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疑凶初現（1）
電視台主持人遇害的 12.12 案已經發案三天，可是嫌疑人連影子也沒有。
早上七點剛過，鍾樓分局局長張照就匆匆趕到分局，他沒到自己的辦公室，而是首先來到了刑警大隊，他推開刑大會議室的大門，滿屋的煙味和腳臭味撲麵而來，薰得他皺起了眉頭。張照定睛一看，會議室裏橫七豎八躺著二十來個刑偵隊員。他們有的伏在桌子上，就的仰在椅子上，不大的三人沙發上竟然躺著三個人，一個個鼾聲雷動。
眼前的一切讓頗愛整潔的張照有些不快，張照捂著鼻子，使勁拍著桌子叫道：“起來，都給我起來！”
幾個隊員先醒了，見局長大架光臨，連忙穿上鞋整理好衣服，又挨個推醒身邊打著呼嚕的同伴。
大隊長支昕也被推醒了，他打著嗬欠，一臉倦容地罵著推醒他的小刑警，顯然沒有看到正惡狠狠盯著他的局長張照。
張照抬手看了看表道：“現在是七點十八分，你們立即洗漱一下，七點半我準時過來開會。”他又指指窗子說，“瞧這會議室被你們糟蹋得成了豬窩了，趕緊給我收拾利索了，再把窗子給我打開，通通風。”
張照今天心情極差，12.12 案像一塊大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平時他都是晚上十點半上床，到十一點基本上就能睡著了。可是這兩天他心事太重，昨天晚上上床後，心裏總是靜不下來，心跳也快，他一急就更難睡著了，到了十二點，不得不起來吃了顆安定，到了淩晨一點才沉沉睡去。可是到了淩晨三點多又醒了，滿腦袋都是受害人孫晨露紅衣紅裙、濃妝豔抹的怪異照片，他思來想去依然毫無頭緒，幹脆一個人睡到了書房的小**，抽著煙想著案子。
早上一下樓，剛剛換上的一雙新皮鞋又踩上了一砣狗屎，張照心裏的火窩得更大了。他總感到腳下傳來綿軟粘膩的感覺，右腿也不自覺地瘸了，凡見到草坪，就會下意識地走上去狠狠蹭幾下鞋底。剛才見偵察員把好端端的會議室攪得豬窩一般，他心裏老大不痛快。
剛到七點半，張照就夾著公文包來到了會議室，他麵色陰沉得像要下雨，在橢圓會議桌的頂頭坐下後，二十來名刑偵技偵人員匆忙找到位置坐了下來。
張照臉陰沉著，他掃了掃眼前的二十來名專案組成員後，把目光定格在大隊長支昕臉上。
張照直奔主題：“支大隊，記得三天前你跟我說，三天內你一定能拿下這個案子，還說把嫌疑人交到我的手上。現在我問你，嫌疑人在哪？我想看看他長的啥樣，胖子還是瘦子？高個還是矮子？”
支昕知道張照這是來興師問罪了，他有些尷尬，但這種場麵豈能鎮住他這個老江湖，他自嘲地笑了笑後便鎮定下來，隨後指了指身邊的偵察人員說：“張局，您看大夥這不都在忙著嘛，這都三天沒回家了，我也是坐鎮指揮了三天，老婆都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說要跟我離婚了。”
張照冷哼了一聲道：“支隊，你甭轉移話題，我要的是嫌疑人，你倒是說說，嫌疑人在哪？我這手正癢著，你這就把他帶來讓我搧他兩巴掌！”
支昕嘿嘿笑了幾聲，他解釋道：“張局，破案需要時間啊，您不是不知道！線索需要一個個調查，單是一條線索甚至就需要好幾個兄弟跑上兩三天。”
“你的意思是，不是我軍無能，是共軍太狡猾了？”張照不無挖苦。
“張局，我說過，我和弟兄們不會給局裏丟臉，您就一百個放心，況且現在案情已經有了很大進展，我相信，再過兩天肯定會水落石出。”
“好，那就跟我說說都有哪些進展？”張照雖然不滿，但聽說案子有了進展，還是頗感欣賞，語氣也便緩和下來。
支昕回過頭掃了掃專案組成員，叫道：“小夥伴們，把所有資料都給我找出來，咱要讓張局看看，我們是不是飯桶！”
偵察員便忙碌開了，他們又是開電腦、接線路，又是翻檔案，他們都想讓局長看看，他們這三天沒有白忙。
按預定的時間，上午 9 點 20，周前就帶著市局領導班子的十幾名成員，一個個穿著筆挺的警服，按職務高低排好隊，在局辦大樓下等候著市委書記鄭廣同的光臨。
九點半，一輛豐田考斯特開進院子，車剛停穩，一個五十六七歲、微微謝頂、精氣神十足的小老頭下了車。周前知道，他就是新來江濱才三個來月的市委一把手鄭書記，之前在市裏召開的會上他們見過幾次麵，因此不算陌生。
鄭廣同下了車，身後的市委辦公廳主任、秘書等一行魚貫而出。周前熱情地打著招呼，走上前和鄭書記一行握手，局領導班子成員按職務順序，也依次上前和車上下來的一行人握手。
在市局的大會議室就座後，主持會議的市委辦公廳李主任挪了挪話筒，對台下的市局各部門領導說：“今天鄭書記百忙之中到咱公安局，是要調研一下我們的公安工作，了解我們平安江濱的工作進展，最後再部署下一步工作……”
