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欲屠雞鳴寺

“禪德大師,剛剛那個和尚是誰?”

衛蒙突然眼神一縮,冷聲問道。

禪德一愣,臉色有些不自然:“此僧乃是十二年前在雞鳴寺出家的濟恩和尚。”

“濟恩和尚?”

衛蒙冷笑道:“如果我們看錯,應該是前朝餘孽吧!”

僧眾之間瞬間喧嘩了起來,柳湘蓮大驚失色。

現在和尚群能和這些兵丁對峙,無非是仗了智通和尚的名頭還有團結,一旦自己先內部亂了起來,很容易被衛蒙利用。

捏著嗓子低著頭在人群中喊道:“直娘賊!好無理的將官,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導人向善,規勸了多少原本作惡的惡人,別說是前朝餘孽,就算是前朝皇帝,入了空門就是佛祖的人!你有意見麽?”

“誰?哪個小和尚在說話,站出來!”

衛蒙大怒,鷹視著一群和尚,隻看到一片光禿禿的腦門,一堆帶著一樣僧帽的俗家弟子,想要從這種製式裝備的人群中找出隻說了一次話的人顯然有點難。

好半天鴉雀無聲,不過,這突兀的聲音卻將和尚們都穩了下來。

禪德大師也道:“不錯,我佛門弟子雖然說的不怎麽中聽,但道理卻是這個道理。既然已經出家了,就是同前塵往事劃清了界限,衛將軍何必咄咄逼人,將我佛門弟子已經放下的屠刀,又拿起來呢?”

衛蒙嘴角陰笑。

這些和尚給他出難題,他也有壞水往出道。

“禪德大師說的不錯,當年那死鬼姚姬被擄的地方也有尼姑庵……噢,不,應該說也有和尚廟,就好了!那就可以出家,可以不受辱,可以不被活活侮辱而死,嘖嘖嘖,可怕,一把年紀,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真是佛門的損失啊!”

濟恩眼睛通紅,似乎能夠擇人而噬。

姚姬是他的姑姑,也是從小照顧他長大的親人,隻是朱家的末代皇帝朱顏卿失蹤之後,姚姬隻能空守皇城直到叛軍入城將守城將領殺敗,才將他藏在密室之中被叛軍淩辱至死。

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魔,現在被衛蒙大庭廣眾之下提出來,立馬就崩潰了!

一雙砂缽大的拳頭攥的咯咯作響,牙床都能咬出血來。

柳湘蓮一看要糟,這個黑臉將軍還會心理戰術,不斷說些垃圾話去刺激濟恩,還對自己的五個黑甲小將使了一個顏色,隨著他緩緩向前。

此地距離雞鳴寺入口還有一百丈,他們往前走誰也不知道會不會進入雞鳴寺,所以也沒有人阻攔。

但是對於濟恩,也就是姚花爾的心理防線攻擊就更加強烈了。

看呐,那些叛軍的後人不但侮辱自己的姑姑,如今似乎還要來侮辱自己,出家十幾年的養氣功夫慢慢龜裂。

“隻有禽獸才會覺得禽獸之行是一種光榮!方丈,這貨賊軍肯定是來咱們寺裏打秋風的,他們如此禽獸般的品性,絕對不能放他們進入寺中啊!”

又是剛才的那個聲音,衛蒙猛地一回頭,仔細辨別聲音的方向,很快他就鎖定了一個範圍。

帶著自己手下的五個精銳,就要往過走去盤問!

禪德大師一瞧幾個官兵動作,心中一驚,這是失去平衡了?

連忙吩咐武僧攔人!

“眾武僧聽令,將入侵我佛門的賊軍攔下!”

有智通護國大和尚做後盾,這些官兵有沒有任何公文書信,衝向自家僧人,他這當方丈的怎麽會允許。

今日如果不為寺中的弟子們出頭,人心就散了,人心散了,自己這方丈就當到頭了。

“是!”

十三四個武僧揮舞著達摩棍,舞動起來狂風倒卷,雷聲隆隆!

赫然全部都是二流高手!

強大扭曲的棍影將衛蒙連同五名精銳圈在棍陣之中,困了起來!

眾多小沙彌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連忙退開一邊,將場地讓了出來,一邊觀戰加油,一邊憧憬未來自己也有這麽一天會如此厲害。

此時禪德大師還比較克製,這些棍僧隻是將衛蒙幾人困住,並沒有下殺手,

“衛將軍,我雞鳴寺建在雞籠山麓已經千年,寺中沙彌僧人日日做功課不敢懈怠。老僧想討一個話,不知道將軍可否答應?”

衛蒙被困在陣中,幾名精銳小將仗著甲堅刀利,也結成鋒矢陣將衛蒙護在中軍來回衝殺!

一個是武林強陣,一個是戰場殺陣!

若是平常,自然是武林強陣更勝一籌,但現在外圍還有千多名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老兵,隻要衛蒙一聲令下,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將會血洗雞鳴寺大部分僧人。

“你今日如此對待朝廷命官,還想和我善了,我本不應該給你這個機會。但是看在智通大和尚的麵子上,有什麽幺蛾子,老和尚趕緊速速說來!弓弩手何在!”

