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詩會

“孟元思跟我說,明天晚上,教坊司舉辦一年一度的詩會尋香,據說蕭鴻羽也會去,你要不要跟過去看看?”沈爍伸了個懶腰,往屋外走。

“何為詩會尋香?”關婧不解。

“所謂詩會尋香啊。”沈爍看了一眼外麵,沒發現清兒,這才放心下來:“就是一群自喻詩人、文人之類的人,教坊司當場作詩,所有人一起點評,拔得頭籌的,可與教坊司甲樓頭牌,共赴雲湖泛舟三日,分文不收!”

“你也懂寫詩?”關婧問道。

沈爍頭搖成撥浪鼓:“並不會。”

“那你去幹嘛?”關婧冷笑一聲。

“看熱鬧呀!下雨天逛教坊司,閑著也是閑著嘛。”沈爍擺弄了一下廊邊的花草,叼了根狗尾巴草,晃晃悠悠地走著。

“好,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關婧的聲音越來越遠。

沈爍朝背後揮了揮手:“酉時等你!”

孟元思搖著折扇,愁容滿麵,過了好久,看到門口出現的兩人,這才喜笑顏開,努力地朝二人揮手。

樓下的沈爍生怕二樓的欄杆撐不住孟元思而導致樓毀人亡的場麵。

甲樓裏麵已經坐滿了人,嗚嗚泱泱一大片。

孟元思第一次見到關婧,還是女扮男裝的關婧,拿著折扇敲了沈爍一下:“老沈,這位兄台是?”

“在下關青,是沈爍沈公子的表親,聽聞今日教坊司風雅節日,特來此瞻仰。”關婧行禮答道。

“既然是沈兄的親戚,那就是一家人,那邊已經開始了,我們快去看看!”孟元思折扇一收,打了個響指。

教坊司的詩會熱鬧程度可謂非凡,眾多才子聚集到此,教坊司風雅鶯鶯燕燕們,也收起了平日裏見人就撲的性子,一個個拿著繡扇,模樣甚是乖巧。

“好!好詩!”

“不愧是書香世家子弟,這一首詩,堪稱今年的佳作!”

“蕭公子果然是人中龍鳳!”

一陣嘈雜聲傳來,沈爍隨著聲音瞅去,一群人圍成了一個大圈,圈內的人身穿紫色長袍,手持毛筆,遊龍走鳳般地寫著詩詞,不時還響起鼓掌聲。

孟元思朝那人努了努嘴,一臉的嫌棄:“瞧,那就是慶國公之子,蕭鴻羽。”

“朝花暮葉兩相遲,平川草木非我期;

荷塘夜半聲聲雨,馬踏雲湖伴思怡。”

“好詩!蕭公子這首詩,是專為思怡姑娘作的吧,可真是羨煞旁人呐。”

“就是就是!”

“思怡姑娘好福氣啊!”

恭維的話不絕於口,蕭鴻羽放下毛筆,對著眾人壓著手,隨後抱拳:“蕭某才疏學淺,不會作詩,閑暇胡謅幾句,還請見諒!”

“蕭公子太謙虛了!”

“我們望塵莫及啊!”

……

沈爍掏了掏耳朵,回頭看著孟元思問道:“這思怡是哪位?”

孟元思頓時把雙眼瞪得賊大,一陣駭然:“思怡你不知道?她可是教坊司風雅頭牌,三年前來到教坊司,如今也就雙九年紀,一年前,憑借一支《翩若驚鴻》舞成了教坊司的頭牌,據說,她入司三年來,都是賣藝不賣身,如今據說還是處子!”

沈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孟元思幾乎是吼出來的,樓下的蕭鴻羽似乎聽到了,轉頭看來,目光停留在了沈爍身上。

“想必,這位便是琉璃寶齋的主人,工部少卿沈爍沈大人吧。”蕭鴻羽似笑非笑地朝沈爍行了個禮,將所有矛頭指向了沈爍。

剛才孟元思的一番誇誇其談,可謂是惹怒了眾多學子。

“就這?還是大人?侮辱風雅,斯文敗類!”

“大庭廣眾之下,竟然亂議思怡姑娘,該打!”

“就是,有辱斯文!你不配來這裏,還是去城外的勾欄吧。”

“嘿!這些書生,看我不打斷他們的退!”聽到樓下的隻言片語,孟元思氣得將折扇差點掰成兩截,提著衣擺,就要下樓幹架。

沈爍一把拽住孟元思,朝他搖了搖頭。隨後看向大堂,深吸了口氣:“諸位才子,剛才是沈某之錯,不該背後妄議佳人,還請各位海涵。”

“呸,道個歉就完事了?”

