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香消玉殞(2)·★

下午五點,高水分局刑警大隊會議室。

法醫大齊指著投射在大屏上的一個漂亮女孩的照片說:“受害人仲甜甜,女,22 周歲,係某航空公司機組乘務人員。據外圍調查人員調查到的線索,12 月 22 日晚 18 點 30 分,死者與幾名同事在開發區的一家快餐店就餐後獨自回家,之後再也沒有其消息。目前經初步屍檢,綜合受害人胃內容物消化及排空程度、屍僵及屍斑等特征,分析受害人死亡時間為 12 月 22 日晚 20 點 30 分到 21 點,另外,我們還發現嫌疑人留下的精斑……”

幾名偵察員看到大屏上仲甜甜漂亮的臉蛋及迷人的微笑,又想到案發現場的慘狀,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

“太可恨了,要是抓到他,非打死他不可!”

“是啊,最好是就地正法……”

“抓到後,我最想做的就是沒收他的作案工具!”

“沒收作案工具?!”幾名刑警一時沒有明白過來,在盯著對方看了片刻後,他們終於明白過來,都說,“對,這個主意好,一定得沒收他的作案工具……”

局長潘斌見話題扯遠了,便向大家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停下議論,他問徐常兵和大齊:“受害人的死亡原因是什麽?”

潘斌臉上掛著寒霜。

由於受害人是名空姐,年輕漂亮,此案在當地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好在警方處置及時,目前還沒有好事者將受害人的相關信息發到網上。然而畢竟是起惡性凶殺案,一個小時前,區委書記專門打來電話,督促分局必需在一周內破案,因此潘斌感到壓力巨大。

見局長詢問,大齊說:“殺死受害人的凶器為一把扳手和一把水果刀。根據傷情,受害人頭部遭受到金屬物體五次重擊,其左側顳骨及左側顱骨有三處骨折後形成的塌陷,骨折挫裂處頭骨外露,頸部動脈及氣管被水果刀切斷。”

“哦,你們這麽快就有了結論,就知道作案凶器為水果刀和金屬扳手?”潘斌有些欣喜,也有些懷疑。

大齊讓技術人員將凶器照片投射到大屏上:“潘局,這兩件凶器是我們在死者家樓下的垃圾桶中找到的,上麵還沾有受害人的血跡和頭發。這個小區是剛入住不久的新小區,目前入住了不到三分之一居民,生活垃圾很少,否則經過一天多,這兩件凶器很可能已經被送進了垃圾填埋場,再找起來就難了。”

潘斌向大齊投去讚賞的目光,然而他仍有些擔憂:“兩件凶器的來源找到了嗎?”

大齊說:“水果刀為死者家中所有,由於是剛裝修和入住不久的房子,死者家的餐具全是新買的,我們將水果刀和其他餐刀對比,發現都是同一品牌,水果刀為五件套刀具中的一把。”

“扳手呢?”潘斌問。

“扳手應該是凶手帶來的,我們在死者家沒有發現有類似的工具,經受害人父母辨認,他們說從未見過。”

看完了所有照片,徐常兵道:“這個案子應該很簡單,我有信心三天拿下來。”

“喔,這麽有把握?”潘斌一臉狐疑地看著徐常兵。

徐常兵說:“這是一起典型的尾隨入室強奸殺人案。”

“那好,你分析一下看看,大夥也仔細聽聽,如果有疑問提出來,一點點排除。”

徐常兵點燃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道:“凶手垂涎受害人的美色,他應該就住在受害人所在的小區,並且職業應該是司機、修理工之類,有很多接觸扳手的機會。案發當日,他見受害人獨自回家,於是悄悄尾隨,當受害人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他一把將受害人推進了客廳,隨後自己也跟了進來,並把門關上……”

