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虐殺之謎(1)
雖然此次調查有了很大收獲,基本確定了賈寶強的爺爺賈德才就是白骨案的凶手,但老國、周薇和林可慧並不開心。
一行人開上車,往城裏駛去。
“師傅,我覺得賈德才雖然可恨,但老賈和段嬸老年喪子,還是挺可憐的。”
林可慧長歎一聲道:“是啊,人活著是因為有希望,一旦希望破滅了,人就成了行屍走肉了。”
“師傅,您剛才不應該阻止我。我那純粹是好意,盡管投胎轉世這事沒有被科學證實,但可以給段嬸希望,讓她有個盼頭。您這一說,人家往後的日子還不是要坐吃等死?”顯然,周薇對老國剛才的態度心生不滿。
副駕上的老國回過頭,對周薇說:“作為一名警察,我們不僅不能講迷信,更不能隱瞞我們的意圖,這是紀律,也是誠實守信,讓群眾知道我們的話中沒有任何水分、沒有任何虛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隻有這樣群眾才會真正地信賴我們。”
“師傅,我覺得我是善意的欺騙!”周薇辯解道。
“實事求是,告訴他們實情,這才是真正的善良。”老國說。
周薇一臉委屈,她噘著嘴道:“可是你的實事求是,卻被人家趕出來了,好丟人!”
“想做一名警察,這點委屈你都受不了嗎?”老國問。
林可慧見師徒倆爭執不下,她岔開了話題:“姍姍爸,我有個疑問,賈德才在砍柴時砍掉自己的手指不是沒有可能啊!”
老國說:“賈德才是右利手,不是左撇子,這問題我等會再分析。右利手砍柴時肯定是右手握著柴刀,左手抓著柴,就算不小心砍到了手指,也應該是砍掉了左手食指,而賈德才斷掉的可是右手食指。”
“在一家人一起吃飯的那張照片上,賈德才是左手拿筷子的,要是一般人,肯定以為他天生就是左撇子,可是您是怎麽判斷出,他斷指之前不是左撇子的呢?”林可慧問。
“右利手的人都不希望右手被束縛或處於不利於動作的位置。在賈德才和老伴帶著孫子的那張照片上,老伴是站在他左手位置的。”
老國的話引起了周薇的好奇,她心情也逐漸好了起來,便問:“師傅,您剛才的話我不明白,為什麽右利手的人不喜歡別人站在他的右邊呢?”
“站在他的右邊,會擋著他有利的右手,致使右手活動受限。這是動物的一種本能,任何動物都是在大自然殘酷的爭鬥中進化出來的,都保存著最原始的防範本能。一是絕不會把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他不信任的對手麵前,二是把最有利的武器對準他認為的敵人。”老國說,“我看的書少,這都是我對生活的經驗之談。”
“姍姍爸說得對極了,我以前養過一隻貓,我怕它亂抓東西,就給它做了四隻小腳套,沒想到套上後它就煩躁不安。原來是這個道理。”
“這是為啥呢?”周薇不甚明白。
林可慧回過頭對周薇笑道:“你師傅剛才不是說嘛,把最脆弱的地方藏起來,把最鋒利最有力的地方露出來,這是動物的本能嘛。貓最有力的武器就是它的爪子,被你包起來了,它能不急、能不煩躁?!”
周薇終於明白了,她問:“師傅,您的意思是,在拍照時,由於照相館環境陌生和對攝影師的不信任,最起碼他和攝影師不是熟人,因此賈德才本能地站在了老伴的右邊,把他有利的右手空出來,隨時準備戰鬥,隨時準備給攝影師來一拳。師傅,我說的對嗎?”周薇笑著問老國。
“意思對了。”老國說,“人是經過社會化的,就算攝影師讓賈德才不滿,也不至於就要給他來一拳。人是從動物進化來的,盡管經過了社會化,但他的潛意識中始終保持著動物的本能,在陌生的、讓行為人感到有壓力的地方,他出於本能,會把有力的那隻手空出來,這樣做心裏會感到踏實一些、舒適一些。”
“這是行為心理學的範疇,姍姍爸好厲害,無師自通啊!”林可慧讚道。
周薇想了想說:“師傅,好像也不盡然,比如說兩個談戀愛的男女走在一起,他們都是右利手,男的走在左邊,他的右手空出來了,可是女方右手卻被男人遮擋限製了,這又怎麽解釋呢?”
