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何家破產、官場

開封府尹的威嚴讓人不敢直視。

這個平日裏老父親般的小老頭,此刻再看他,氣勢陡然散發開來。

“爾等將糧食賣與秦記的價格是多少?從實說來!”

為首的佃農趕忙跪下,顫聲道:“稟府台大人,小民五日前,以每升一百四十七文的價格賣與秦記精米兩石。”

現下普通黍米價格在十七文左右。

所謂黍米就是後世人們常見的小麥、大麥的統稱,是百姓們主要種植食用的糧食。

稻米價格略貴,普通的三多十文,精米則要更貴些,大概在六十五文。

而且由於精米屬於緊俏產品,本地產量不高,所以價格向來居高不下。

也隻有秦為這樣的豪商,或是趙允讓這種頂級權貴才能天天當飯吃。

別看王臻貴為開封府尹,一年的俸祿恐怕也買不了幾石精米。

一百四十七文!

這個價格聽起來很高,幾乎是普通黍米的十倍。

但按照市價折算下來,也不過是其兩倍多些而已,哪裏來的六倍?

糧商們紛紛傻眼了。

何振山更是睜大了眼睛瞪著佃農,喊道:“不可能!明明是六倍的價格,定是這些賤農作假了!”

“放肆!公堂之上豈容爾等咆哮!”

一句話喝住了何振山,王臻又問向佃農:“爾等欺瞞官府是何下場?!”

佃農們紛紛跪下,連連叫著‘不敢’。

王臻又轉頭看向何振山:“爾一口咬定秦為以六倍的價格收糧,可有證據?”

“某……”

何振山沉默了。

他沒有證據,可他也不信明明確鑿之事會有假!

秦記高價收糧的消息不僅他知道,大半個汴梁的佃戶都知道,那些人日日守在秦記酒坊門前,擠破頭地兜售自家精米。

眾目之下豈能做得了假?

何振山不服!“此事人人皆知,不用證據!”

旁邊秦為冷笑一聲:“人人皆知?哪個人?誰知道?你讓來對峙!”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收據,呈給衙差,道:“這些佃農賣與秦記的糧食皆有收據,還請大人明察!”

“今收王二狗精米兩石,每升一百四十七文,共計十四貫零七百文。特立此據!”

王臻念完收據後,問道:“誰是王二狗?”

跪在最前的一個佃農抬頭道:“小人就是……”

王臻指了指收據上的手印。

“這可是你親手按的?數目可對?可有其他隱情?”

佃農一字一句說的很清楚:“稟府台大人,正是小人親手按的,數目不錯,沒有隱情。”

王臻甩了甩手裏的收據,看向何振山和一眾臉上,冷道:“爾等可還有話說?”

劇情莫名其妙的翻轉了。

饒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其中一定有貓膩,可問題是沒有證據啊!

白紙黑字擺在那兒。

那些佃農就是以市價兩倍多的價格賣出的,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哄抬糧價。

被坑了!

直到此刻糧商們才恍然大悟。

他們聽信了何振山的話和輿論傳言,便認定了秦記高價收糧的事實。

可誰也沒有真看到秦記與佃農之間的買賣,雖然秦記近日來高調收糧,可他到底收了多少糧?又以什麽樣的價格收的?

而且——糧商們陡然明白過來!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圈套!

秦為怕是早就料到了何家會在釀酒原料上做文章,這才將計就計提前買通了何家的佃農,兜轉了這麽大的圈子,給何家挖了個天大的坑。

這個坑不僅埋了何家,連帶這些想賺黑心錢的糧商也跟著倒了黴。

事到如今誰還管你是不是圈套,幾個糧商噗通跪了一地,開始不住地求饒。

“冤枉啊,大人!我等皆是聽信何振山所言,才一起漲價想借此大賺一筆,我等知罪!”

“我等居心不良,誤信奸人挑撥,願認罪!”

和哄抬糧價、引發百姓動**比起來,誤信讒言、借機賺取黑心錢。二者孰輕孰重?

何振山也明白了,可為時已晚,腳下一軟跪坐在地上。

他清楚的知道,何家完了!

怨毒的眼神死死釘在秦為臉上,那張青澀純良的臉上,此刻正帶著淡淡的微笑。

此刻何振山隻想問問……

到底什麽仇什麽怨?

……

一夜之間,汴梁商界動**!

何家酒坊被查封了,巡檢司奉命查抄,連帶那些倒黴的糧商,均被罰沒了一半家產,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這個製霸汴梁釀酒業多年的老牌商賈,頃刻間土崩瓦解!

整個汴梁商界聞言色變,各個自省吾身,擔心下一個倒黴的就會是自己。

秦為!

這個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卻莫名其妙的成了受害者。

他到底是不是受害者,明眼人都清楚,可還是那句話,沒有證據!

那些佃農一口咬定秦記沒有高價收糧,而且各個有收據為證,甚至巡檢司的衙差還專門去了這些人家中搜查,並且詢問了周邊鄰居親朋,結果還是一樣。

這才是手段啊……能讓黑變成白的手段!

天知道那些佃農是怎樣被秦為說服的,還有那陣喧囂塵上的輿論,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一時間,秦為這個名字,再次刷新了大家的認知。

這是個老陰比,千萬別去別惹他!

房門被踹開,趙允讓野狗一般的衝了進來。

秦為早就習慣了,連起床氣都弱了幾分,迷糊著臉瞪著他好久。

趙允讓撲出坐在床邊的臥榻上,好像自家般隨意:“傻了?整個大宋屬你最懶,這都晌午了竟然還在睡覺!”

秦為早就無力罵街了,喪著臉道:“你是真有病!真的……”

“聽說了嗎?何家倒台了,何振山本來是要發配的,卻不知被誰保了下來,何家如今雖沒了產業,但底蘊還在,依舊不可小覷啊!”

秦為自顧洗著臉,聽到趙允讓的話後頓了一下,接著洗臉。

“韓敖?”

趙允讓明白他的意思,果斷搖頭:“不是!此事韓敖避之不及,誰都知道他與何家是娘親,他若出手,王公定不會放過機會!”

所謂機會,就是政治交鋒的籌碼。

秦為胡亂擦了把臉坐在趙允讓身邊。

“不是韓敖,那就是比韓敖還要厲害的人物,否則商郡王府不可能查不出來。”

趙允讓聞言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秦為豈能看不出貓膩,看似笑道:“是查到了,但不能說……”

趙允讓點點頭算是默認,隨即越過了話題。

“此事揭過了,我隻是來吃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