待李主任介紹完後，鄭廣同微笑著看了看台下四五十號著裝整齊、腰板挺直的市局直屬機關負責人以及分局一把手局長說：“在座的各位公安戰線的同誌們，我今天來調研工作不假，但部署工作還談不上。在到江濱上任之前，我對江濱的治安狀況早有耳聞，據說在全國省會級城市中，咱們江濱的治安狀況一直名列前茅，這都是咱們江濱的一萬多名警察和在座的各級領導用鮮血和汗水換來的，在此我代表江濱 800 萬父老鄉親感謝在座的各位，感謝正在工作崗位上辛勤勞動的所有公安幹警們。”
說完，鄭廣同從座位上站起身，向台下深深地躹了一躬。
台下立即響起了雷鳴般掌聲。
接下來，周前向鄭廣同匯報了近年來公安工作的開展情況，以及新時期遇到的新問題。
鄭廣同頻頻點頭，待周前匯報完了，他說：“想必許多人對我的過去有所了解，三十多年前，我剛從大學畢業那會，曾在咱們江濱棉紡一廠工作過，當時從事的是團工作。”
鄭廣同稍停了一下，他看了看台下鴉雀無聲、一臉嚴肅的幹警，想緩和一下氣氛，於是感歎道：“年華似水啊！如今一晃三十多個春秋過去了，滄海桑田，江濱已經從一個破破爛爛江邊城市，一躍成了一座現代化的準國際大都市。我為三十年來為江濱奉獻了青春年華的建設者驕傲，也為守護著江濱平安發展的你們而自豪！”
台下又是一陣掌聲。
鄭廣同喝了口茶水，微笑著衝台下的幹警點點頭，繼續說：“剛才聽了周副市長的介紹，新形勢下，我們麵臨著新的挑戰，就比如 8 月份我剛到江濱上任那會吧，有一位公安退下來的黃姓老同誌找到我，他向我反映，說江濱的豬肉賣不出去了……”
周前心裏忽然一凜，鄭書記口中姓黃的老同誌非黃能德莫屬，他狗嘴裏豈能吐出象牙！然而，豬肉和公安工作又有何關聯呢……
周前一下轉不過彎來。他腦袋裏飛速旋轉著。
多年領導工作的經驗，使周前預感到事情有點不妙。但他表情依舊嚴肅莊重，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的波濤洶湧。
鄭廣同見大家都一臉嚴肅地等候著他的下文，於是嗬嗬笑道：“後來這位姓黃的老同誌告訴我謎底了，說這豬肉難賣啊，是因為有個女人被人殺了，幾片碎塊還被保潔員撿了回家，許多人覺得吃肉惡心，就不吃肉了。”
周前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一半，他向鄭書記身邊的李主任使了個眼色，李主任會意，他見鄭廣同停下來喝茶，於是湊在他耳邊小聲說：“鄭書記，這個惡性大案已經拿下來了，凶手現在已經歸案。”
鄭廣同滿意地點點頭，又對眾警察說：“看來，這個凶手送給我的就任大禮，被你們公安沒收囉！”
周前見鄭廣同心情不錯，於是說：“鄭書記，大案要案是我們的高壓線，發案必破。最近五六年來，我們還沒有一起重大刑事案件成為積案，被塵封進檔案室裏。”
鄭廣同讚許地點點頭，接著說：“破大案我是外行，我相信你們有這個能力和水平，我今天來主要是要說一說大案之外的平安江濱建設情況。”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新書記究竟想說啥，都在靜靜等候他的下文。
鄭廣同說：“大案命案必破，這不僅是你們公安部門的要求，也是廣大群眾對我們公安工作的期盼，隻有將每一個窮凶惡極的不法分子繩之以法，群眾才能獲得安全感，對我們公安機關才有信任度、滿意度。這些大道理我就不多說了，我今天過來，主要是想和大家探討另一個話題，這就是通過我們公安，如何讓群眾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
“公安讓群眾樹立人生觀價值觀？這不是宣傳部門的事嗎！”周前又是一頭霧水，身邊的幾個副局長也是疑惑不解，隻能茫然地互相從對方的臉上尋找答案。
鄭廣同見大家都不吱聲，便把桌上的手機拿起，衝大家揚了揚：“前幾天一段視頻在網上很火，不知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的一位老公安同誌成網紅了……”
周前腦袋“嗡”的一聲，他知道，鄭書記的手機中定是老國前幾天遭遇碰瓷老漢時被發到網上的視頻，他不禁暗暗叫苦：“老國啊老國，你咋就這麽任性呢，自己的帽子搞丟了不說，弄不好，我這帽子遲早也得被你搞沒了。其實帽子倒是次要，在啥崗位都都是奉獻，都是工作，可是這麵子往哪擱？台階又怎麽下啊？”
想著想著，周前臉上不禁微微冒出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