大家靜靜地聽著。

徐常兵指著大屏上的照片說:“你們看,受害人的鑰匙掉在入戶門旁的鞋櫃下,說明她當時剛打開門就遭遇到了劫持,恐慌之下,鑰匙從手中掉落。你們再看,客廳地板上到處都是鞋印,有受害人的,也有陌生男子的。我可以確定這些鞋印就是案發時留下的,結合房間的整潔程度,受害人就算之前帶男人回過家,也會讓其換上鞋櫃中的拖鞋,絕不會穿著皮鞋直接進入客廳,還在地板上踩出這麽多鞋印。”

“接下來呢?”潘斌問。

“接下來受害人受到了威脅,並與嫌疑人發生了短暫的肢體衝突。當然她不會是嫌疑人的對手,她的抵抗傷不多,傷痕也較輕,說明在較短的時間內,嫌疑人就已經完全控製了她。接下來,嫌疑人強行扒去其褲子,在客廳的地板上實施了侵害。”

“徐隊,您有什麽證據,證明是凶手扒掉受害人的褲子、而不是受害人迫於凶手的**威而自己脫下來的呢?”一名偵察員問。

徐常兵又深吸了一口煙:“你們看,受害人的褲子被扔在電視櫃下,一隻褲腳還掛在電視櫃旁的花盆上,如果是受害人自己脫下的,肯定會相對小心地放在旁邊的沙發上,而不會用力把自己的褲子扔得老遠。”

一名偵察員問:“徐隊,您說的有道理,但受害人自己脫下褲子和被嫌疑人扒下褲子,都是實施犯罪前的步驟,這有區別嗎?”

“哈哈——”徐常兵笑道:“區別大了去了。如果褲子是受害人自己脫下的,說是她迫於凶手的**威,已經屈服就範。接下來隻要好好配合,就不會遭到殘害。而問題是,褲子是凶手強行扒下的,說明當時受害人采取的是反抗和不合作的態度,這才在遭到強奸後,又慘遭凶手殺害。”

“徐隊一針見血,太牛皮了!”幾名偵察員由衷地欽佩。

潘斌狠狠地瞪了一眼叫好的偵察員。

潘斌是老刑偵,從警二十多年來,從偵察員的位置上幹起,後來被提拔為刑警大隊中隊長、副大隊長、大隊長、刑偵副局長、分局局長。因此他沒有被徐常兵的判斷誤導。

潘斌說:“徐隊,你自以為是、粗枝大葉的老毛病又犯了,上次老國給你吃的那副猛藥,看來沒有在你身上見效。”

徐常兵覺得剛才自己的分析處處在理,見潘斌質疑,他一臉懵懂地問:“潘局,我分析錯了嗎?”

“我問你幾個關鍵問題,第一,凶手為什麽要在強奸後殺死受害人?第二,凶手為什麽要用兩種凶器?第三,蓋在受害人臉上的靠枕是怎麽回事?”

徐常兵想了一會道:“潘局,我覺得凶手是怕受害人認出自己。我之前分析過,凶手很可能就住在附近,很大可能就住在受害人所在小區,否則,要是陌生人很難尾隨受害人進入小區,畢竟這是個新小區,門衛把得還是挺嚴的。如果凶手是駕車進入小區,也會事先被保安攔下要求登記。所以凶手住在本小區的可能性不是一般的大!”

“繼續說。”潘斌直視著徐常兵。

“第二,您問我凶手為什麽要用扳手和水果刀兩種凶器,我認為凶手覺得扳手不是殺人利器,於是他在剛剛控製住受害人時,就從廚房取出一把水果刀,當時他的意圖是便於在犯罪時繼續威脅和控製受害人。大夥想一想,凶手總不可在實施犯罪時始終高舉扳手恐嚇受害人吧?!侵犯了受害人後,他怕受害人報警抓住他,就在受害人頸部割了一刀,過後他見受害人沒有死,又從身上取出扳手,在受害人的頭上砸了幾下。凶手在確認受害人死亡後,這才逃離了現場……”

“繼續說!”潘斌仍盯著徐常兵。

徐常兵說:“您問的第三點,凶手為什麽會將沙發上的靠枕放在受害人臉上,我的分析是,受害人是名空姐,剛才大家看過了她的照片,相貌不是一般的甜美。您再看她死後的照片,是不是很恐怖,因此凶手在殺死她後,見受害人的死相十分難看,開始憐香惜玉,隨手把靠枕放在她臉上,這樣他心裏多少舒坦些,罪惡感也會少一些!”

