：“那屬下就先謝過上官了。”

沐英領著三人前往軍功錄事官處。半路看見徐達正畢恭畢敬的送一個文士打扮的人出營。

常歌好奇的問：“沐都尉，那文人是誰？要勞煩大將軍親自相送出營？”

沐英答道：“哦，你說那人啊。他叫施耐庵，以前在張士誠帳下當過軍師。後來張士誠勾結偽元朝廷，施耐庵不恥與之為伍。就掛印而去躲到了興化寫書。這些日子平江攻城受阻，上位派你們拱衛司的朱久總旗將他接到了大營裏，由大將軍親自問詢他平江城防的事。事情問完了，上位想給他一個樞密同知的高職，他卻堅辭不受，非要回興化寫書去。”

常歌驚訝道：“這人有趣，放著高官不做，偏要去寫什麽書。現在這亂時節，寫了書給誰看啊？能賺幾個散碎銀兩？”

常四卻不讚同：“孩子，這你就不懂了。這叫人各有誌。亂時節裏，能帶兵打仗、運籌帷幄的人多得是。能寫書的卻沒幾個。寫書的人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呐！”

沐英道：“還別說，他寫的書還挺有趣。昨晚大將軍請他吃飯，他喝多了酒講了一段他書裏的故事。故事講的是一個姓武的酒瘋子，灌了十八碗馬尿，竟然在一個叫景陽岡的地方打死了一頭老虎。”

三人邊走邊說，不知不覺到了軍功錄事官的官署帳篷裏。官署帳篷後是一片空地，堆積著從死人、俘虜身上繳獲而來的刀槍、盔甲、財物等等。

帳篷內坐著一個敞胸露懷、不修邊幅的中年人。此人名叫朱升，曾是朱元璋的謀士之一。他雖姓朱卻跟朱元璋不是親戚。這人有大才學，但不修邊幅，放浪形骸。去年在中書省參議任上酒醉鬧事，被朱元璋連降五級，發配到軍中當個小小的軍功錄事官。

沐英領著常家叔侄走進了帳篷，朱升根本沒有正眼瞧這三人，隻是自顧自喝著酒。朱升的酒肴很是奇特——是一枚圓滑的鵝卵石。鵝卵石旁放著一碟醋。他夾起鵝卵石放在碟子裏蘸了蘸醋，放進嘴裏一嗦。而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常四自詡是好酒之人，可這樣簡單、奇特的酒肴他也是頭一回見。

沐英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朱先生，我們找你有事。”

軍功錄事官隻是個微末小吏，沐英這個吳軍中出了名的青年悍將官職比他高的多。可沐英對他十分恭敬，口稱“先生”。

朱升撇了一眼沐英：“哦，有事就說。別脫了褲子才放屁，囉裏巴嗦的。”

常歌心中暗道：有大才學的人說話都是這般無禮麽？

沐英道：“五日前常副將軍全殲了夜襲的三千偽周軍。軍資繳獲在先生這裏麽？有沒有繳獲的幹糧炒米？”

朱升拿著酒壺，隨口說道：“那一仗的繳獲都堆在帳篷後第六垛裏，你們自己去找就是。”

三人無奈，隻得出了帳篷來到帳篷後的空地上。空地上的繳獲堆成了二十幾個小山。每一座小山都是由甲胄、軍械堆積而成的。

常歌數著：“一，二，三......六。應該就是這一垛裏。”

三人走上近前。好巧不巧，繳獲之中有幾個專門裝幹糧的牛皮糧袋。

常歌拿起糧袋翻了翻，糧袋裏還存有幾把炒米。

常歌將兩粒炒米放在手中，而後道：“四叔，這炒米個頭大的很。不知道是什麽米。”

沐英是個精明強幹之人，他從常歌的話中聽出了端倪：“常小兄弟，你是想先查清是什麽米，再抽絲撥繭往下查？這好辦，我去找專管營中糧草的軍需司吏，他是個懂米之人。”

不多時，沐英找來了軍需司吏。軍需司吏仔細看了看炒米，隨後道：“三位上官，這是浙東荷香稻。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