“諾!”

“彎弓搭箭!”

“諾!”

唰唰唰----!

一眾沙彌僧人震驚的看著士兵們用弓弩對著他們。

柳湘蓮一驚!

衛蒙和自己的幾個手下都是全身著鎧,這些鎧甲在二流高手的金屬棍重擊之下都沒有碎裂,可見質量非常高。

反觀小沙彌這邊,大多都是青布僧袍,然後就是一身腱子肉。

麵對箭雨睡的抗性強,誰的抗性弱,一目了然。

禪德大師念了一聲佛號道:“我雞鳴寺僧人一般不會下山。我這幾人,也並未看到生人進入雞鳴寺。寺中卻是有些大周各地的信徒香客,但是無一例外都是一個月前都預約好的信徒,也並無陌生人。

衛將軍既然如此篤定此處定有凶險的逃兵,何不守住雞籠山各個隘口,至於雞鳴寺內,由我和慧空大師親率一眾武僧搜索歹人,您看如何?”

禪德方丈是一流高手,可以無視這些弓箭,但是寺中僧人眾多,也不是人人都是武林高手。

因為智通大師的到來,大周許多名刹寶寺的和尚們都喜歡來雞鳴寺談論佛法,其中也有大師真的隻是佛法高深,一點都不懂得武功。

如果這些士兵真的血洗雞鳴寺,那不管這個衛蒙將來會死的多慘,反正他也一定得跟著倒黴。

這點是禪德大師絕對不希望看到的。

衛蒙聽後冷笑:“幾個逃兵而已,要我動用左吾衛圍山,不知道這糧餉,這兵部的調令禪德大師能否為在下解難啊?”

柳湘蓮見雙方人馬越說越僵,知道矛盾爆發就在須臾之間。

悄悄撓了撓寶姐姐的手,輕輕拉著往後退,直到到了小沙彌邊沿之地,擁著寶釵悄悄一滾,滾到了一邊的道旁的樹叢之中。

然後將寶釵放在自己的背上用匍匐動作,偷偷爬開。

直到脫離正在激烈言辭爭鋒的眾人視線,柳湘蓮才將寶姐姐拉了起來。

寶釵這會低著頭,不敢看柳湘蓮,剛剛的動作實在太過於曖昧,她……她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

柳湘蓮沒有注意到寶釵神色之中的不自然,剛剛火光映天,這會烏漆嘛黑的什麽也看不見,沒注意到也屬實正常。

“寶姐姐,別發呆啊,你趕緊離開!”

“我,離開?”

寶釵不可思議的指著自己:“我一個人現在去哪?”

“這些人不是來找我們的,他們的目的和今天咱們遇到的那夥人相同!而且要找的東西很可能就在胭脂井!”

胭脂井,陳後主和其妃張麗華還有孫貴妃被隋兵發現時藏身的井,後又稱辱井,是雞鳴寺陳景陽殿中的一處景物。

剛剛,那個衛蒙一心想要去搜查那裏,那什麽百官行疏肯定就在那裏!

“那我們跟著那些和尚豈不是更好,如果他們不是來找我們,那肯定就不會過多的將注意力集中在人上!”

“寶姐姐,您覺得如果真的隻是為了找東西,他們會派來千多名兵丁嗎?而且都是裝備強弓勁弩的勁旅精兵!?他們要血洗雞鳴寺。”

“啊!血洗雞鳴寺?”

寶釵小嘴經驗的能夠裝進去一顆雞蛋:“他們怎麽敢?這雞鳴寺上下近千口人啊!”

柳湘蓮心中暗自嘀咕,怎麽不敢?

永遠也不要高估草民在掌權者手中的地位,也不要低估政客麵對政治訴求時候的狠心。

“現在我們想要轉危為安就隻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提前找到他們要的東西,令他們投鼠忌器。”

《百官行疏》這東西好是好,不管落在誰手裏都能給自己帶來巨大的政治利益。

但這玩意誰如果光明正大的去找,就會立刻成為眾矢之的!

因為找它的動機就隻有一個,那就是控製百官,令百官為自己所用,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身家性命全部都掌控在別人的手上,試問又有誰會不憤恨!

這衛蒙率領一彪人馬來這裏血洗雞鳴寺,肯定就是對《百官行疏》誌在必得,隻要自己能夠提前找到這玩意,然後公開拋給衛蒙,那他就是真正的騎虎難下了,恐怕除了銷毀一條路別無它路。

而他也會因這件事情上的過失而受到懲罰。

“什麽東西,小林子,你心中有譜嗎?咱們去哪找?”

“《百官行疏》,咱們去陳景陽殿,雞鳴寺上千名僧人的性命,可全部都握在我們手中了。”

“小林子,你不是說他們準備血洗雞鳴寺了麽?就算咱們找到東西,他們也完全可以滅咱們的口啊!”

“寶姐姐,此言詫異。人上一千,形形色色,這些人肯定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衛蒙此行的目的,咱們隻要將東西拋到明處,給衛蒙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引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