老國說:“這就對了,男人的思維是外向的,他更多地關注周圍的環境,防範別人的襲擊是他無意識中的本能,所以他右手要空出來。而對女人而言,她的思維是內向的,特別是熱戀中的女人,身邊的男人就是她的整個世界,用右手挽著她心愛的男人,她的心裏才會更踏實,所以你對麵走來的戀人,絕大部分都是男人走在左邊、女人走在右邊。人們常說的男左女右就是這個道理。”
“哈哈,師傅,您對愛情還蠻精通的啊,連戀人走路該怎麽走您都一清二楚,要是有人喜歡你,你能一下就看出來麽?”周薇一高興就忘乎所以,說完後她才感到林可慧就在身邊,於是捂著嘴幹咳了兩聲。
“差點壞了大事——”老國忽然說,“慧姐,你到前麵下高速,再調過頭回林下村。”
一個小時後,林可慧開著車,載著老國師徒倆又出現在林下村的村道上。
剛剛在回程的途中,老國忽然意識到,凶手並非隻有賈德才一人,賈德才最少有一至兩名同謀。
“師傅,看您一直在思考,我沒有打攪您,您說賈德才還有同黨,您是怎麽知道的?”周薇問。
老國又思考了一會終於說:“死者施大富身高 1 米 82,死亡時 41 歲,正值壯年,而且他當過兵、上過戰場、肌肉發達,凶手賈德才瘦小枯幹,身高不足 1 米 65,作案時隻有 19 歲,按當時的營養條件,還沒有發育成熟。剛才我們的對話讓我忽然意識到,凶手一個人怎麽能殺死受害人?他肯定還有幫凶,或者他是別人的幫凶。”
“那就不能在受害人不在意的時候,忽然給他一刀?或者來一棒子?”周薇喜歡做相反的假設,她覺得這樣學到的知識才更透徹。
“你要看到種樹的人。”老國在副駕上回過頭說。
“師傅,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啊!”
老國說:“如果給了受害人一棒子,必須要打中頭部才能將其製服,接著才可能捆綁住受害人,可是經過法醫鑒定,受害人的頭骨沒有任何傷痕,這就說明受害人的頭部沒有遭受重創。”
“那如果凶手打中受害人身體的其他部位,比如打斷了受害人的肋骨或一隻手臂,昨天我們在解剖室不是看過他的斷骨了嘛!”
“那他仍然不是受害人的對手,受害人僅一隻手,完全可以將凶手製服。”老國說。
“如果賈德才是乘受害人不在意時,忽然給了他一刀呢?”周薇繼續假設。
“除了晚上從背後下刀,而且這一刀必須要準確無誤地紮到心髒上,倘若稍有偏差,就會傷到肋骨。我剛才已經分析過,人在夜晚走路時,有很強的防範本能,況且死者上過戰場,他還有戰士的本能,基本沒有可能會讓他人悄悄摸到他身後忽然下刀。綜合以上兩點,你所認為的被人持刀偷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周薇忽然想起看過的一部恐怖電影,上麵的凶手一刀劃斷受害人頸動脈、鮮血噴湧而出的鏡頭。她又問師傅,“您看有沒有這種可能,既然不能一刀準確無誤地紮進受害人的心髒,那有沒有可能趁受害人不在意,凶手一刀割斷死者的頸動脈呢?我覺得這種方式下手比較容易。我要是凶手,想殺掉人高馬大施大富,可能會選擇這種方式。”
“你說的確實是一種快速有效的殺人方式,在受害人骨骼上也不會留下痕跡,但我問你,你既然一刀割斷了受害人的頸動脈,你為什麽還要把他捆綁起來呢?”
周薇張了張口,無言以對。
“姍姍爸分析得很有道理,我們剛才怎麽就沒想到呢?”林可慧說,“依我看,嫌疑人賈德才肯定有同夥,他們先製服了受害人,將其捆綁後再進行毆打,並打斷了受害人手臂和肋骨,最後可能是給了受害人一刀,刺中心髒或導致受害人失血致死。”
“嗯。”老國點了點頭,忽然又搖搖頭,“如果賈德才有兩三個同夥,按施大富的體格,對付起來也不在話下,就算賈德才的同夥也很強壯,起碼他們要扭打好一陣才能得手、才能綁住受害人的雙手。”
“師傅,所以這次回來,我們要走訪死者的子女,了解他們的父親生前有沒有仇人,是麽?”
“薇薇,你的意思是施大富死於仇殺?”
“是啊。師傅說,謀殺有四種動機,分別是仇殺、情殺、奸殺和侵財,那時家家窮得揭不開鍋,侵財殺人的動機可能性極小。情殺的可能也可以排除,因為我們已經基本確定凶手就是賈德才,他和死者同為男性,而且年齡相差 21 歲,根據偵察員前期的調查,死者作風正派,沒有奸情。如果不是仇殺,就隻剩下奸殺了,難道五大三粗的施大富死於奸殺?”周薇笑了起來。
“我看還有另一種可能。”林可慧說。
“另外一種可能?”老國來了興趣,他不解地問。
“虐殺!”林可慧道。
“虐殺——”周薇笑道,“林姨,虐殺是一種殺人手段,是比喻凶手殺人的方式特別殘忍,不是我們剛才所說的犯罪動機。
老國辦了幾十年案子,當然知道虐殺不是殺人動機。但看林可慧言之鑿鑿的樣子,便等她的下文。
周薇接過話說:“林姨,我懂了,如果說虐殺是作案動機,那麽凶手肯定很變態,以殺人為樂。”
林可慧沉思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將車拐進了林下村村委會院子:“到了,我們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