聽完了徐常兵的分析,潘斌說:“你回答的這三條,我最多隻同意半條。這就是凶手怕受害人認出自己才殺了她。然而你說凶手來自本小區,我看缺少證據支撐,接下來我們需要查看監控、走訪受害人的親友和同事,才能得出準確的答案。”

“潘局,您的高見是?”徐常兵不服,但麵對分局一把手局長,他還是壓住了火氣。

“至於你說的第二條,讓法醫大齊來回答你吧。”

大齊尷尬地笑了笑道:“徐隊,您剛才的分析有點小小瑕疵。您說受害人先被水果刀割頸,然後又遭到扳手擊打頭部,我發現這個順序應該反過來。”

大齊讓技術人員調出死者頸部的特寫照片,看了看說:“大家請看,受害人頸部的刀口處皮肉無外翻,出血量也極少,說明刀口是死後傷。如果刀傷在前,大家一定知道,傷口處會噴湧出大量血液,頸部的皮膚出於機體的應激發應,會收縮,傷口處的皮膚及肌肉組織會因收縮而外翻。反過來說,凶手用扳手砸死了死者後,由於死者心髒已經停止跳動,血管內的血液失去了壓力,凶手再用水果刀割頸時,便不會有大量血液流出來,隻會有少量頸部血管中殘留的血液流出。現場的大量噴濺狀血跡和甩濺狀血跡都證實,這是扳手擊打死者頭部時導致的,受害人遭受扳手擊打時,是活著的。”

大夥頻頻點頭。

徐常兵是個有錯就認的人,他連連說抱歉。之後他忽然說:“怪我剛才太大意,這處刀傷是典型的‘傷害加固’,說明凶手在使用扳手擊打後,受害人盡管已經死亡,但凶手心裏不踏實,怕受害人沒有死,又從廚房內拿出這把水果刀,在受害人頸部割了一刀。”

這一次,潘斌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總的來說,這是一起熟人作案案件,在受害人臉上放上靠枕,是凶手實施奸汙和殺人犯罪以外的多餘動作,根據犯罪心理學,這是典型的犯罪標記行為,說明凶手心裏有愧,而不是什麽憐香惜玉、良心發現,他在看到受害人睜著的雙眼後十分恐慌,於是拿起靠枕放在受害人臉上,以遮擋其眼睛。”

已經到了夜裏十一點多,剛剛成立的 12.24 專案組經過幾輪辯論後終於統一了意見:這是一起尾隨入室強奸殺人案,凶手與受害人熟悉,但關係一般,受害人不可能將其帶入家中。凶手或者是受害人的一名追求者,他的求愛遭到了受害人的拒絕,於是懷恨在心,強烈的占有欲使他隻能通過尾隨入室的方式實施性侵。

潘斌說:“凶手在實施強暴的過程中,遭遇到受害人的激烈反抗,這也間接說明了受害人與嫌疑人相識。據我們調查,受害人性格內向、怯懦、身體單薄,這樣一個剛走出校門僅半年、缺乏社會經驗的女孩,如果遭遇了窮凶極惡的歹徒入室,絕大部分情形下都會乖乖就範,最起碼反抗不至於太過激烈。那麽隻有一種情況,就是她熟悉受害人,知道他不會殺了自己,因此才拚死反抗。”

過了深夜十二點,開了七個小時的案情分析會才告結束。潘斌提出的偵察思路是:一、調取相關監控,嫌疑人從哪來?又消失在哪?二、排查受害人社會關係,特別是追求他的男性;三,對水果刀和扳手上采集到的三枚指紋進行比對;四,立即對凶手留在受害人體內的 DNA 進行數據分析,在平台上進行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