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許願

胡惟庸翩然而去。常歌望著他的背影感慨:“這位胡少卿膽子也忒大了。他都說了拱衛司是吳王身邊的人,他一個外臣竟然敢這麽明目張膽的拉攏?”

常四似乎很了解胡惟庸,他道:“胡惟庸在淮西黨裏是出了名的做事狠,膽子大,且有治世大才。吳王用他,用得是兩個字,一個是狠,一個是能。這天下哪有胡惟庸不敢幹的事。”

常歌問:“四叔,你說淮西黨和浙東黨,李善長和劉伯溫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常四笑道:“我教你一句話,你記牢了。這世上沒有非黑即白。人也沒有單純的好壞之分。特別是朝堂上的人。好人可能也是壞人,壞人可能也是好人。”

常歌追問:“這淮西黨和浙東黨為何跟烏眼雞一樣爭來鬥去?吳王也不管管?”

常四侃侃而談:“浙東黨人多為讀書人,很多都中過偽元的功名,在偽元做過官。這些人有大才學。淮西黨則多為吳王濠州起事時的老弟兄,泥腿子居多。讀書人向來是瞧不起泥腿子的,覺得泥腿子隻知道打打殺殺,治不了國。反過來呢?淮西黨又覺得浙東黨的那群學究做過偽元的官兒,不可信。吳王殿下那邊,既需要濠州的老兄弟們替他打天下,也需要浙東黨的秀才們為他治天下。所以他隻能和稀泥,同時又樂的見兩黨相爭。帝王之術嘛,向來講的就是一個平衡。”

常歌若有所思,隨後他問:“那咱爺倆應該站在哪一方?”

常四反問:“你說呢?”

常歌脫口而出:“自然是淮西黨。咱爺們的頂頭上司楊憲是浙東黨首領劉伯溫的學生,他看咱爺們不順眼,浙東黨能容咱爺們嘛?”

常四把玩著手中的錫酒壺,道:“錯了。咱們兩方誰也不能站。你記住嘍,咱爺倆隻有一個主子,那個人就是吳王殿下!”

叔侄二人正說著話,院門“吱嘎”一聲又開了。進來的人是沈萬三。

沈萬三拱手:“二位上差,草民有禮了。”

常歌驚訝:“沈老板,你怎麽來了?”

沈萬三道:“自然是有求於兩位上差。”

常歌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來求我們。可我們爺們剛搬來這四合院兩天,您是如何知曉我們住在這兒的?”

沈萬三毫不避諱的說:“太常寺的胡少卿告訴我的。我跟胡少卿、李相國有幾分交情。”

常四起身:“沈老板,請坐。”

沈萬三在椅子上坐定,道:“二位上差,我好倒黴啊!應天城裏的人都知道,這些年我為吳王殿下效了多少犬馬之勞!說句實在話,我是個生意人。可我替吳王府采辦軍械、糧草。不但不賺錢,反而要往裏麵搭錢。這一回更是攤上了天大的禍事。那三萬兩軍餉是在我天和錢莊丟的,要是查不出始作俑者,我就要當替罪羊了!”

沈萬三說的是實話。這些年他替吳王府辦事,一向是分文不賺。沈萬三是一個高明的商人,也是一個高明的賭徒。他把寶押在了吳王身上,賭得就是吳王能夠平定江南,問鼎中原。

常四沒有說話,把錫酒壺裏的酒倒在了茶盅裏,慢慢的品著。

常歌道:“沈老板這是哪裏話。您這些年為吳王出的力有目共睹。盜銀案一事,您也是受害者之一。就算這案子查不清,您又怎麽會變成什麽替罪羊?”

不得不說,常歌說話比同齡人老成的多。他始終是在小明王身邊當過三年親兵的人。大宋龍鳳皇帝的親兵,自然不是說話不知深淺的二傻子。方才胡惟庸說他世故不是沒有道理。

沈萬三一臉焦躁的神色:“上差,當著明人不說暗話。”

常歌心裏暗笑:得,又來一個當著明人不說暗話的。

沈萬三繼續說道:“誰都知道盜銀案關係到應天城內的朝局。我是李相國的門人,淮西黨那群窮酸秀才自然會揪著這事在吳王麵前進讒言。自古士農工商,商為最末。到時候吳王一怒,自然要拿我這個老末開刀。咳,這些年吳王交待下來的差事,我哪一件不是盡心盡力。要是因為這事兒掉了腦袋,我真比哭倒長城的孟薑女還冤。”

常歌微微一笑:“沈老板您放寬心。吳王英明睿智,是不會拿您開什麽刀的。”

沈萬三一番訴苦後,終於說明了來意:“二位,我知道有人不想你們查清這案子。甚至於會給你們暗中使絆子。可我懇求二位,一定要盡力去查!我沈某人是知恩圖報之人。今日我就給二位交個底。我願為天河錢莊的盜銀案設一個懸賞。二位隻要能查清此案,我願奉上五百兩銀子!外加應天北城一座四進四開的大宅子。”

常歌搖頭:“我們是拱衛司的人,怎麽能私下收受您的饋贈?”

沈萬三有些發急:“咳!自古以來,出了盜案、騙案、殺人案,案子的苦主設下懸賞,獎給破案之人都是合情合理的,並不違背法度。哦,還有。我看二位上差這四合院裏並沒有女眷。這可怎麽能行?應天城中除了官家小姐之外,清倌花魁也好、良家民女也罷,隻要二位看上,我都願意保大媒,成全二位好事。”

“撲哧”,常四剛喝了口酒,聽了沈萬三的話一口酒噴在了桌上,他擦了擦嘴道:“沈老板,你可真會開玩笑。當年頂風尿三丈,現在順風濕一鞋。我這把老骨頭要是娶個正當年的姑娘,估計得交待在**。真要是查清了案子,娶親的事兒你隻替我侄子張羅即可。”

常歌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看常四。他心道:聽四叔的話音,是答應沈萬三了?

沈萬三聞言拱手:“那就這麽說定了!案子查清,我親自將懸賞送來,另外常兄弟的婚事也包在我身上了。”

沈萬三的嘴仿佛是抹了蜜。常歌剛剛十九,沈萬三卻是快五十歲的人了。他竟稱常歌為兄弟。

常四道:“罷了沈老板,案子還沒查清呢,那些事兒此時說還早。時辰已然不早了,我們叔侄二人得早些休息,明日還要查案。您先請回吧。”

沈萬三道:“那就不打擾二位上差休息了,沈某告辭。”

沈萬三走後,常歌感慨:“高官、銀兩加美女。胡惟庸和沈萬三這倆淮西黨還真舍得下血本。”

常四並不讚同:“錯了。沈萬三並不是淮西黨。”

常歌不解:“沈萬三明明是李善長的門人,怎麽不是淮西黨?”

常四笑道:“李善長為人極為清高,怎麽可能拿一個惟利是圖的商人當同黨?沈萬三在淮西黨的官員們眼中,隻不過是一個奴仆罷了。他許下銀兩、美女讓咱爺倆盡力查清真相,不是為了淮西黨,而是為了保他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