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縛虎須緊
“你大爺的...”周富貴罵了一句,用力裹緊了身上的皮襖。
折騰了一整天了,周富貴早就疲乏不堪了,本打算好好睡一覺的,可卻被吵得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燕軍平亂拿人,自上午一直拿到深夜,直到現在,仍是在捉拿“反賊”或“亂賊”,人喊馬嘶的,鬧了一宿了,仍不見消停,卻吵得周富貴睡不著覺。
“你大爺的,還有完沒完啊?”周富貴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幹脆就不睡了,咒罵了一句後,翻身坐了起來,望著滿天繁星發呆。
“噗!”一匹戰馬打了個響鼻,伸長馬頭,好奇的看著周富貴,心想為何這麽晚了,還不睡覺?
所謂馬廄,當然就是養馬之處,馬廄之中無數戰馬,或躁動,或打著響鼻,聲音此起彼伏的,嘈雜不已,伴隨戰馬的躁動聲,還有一股股的馬糞味道,使得周富貴是異常難受。
“哎,我說周瘋...周旗將啊,你說你這又是何苦啊?”圖伯顏見周富貴一副苦悶的模樣,於是對他說道。
圖伯顏原為草原上的牧民,且是個話癆牧民...入了燕軍之後的數年間,一直在中原各地,或駐紮,或作戰,草原也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對於馬廄,圖伯顏是再熟悉不過了,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但卻也是睡不著覺,原因就是心痛,心痛功勞沒有了,還被關在這露天馬廄。
周圍數名燕軍看守,也沒人搭理二人,圖伯顏無人說話,隻好找周富貴,這個瘋子說話了...
“我怎麽了?”周富貴虛揮了一掌,嚇走了伸過來的馬頭後問道。
對於圖伯顏,周富貴多少還是有些歉意的。
周富貴與圖伯顏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周富貴命人搶奪圖伯顏手中的“亂賊”,目的是為了交差,因而圖伯顏多少受了些無妄之災,同時也是沒來由的被周富貴狠揍了一頓...
周富貴恨阿爾布穀等人,但並不恨所有的鮮卑人。
“哎,周旗將啊,你自己聽聽,多少反賊被抓啊,這得換多少頭牛羊回來啊?”圖伯顏歎道。
“哼,他們是人,不是畜生,你居然用他們換牛羊?”周富貴聞言頓時不高興了,心中的那一絲歉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冷冷的說道。
“反賊被擒,定會掉腦袋的,既然如此,換些牛羊回來,又有何不可啊?”圖伯顏聞言問道。
“哼...”周富貴懶得反駁他了,話說多了,就不太妥當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於是冷哼了一聲,裹緊了身上的皮襖,翻了個身,就再不理他了。
“喂,我說周旗將啊,你為何又不吱聲了?”
“咱不說此事了如何?兄弟,貴庚啊?”
“哎,周兄弟啊,不如我們就此化幹戈為玉帛如何?我們草原上的漢子,皆為心胸開闊之人,不像你們,小肚雞腸的...”
“......”
於是周富貴在圖伯顏的絮絮叨叨之中,逐漸進入了夢鄉。
...............
“莎莎莎!”
第二日一早,周富貴便被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吵醒,睜眼便見到漢軍統領慕容騰戈領人來到了馬廄。
“軍主!”守衛們紛紛唱喏道,圖伯顏早已點頭哈腰的恭候在了一旁,周富貴伸了個懶腰後,才慢吞吞的站起身來。
“周旗將,昨晚睡得可好?”慕容騰戈斜睨著周富貴問道。
“托軍主的福,小將昨晚睡得挺好,這還是小將自南下以來,睡得最好的一宿呢。”慕容騰戈明知故問的,周富貴也故意對曰。
“哦,是嗎?”慕容騰戈聞言不禁顧左右笑道:“看來周旗將與馬廄有緣?不如今後就睡馬廄好了。”
左右聞言不禁也笑了起來。
去年大爺的馬廄,你全家今後都睡馬廄,周富貴心中嘀咕一句後笑道:“馬廄好啊,可兩耳不聞窗外事,也能躲個清閑。”
周富貴昨晚完全實在圖伯顏的囉嗦聲中及戰馬的嘈雜聲,還有馬糞的臭味之中勉強入睡的,又怎睡得好?
“你想躲清閑?”慕容騰戈聞言搖頭道:“想得倒美!走吧,有人要見你。”
“哦,何人啊?”周富貴問道。
“去了不就知道了嗎?”慕容騰戈答道。
“哦,小將遵命便是。”周富貴點頭道。
“你就這麽去嗎?”慕容騰戈見周富貴打算就這麽跟隨自己去了,於是皺眉道。
“軍主的意思是...?”周富貴聞言詫異的問道。
“沐浴更衣!”慕容騰戈揮手扇了扇風後說道:“來人,伺候周旗將沐浴更衣,你昨晚難道是睡在馬糞上的嗎?為何如此這般的臭啊?簡直是臭氣熏天,小心熏倒了人家。”
...............
