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繡帕

這水天寺中貪財好色的遠不止帖木兒一個人。

常歌他們三個是捐了大筆香火的貴客，寺內派了一個叫智能的小和尚照顧三人的飲食起居。

入夜，常歌正在臥房中跟常四、帖木兒閑聊。智能捧著一壺熱茶進得臥房之中，他道：“三位施主，天冷，喝杯上好的武夷山大紅袍暖暖身子。”

常歌客套道：“謝了小師傅。”

智能放下茶壺，彎腰去給三人倒茶的功夫，忽然從袖中掉出了一方繡帕。他自己沒察覺，帖木兒卻撿起了那一方繡帕。

帖木兒“撲哧”笑了一聲：“小師傅，看不出你還是城裏探春院的常客呢！”

智能聞言色變。常歌和常四卻是不明所以。

智能連忙辯解：“什麽探春院？小僧不知施主在說什麽。”

帖木兒揚了揚手裏的繡帕：“我也常逛探春院。你們廟裏捐一百兩銀子，可以在善人堂裏刻上香客的名字。探春院找姑娘花夠二十兩銀子，送紅牌姑娘親手繡的繡帕一方。你瞧，這繡帕上還寫著‘探春’二字呢！”

為防節外生枝，帖木兒未承認他就是探春院的老板。

智能聞言，“噗通”一聲給帖木兒跪下：“施主，還請不要聲張此事。要是傳了出去，寺裏不但要將我掃地出門，還要奪了我的度牒。我這一生都當不成和尚了。”

常歌譏諷他道：“當不了和尚有什麽打緊。正好還了俗，娶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兒。也省得到那醃臢地方花銀子。”

智能磕頭如搗蒜：“施主，現如今這亂世道，當個和尚有諸多好處啊。我爹當初為了把我送進水天寺，賣了家裏的四畝地呢！”

常歌來了興致：“哦？你倒說說，當和尚有什麽好處？”

智能解釋道：“現如今各路義軍在江南打的熱火朝天。可哪路義軍都不能不敬佛祖。身上穿著僧衣遇見亂兵可以保命。老百姓多得是餓死的，和尚卻是旱澇保收，能混一口飽飯。香火錢多了，還能分上一份。”

常歌笑道：“還真是如此。等會兒......”常歌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探春院幾乎是夜狼會的大本營，這個水天寺裏的和尚去探春院似乎有可疑。

想及此，常歌問：“我問你，應天城內有那麽多女支館，你為何單單去那探春院？”

智能的回答讓人啼笑皆非：“小僧沒單單去探春院啊。城裏的芙蓉院、翠雲樓、秋波院、小喬樓......我幾乎都逛遍了。”

帖木兒驚呼道：“內行啊！應天城最出名的五大女支館，你竟然都去過。你說說，這五個地方裏你最喜歡哪一個？”

女支院老板本來隻是帖木兒的一個身份掩護。可這個身份用了十多年，他早已假戲真做。他希望智能對他說最喜歡探春院，因為探春院是他的心血。

智能的回答讓帖木兒有些失望：“啊，小僧最愛去小喬樓。”

帖木兒追問：“為何？”

智能說了一句話，讓常歌一口茶笑噴在了桌子上：“施主沒聽過那句童謠麽？小橋流水嘩啦啦。”

常歌豎起了大拇指：“看來真的是內行！聽你的話音你經常進城？”

智能道：“是。我每月十四、三十都要跟主持進城辦事。”

聽到這句話，常歌和常四、帖木兒俱是眼前一亮。吳王身邊的暗樁每月初一十五在寺門外古樹樹洞之中發布指令，主持法才每月十四、三十進城？這難道是巧合？

常歌拿過桌上的繡帕，在手上把玩著：“你們主持進城辦什麽事？難不成是領著你找姑娘？”

智能辯解：“不不。主持一進城，就去辦他的事情了。隻給我些散碎銀子，讓我自己找地方消磨兩個時辰的光陰。”

常歌道：“看來你們主持要辦的事挺隱秘啊，不想讓你知道，可又為何每次進城都帶上你？”

智能訴苦道：“主持平日裏養尊處優的，出門總要帶個跟班。遇上下雨下雪，我要給他撐傘。他走累了，我要背他。我們主持身材臃腫，我一背就是幾裏.....他賞我那點散碎銀子，我去找個姑娘犒勞自己一番也不為過吧。”

常歌笑道：“罷了，我們就把這繡帕還給你。你的秘密我們會幫你保守。剛才我們問的這些問題，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後果自負。”

智能接了繡帕，低聲道：“這種事兒你們不跟別人說就阿彌陀佛了，小僧怎麽會不打自招。”

智能走後，常歌說道：“四叔，我覺得那個法才和尚有可疑。”

常四道：“他進城挑的日子的確有可疑。不過他應該不是夜狼會首領。因為他影響不了上位的決策。”轉頭常四又問帖木兒：“法才有可能是你們夜狼會的普通成員麽？”

帖木兒想了想說：“夜狼會的名冊上沒有他。不過有可能是首領私下收買，幫他跑腿辦事的。不如我們將法才抓了，刑訊逼供一番就是了。我以前在蒙元衙門裏當過捕頭，用刑是行家裏手。”

常歌搖頭：“不成。萬一那法才是清白的呢？水天寺是上位每年都來敬佛的地方。法才好歹也是水天寺的主持。真要是冤枉了他，給他上一頓大刑，上位說不定會責罰咱們。”

帖木兒有些發急：“那怎麽辦？總不能不去查他。”

常歌走到窗前，苦思冥想了一番後，轉頭對常四說：“四叔，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常四喝了口熱茶：“什麽辦法？”

常歌道：“兵法上最忌諱打草驚蛇！咱們給他來個反其道而行之，抓蛇先打草。一回兒咱們去找法才，跟他亮明身份。告訴他水天寺跟蒙元探子有關。然後咱們靜觀其變，看法才的反應。如果法才真的是夜狼會首領的人，定然要去跟首領通風報信。到那時咱們就能順藤摸瓜！”

常四捋了捋自己的胡須：“你小子這是兵行險招啊。我看嘛，此計可行。按照帖木兒所說，首領是吳王的心腹之人，此刻應該在應天城內。法才要是跑出去報信，從紫金山到應天城山路崎嶇，咱們三個人還能攔不住一個胖和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