“那我殺個人,說聲對不起,有用嗎?”

“就是,要是道歉有用,那還要京兆府做甚?”

樓下頓時熙熙攘攘,吵鬧一團,看著樓下得嘈雜聲,蕭鴻羽一個冷笑,屹然不動。

沈爍搖了搖頭,右腳點地,雙手自然張開,一個縱越,緩緩從二樓飛向樓下。

翩翩起舞般的輕功,惹得鶯鶯燕燕一陣尖叫。

“我嘞個去,這家夥真能裝,要是我也會武功就好了!”孟元思一拍折扇,懊惱不已。

話音剛落,隻覺得背後衣領被人提起,關婧拽著孟元思,飛向了一樓。

站住了腳,驚魂未定的孟元思拍了拍胸脯,瞪了關婧一眼,但看著教坊司的一眾姑娘,也不好發作,隻能悻悻而笑。

怕被殃及踩到的眾人在沈爍飛身下樓前,便不約而同地騰出了一塊地,一個個眼神不善地盯著沈爍,卻沒人敢上前一步。

“蕭公子,聽聞令尊傷病昏迷,在家休養,此時你來這,怕是不太好吧。”沈爍擠出了一個笑臉。

“不勞你費心,家父身體健康,如今依然強健,故此,我才有機會來一展思怡姑娘的風采。不過……”蕭鴻羽薄唇邊不由微微勾起了一抹冷笑:“聽聞沈大人從小便識文斷字,也算得上是書香世家,今日詩會,不知沈大人可否指點一二?”

沈爍哪會作詩,從小寫作文,都沒及格過,被蕭鴻羽這麽一捧,頓時心裏如同吃了幾十個孟元思一般。

但是,麵對一眾所謂的文人才子,沈爍此時如果不作詩幾首,估計明天早上就會傳出新任工部少卿在教坊司被唾沫淹死的消息。

沈爍抱拳行禮:“既然蕭公子盛情難卻,那沈某便恭敬不如從命,獻醜了。”

孟元思見狀,立刻跑到沈爍麵前,一字一句,讀了起來:

“楓葉千枝複萬枝,江橋掩映暮帆遲。

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

沈爍深吸了一口氣,停筆四顧,心裏卻在打鼓:“魚玄機魚姐姐,我偷您的詩來搏麵子,您大人有大量,有事就找孟元思,他起的頭,可千萬別找我啊!”

孟元思讀完詩,整個大堂鴉雀無聲,一個個均在心裏默默反複地朗誦著沈爍的這首詩。

恰逢教坊司牽頭舉辦的詩會,詩會的魁首便是要與頭牌泛舟雲湖,這首詩原本寫的是思念丈夫的妻子盼著丈夫乘船歸來;而在此情此景之下,就如同詩會的榜首,在雲湖旁,焦急等待著思怡乘船而來的情景。

“他……他又提筆了!”一聲驚呼將人們從遐想中拉回。

眾人像是發瘋了一樣往沈爍旁邊擠著。

蕭鴻羽揉著發痛的肩膀,剛才被一群人給你的四處踉蹌,絲毫沒有顧及他慶國公之子的顏麵。想發怒,卻沒有發怒的對象。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現,會向瑤台月下逢。”

靜!靜的連呼吸聲都可聽到。

沈爍放下毛筆,朝著麵前眾人拱了拱手:“沈某無真學實才,不敢僭越,隻能胡亂寫寫,還望各位海涵!”

“不不不!沈公子,您這首絕句可謂是驚天之才,在下佩服!”

“先前出言頂撞了沈公子,還請沈公子恕罪!”

“沈公子才氣過人,滿腹經綸,可謂是今晚詩魁啊!”

“對對對!詩魁!”

“哼,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沈爍自小紈絝,字都認不全,哪有如此才能寫出這驚世之作?”蕭鴻羽豎眉瞪眼,滿是凶神惡煞的表情,指著沈爍,滔滔不絕。

一些為蕭鴻羽馬首是瞻的人終於反應過來,便開始附和。

沈爍宛然一笑,搖了搖頭,說道:“詩句如果不是我寫的?那會又是誰寫的?”

“說不定你為了能與花魁泛舟,便偷偷找人買了這些詩。”

“那你們覺得我會是找誰買的呢?”沈爍嘴角緩緩拉開一個戲謔的弧度:“京中大儒,你們應該都略知一二,可以去打聽打聽,我沈某,何時找過他們買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