“軍主,昨日拿了多少人?”周富貴沐浴更衣畢,一身香氣的走在半路上問道。
慕容騰戈命周富貴沐浴更衣,居然拿出了皂角、香料等稀罕物品,將周富貴洗了個香噴噴的,同時也使周富貴大感疑惑不解。
到底是何人要見自己?周富貴心中暗道。
要知道軍中不是草原上的漢子,就是簽軍漢人男子,都是些大老粗,哪裏還能如此講究?有桶水衝身子就算是很不錯的。
“與你有關係嗎?”慕容騰戈瞪了周富貴一眼後還是回答道:“約兩千餘人。”
“這麽多?”周富貴聞言吃了一驚後說道:“妖僧惑眾,也不至於蠱惑如此之多的人啊?”
“妖僧?哪個妖僧?”慕容騰戈聞言疑惑的轉頭看著周富貴問道。
糟糕,說漏嘴了,周富貴心中暗叫一聲糟糕後,慌忙掩飾道:“都督身邊的那個老書蟲...”
“什麽老書蟲?他是朝廷五官郎中唐慶嗣,休要胡說八道的。”慕容騰戈瞪著周富貴說道。
“哦,唐郎中?”周富貴聞言接著說道:“唐郎中不是說小乘教作亂嗎?小乘教信佛,那些人不是妖僧又是什麽?”
“嗯,小乘教妖僧作亂,蠱惑甚眾啊。”慕容騰戈聞言點點頭後看著周富貴說道:“周旗將,老夫知道你非搶功之人,乃是為了救他們,是嗎?”
“我...”周富貴聞言是又驚又惱,驚得是自己這點小心思已被慕容騰戈看破,看來自己從前確實是有些小看了此人,惱的是此次燕軍平亂,居然拿了這麽多人,於是周富貴橫下一條心,幹脆點頭道:“正是,小將就是為了救他們,妖僧惑眾,惑者甚眾,但他們並非個個都該死吧?聽幾句妖言,就犯了死罪,天下豈有此理?”
“死罪?嗬嗬,周旗將,你還知道為死罪?”慕容騰戈聞言不怒反笑道:“你說得沒錯,妖僧作亂軍中,皆為死罪!周富貴,有些事情,不要說你這小小的旗將了,就算是老夫,也是毫無辦法的,老夫勸你好好的做你的旗主吧,休要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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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斡齊,人已帶到,他...”慕容勃烈與周富貴氣鼓鼓的來到一座金帳之前,帳前早已有數名身強力壯的金甲衛士等候,慕容勃烈對其中一人說道。
“辛苦騰戈軍主了。”名為敦斡齊的金甲衛士首領打斷慕容勃烈的話後說道:“人交給我們了,騰戈軍主請回!”
敦斡齊話說的雖較為客氣,但卻是不容反對的,慕容騰戈無奈之下,隻好對周富貴使了個眼色,便離開了金帳附近。
周富貴大感疑惑不解,不知慕容騰戈這個眼色是什麽意思。
“周旗將請進!”敦斡齊隨後對周富貴說道。
周富貴點點頭,左右看了看後,便一頭鑽進了金帳。
這座金帳與其他軍帳不同,帳內布置得較為奢華,地上有精美的地氈,地氈上擺放著矮腿雕花紅木木桌,包門的兩側並非懸掛著馬鞭、弓箭、刀槍等,而是懸掛著數枝冬梅,冬梅散發的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周富貴甚至還聞到一股莫名的香氣。
難道是女子身上的幽香嗎?周富貴隨後心中暗道。
“啪!啪!”
正當周富貴於金帳之中好奇的東看西瞧之時,忽然覺得腿彎處一痛,便被人踢倒在地,隨後數隻大手按在了他的身上,使得周富貴動彈不得。
一名大漢取來兩根牛筋,數名衛士一起動手,背轉周富貴的雙手,將他綁了個結結實實的。
“小將何罪?何故綁我?”周富貴猝不及防的,根本無法反抗,隻能掙紮著吼道。
“做了些什麽事?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衛士首領敦斡齊單手提起周富貴,將他扔到了矮腿雕花紅木木桌前後,冷冷的說道。
“哎喲,你們幾個大塊頭欺負我這少年郎啊?綁得太緊了,鬆鬆行嗎?”牛筋綁得太緊,幾乎都要勒進肉中了,於是周富貴做出了求饒的模樣,眼睛卻是滴溜溜的亂轉,看看能否尋機逃走。
“縛虎不得不緊,特別是一隻狡猾的老虎。”正在此時,帳外轉進一人輕輕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