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胡勉

常家的四合院當中。

常歌腿上奇癢難忍,常四隻好出了門,連夜敲開城東德仁堂的門,給他尋了一個大夫。

常四領著大夫進了常歌的臥房,隨口道:“吳王府那邊好像出了什麽事,兵馬司的兵丁在大街上鳴鑼宵禁。要是沒有拱衛司的腰牌,我還真沒法把大夫給你請回來。李先生,請給我侄兒看病吧。”

這位李大夫號德仁,祖籍黃州。他在應天城中是出了名妙手回春的良醫。李家是醫藥世家,醫術傳代。一百五十多年之後,李德仁的後代當中出了一個名叫李時珍的玄孫......自然這些都是後話。

李德仁仔細看了看常歌的小腿,又號了號他的脈,隨後道:“不礙事,貴府公子是中了蟻氣,你馬上出去掘一碗黃土,用水化了,再拌上兩勺鹽,敷在腿上一炷香功夫保準藥到病除。”

常四照做,不多時便拿著一碗黃泥進得臥房。李德仁細細將黃泥敷在常歌小腿上。常歌的奇癢立馬止住了,他問:“李先生,你說我是中了蟻氣?那是什麽?”

李德仁耐心的解釋道:“貪玩的小孩往往喜歡掘螞蟻窩。家裏的大人常會教訓小孩,掘螞蟻窩是要尿不出尿來的。看上去像是大人哄孩子編的瞎話,其實不然。”

常歌點頭:“對!我五歲時貪玩,挖了一個螞蟻窩。一天一宿都尿不出尿。”

李德仁道:“萬物皆有氣,看無影,感有蹤。人身上的叫人氣,螞蟻身上的叫蟻氣。尋常的黑螞蟻身上散發的蟻氣,可讓小孩尿止。那些有毒的紅螞蟻、白螞蟻身上的蟻氣,則能夠讓人皮膚瘙癢,起三三兩兩的紅點。”

常歌疑惑:“我這幾天又沒挖紅螞蟻、白螞蟻的窩。怎麽可能中什麽蟻氣?”

李德仁道:“或許你去了一個地底螞蟻成群的地方。蟻氣這東西,分而小,聚而多。多到一定程度就能傷人。好了,今夜用著黃泥敷一夜,明日清早你用涼水將黃泥衝幹淨便罷。”

常四連忙從懷中摸出兩枚“當百”的龍鳳重寶:“李先生,這二百錢是給您的診資。”

李德仁走後,常歌道:“四叔,可嚇死我了。”

常四不解:“腿上起幾個疙瘩你嚇什麽?”

常歌苦笑一聲:“嗬,剛才在銀庫當中,周瞎子說胡勉的妻子吞了半錢白狐香就變成了一具枯骨。咱爺倆這兩天天天在銀庫徘徊,身上定然也沾了白狐香的氣味......我怕我腿上犯癢,一覺醒來腿也變成白骨。”

常四笑道:“你膽子也忒小了。你沒聽孫刀疤說嘛,他手下的弟兄也時常犯癢病,照樣都活得好好的。鬧了半天,是那天和錢莊地底下螞蟻多啊。這沈萬三也真是的,開這麽一個大錢莊,也不提前找人好好看看風水。”

常歌問:“螞蟻跟風水有什麽關係?”

常四道:“你還年輕,知道的掌故還是少啊。上了年紀的人都知道,選宅基地也好,選墳地也罷,地底下螞蟻成群的地方都是風水不吉之地。好了,既然不癢了就早些睡覺。明天一早咱們還要去胡勉家問話呢。”

第二天一大早,常歌和常四吃完早飯出了大門。卻見縣主香香正和徐輝祖蹲在門口“撲哧撲哧”啃著油果子。

常歌驚訝:“縣主,徐小公子,你們怎麽來這兒了。”

香香捧著啃了一半兒的油果子說道:“盼兒姐姐讓我告訴你們一聲,昨晚孫刀疤被人殺啦!”

“啊?”常歌和常四大駭。這說明孫刀疤的確跟盜銀案有關,他的死明擺著是被殺人滅口。

香香一五一十,將昨夜發生的事告訴了二人。

常歌道:“四叔,咱們真該把那孫刀疤抓起來,送到拱衛司用刑,說不準就能問出盜銀案的真相。”

常四捋了捋胡須:“按照縣主所說,昨夜孫刀疤到了拱衛司,徘徊良久卻不入內。很可能是想自首坦白。隻是不巧,毛總旗不在司裏。唉,隻恨那些賊人快了一步啊。”

香香又啃了一口油果子:“盼兒姐姐讓我提醒你們,殺孫刀疤的很可能是蒙元殺手。好啦,你們查案子吧,今日世子要去野外狩獵,我這個當小姑姑的要隨行保護他。”

香香所說的世子是朱元璋的嫡長子朱標,時年十一歲。香香是王妃的義妹,故而自稱是朱標的小姑姑。其實她也不過比朱標大三歲而已。

城南,胡記香粉鋪。

香粉鋪子的客人絡繹不絕,許多達官顯貴家的仆人正在鋪子裏為家中的小姐、夫人們選購香粉胭脂。

一個夥計來到常歌麵前:“客官想買點什麽啊?”

常歌直接亮出了拱衛司的腰牌:“我們是拱衛司的,胡掌櫃在麽?我們找他有事。”

夥計見是官家人,連忙道:“我們胡掌櫃在賬房對賬呢。我這就去叫他來。”

常四卻道:“不用。你直接領我們去賬房便是。”

六十歲的胡勉此刻正在賬房中打著算盤,常家叔侄進得賬房,向他亮明了身份。

胡勉在應天城做生意,自然或多或少聽說過拱衛司的惡名。他一臉驚訝的神色:“二位是拱衛司的上差?找我有什麽事。”

常歌瞥了一眼侍立一旁的夥計。胡勉連忙吩咐:“你先下去。”

夥計走後,常歌開門見山的問:“我們這次來,是想問問你白狐香的事。哦,還有你夫人的命案。”

聽到這話,胡勉臉色一變。他推諉道:“我夫人出事之後,集慶道衙門派人來查過四五次,沒查出個所以然。衙門最後定案是邪祟作惡。這都過去十幾年了,怎麽又舊事重提?”

常歌問:“集慶道衙門?偽元的集慶道衙門嘛?”

胡勉妻子離奇而死是十三年前。那時吳王還未占領金陵城,治理金陵城的是元廷官員。

胡勉答:“是。”

常歌笑了笑:“偽元衙門下的結論不足為信。你在應天城中也算個不小的富戶,見識廣博。你應該知道,我們拱衛司想要問誰的話,那人必須老老實實回答。否則,嗬,拱衛司中有的是刑具專門對付不老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