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水天寺
楊憲連忙跪倒叩首：“上位，我絕無這等想法。”
朱元璋能從一個義軍士兵一步步爬上吳王高位，全靠著精於揣度人心。他收斂笑容：“嘴上說沒有，心裏不一定沒有。本王提醒你，你隻有一個主公，他姓朱不姓劉！拱衛司隻有一個主公，他亦姓朱不姓劉！什麽浙東黨、淮西黨，都是本王的臣子！沒事別老往劉伯溫的宅子裏跑！”
楊憲不再狡辯，隻跪地磕頭如搗蒜：“是，上位，屬下記住了。”
朱元璋吩咐道：“把甕城裏那八十多個偽元暗樁先關押到拱衛司。另外，把裏麵一個叫帖木兒的交給常歌和常四。滾出去辦事吧。”
且說常家叔侄出得吳王府，到城西甕城內接了帖木兒來到二人所住的四合院。
帖木兒跪地：“謝過二位的救命之恩！”
常歌搖頭：“先別急著謝什麽救命之恩。查不出夜狼會首領是誰，你的命一樣保不住。”
帖木兒麵露難色：“今夜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首領應該已經知道夜狼會被連根拔起了。他如果今後不再給我發指令，恐怕沒有線索能夠找到他。”
常歌問：“他平時都是怎麽給你發指令？”
帖木兒答道：“城外紫金山上的水天寺門前有一棵古樹。古樹高處有一樹洞。每月初一，十五，他的指令都會出現在樹洞之中。而他本尊從未露麵過。”
常歌看了一眼常四：“水天寺？這名字怎麽這麽耳熟呢？”
常四笑道：“你忘了那個在義軍各部中流傳的那個故事了？”
常歌恍然大悟：“啊，是那兒啊！”
這是一個流傳甚廣的故事：六年之前，朱元璋的主力與陳友諒在龍灣血戰。這是一場以弱擊強的惡戰。朱元璋幾乎賭上了全部身家。一旦失敗，朱元璋將一無所有。好在天佑朱元璋，他擊敗了強大的陳友諒。
惡戰過後，朱元璋腰配寶劍走進了紫金山上的水天寺。正是月黑風高，一個長相醜陋、一身殺氣的漢子進了寺廟，寺廟的主持還以為是來了土匪。
主持戰戰兢兢的表示，可以奉上三貫錢，請好漢另覓他處發財。
朱元璋又好氣又好笑，表示自己不是土匪，隻是來留宿一夜的。
惡戰之後的長夜漫漫，朱元璋睡不著在寺內散步時，路過主持的禪房。他以前當過皇覺寺的遊僧，對寺廟分外親切。於是他進了主持的禪房，與主持閑聊。
主持對他大談什麽佛法無邊，隻有佛才能救中眾生黎民於水火。還勸朱元璋扔掉寶劍，誠心侍佛。
朱元璋大為好笑，字字鏗鏘的說出了一段日後銘記史書的話：生逢亂世，民不聊生。大丈夫當帶三尺劍，護佑山河，拯救蒼生。豈能碌碌無為，祈禱佛祖？
主持對朱元璋的言論大為驚異道：請教好漢姓名？
朱元璋沒有答話，隻是出了書房。第二天天亮，主持來到朱元璋所住的房間，朱元璋已經離開了。主持在牆壁上發現了朱元璋留下的一首詩：殺盡江南百萬兵，腰間寶劍猶未腥，老僧不識英雄漢，隻管嘵嘵問姓名。
主持歎了一聲：此人，真英雄也！
這是一個被記入史冊的故事，數百年後被無數文人墨客寫出了無數版本。然而所有版本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主持的那一聲驚歎：此人，真英雄也！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如今，那個留有吳王親筆題詩的水天寺，竟跟夜狼會發生了聯係。
常歌犯了難：“那人把指令都放在了樹洞裏？初一，十五？從未露麵？這可怎麽查？”
帖木兒道：“我是前日被你們抓的。今日是臘月十七，前日是臘月十五。我沒來得及去取。”
常四提醒常歌：“也就是說，樹洞裏還留著夜狼會首領留下的最後一條指令。”
常歌道：“那咱們現在隻能從樹洞裏的最後一條指令查起了。已經四更天了，咱們睡兩個時辰，然後出城去天水寺查找線索。”
常四將帖木兒領到了西屋睡覺。隨後他來到常歌的臥室：“今天好險。咱們要不是抓住了那群夜狼，恐怕難逃一個兵變的罪名。”
常歌亦道：“好在這帖木兒沒騙咱們，咱們沒擔罪名不說，還立了功。嗬，楊憲那廝本來是想讓咱們丟臉，沒曾想咱爺們反倒在上位麵前露了臉。”
常四道：“等查清了這案子，我會去求王妃，請她在上位麵前說情，把咱爺倆調出拱衛司。”
常歌驚詫：“四叔，這是為什麽？咱們立了功，在拱衛司中揚眉吐氣，怎麽反倒要像喪家犬一樣灰溜溜的滾蛋？”
常四反問常歌：“孩子，你捫心自問，咱把這盜銀案查的七七八八，靠的是能力還是運氣？”
常歌一時語塞，片刻後承認：“靠運氣多一些。”
常四笑道：“人的運氣不可能一直好下去。拱衛司是什麽地方？那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在拱衛司效力，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咱們不是楊憲、毛驤那樣的人精，就不要去幹人精都不一定能幹明白的活兒！有件事你察覺到了麽？帖木兒從進了咱這四合院，就沒提三日斷魂散解藥的事。”
常歌愕然：“是啊，那解藥關乎他的性命，他怎麽不提呢。”
常四解釋：“因為他知道毒藥是假的！根本不需要解藥！一個做了十多年暗樁沒被發現的人，必定有著諸般本事。真毒藥假毒藥他能分不清楚麽？”
常歌驚訝：“四叔......你是說他根本沒被咱們要挾到？他說的話不可靠？”
常四歎了聲：“傻孩子，他萬分可靠！他是誠心想幫咱們將夜狼會連根拔起！因為他心裏清楚，替元廷辦秘密差事，總有一天會出事！人再精明有什麽用？常年說得好，總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呢？這種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差事，早結束早好！給元廷辦秘密差事是這樣，給吳王辦秘密差事亦是這樣！”
常歌若有所思：“是啊。四叔還是你思慮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