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走不出去的圈子
按理說文哥才剛剛出事,現在正是風聲緊的時候,無論如何森哥都不應該鋌而走險才對,這也是半世琉璃她們沒有采取進一步行動的最主要原因。
森哥不是傻子,他本身就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人裏麵出了內鬼,才剛剛把走私文物的生意交給我,如果這個時候接二連三發生意外,他肯定會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抓內鬼上麵,這無疑就增加了我暴露的危險。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得知森哥要走貨,我並沒有立即把消息上報給半世琉璃,而是決定先看看情況再說,畢竟那些文物都在別墅的地下室裏,早晚森哥都要讓我準備的,等確定了是否包括那尊銅鎏金佛像也不遲。
回到萊城之後,我就把手下都叫到了別墅裏。
新跟著我的四個小弟綽號分別叫“老曹”、“三龍”、“德子”和“阿寶”,原來在文哥手下並稱為“四大金剛”,各個都是亡命之徒,簡單的說明了一下情況,我就吩咐他們到海上去踩盤子,目前正值東南沿海的捕魚期,海上的漁船不知凡幾,如果條件允許的話,魚目混珠到公海上交易確實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不過老曹等人反饋回來的消息卻不太樂觀。
撥通了森哥的電話,我說道:“森哥,情況已經摸清楚了,現在海上的風聲非常緊,有不少漁政的船在巡邏,但凡是遇到出海的漁船都要上船檢查並且核實身份,被發現的風險很大。”
“很正常。”
森哥淡淡道:“上次阿文就是準備到公海上交易才被發現的,看來這是引起條子的重視了。”
“要不……等過了這一陣風頭再說?”我建議道。
“等不了了。”
森哥輕歎一口氣,說道:“那些外國佬執意要在約定的日期之前拿貨,小天啊,咱們做的可都是見不得光的買賣,沒有任何約束,靠的就是規矩和信譽,如果不遵守遊戲規則,我們失去的可能就是某個外國市場,既然海上走不通,那就交白單吧,正好我帶你去見見海關那邊的人,以後也方便打交道。”
這些天跟著老曹他們惡補了一下“知識”,我知道“交白單”是走私的黑話,意思是用於買通海關和緝私人員,讓其放行的“打點費”,一般情況下都是按次數交錢,數目都是一口價十萬。
如果可以的話,其實我們是不願意采用這種方式,不是舍不得這點錢,而是不願意和那些人打交道。
怎麽說呢,按照老曹他們的說法,海關裏麵的人分為三種,一種是剛正不阿,這種人是無論多少錢和多漂亮的女人都拿不下的,另外一種是有賊心沒賊膽,要麽是不敢幫我們做事,要麽就是在領頭的手下喝點湯,幹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情,這樣做的好處是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著,自己不會出什麽大事,而最後一種就讓我們“又愛又恨”了。
他們手裏有實權,但是卻非常貪得無厭,最讓人惡心的是不講義氣,隻要被紀檢的人帶去喝茶,保準一股腦的把我們全都抖落出來。
……
……
老實說,我設想過很多和森哥口中海關的人見麵的場景,或者是私人別墅裏,或者是高檔娛樂會所的豪華包間,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在麻將桌上。
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的豪華客廳內,我摸起一張“四萬”,看了看手裏的牌,果斷的打了一張“三條”出去。
“糊了。”
坐在我對麵的男人把手牌推倒在麻將桌上,笑道:“清一色。”
這個男人姓方,森哥並沒有說他的名字,隻介紹說是萊城海關的副關長,看上去今年有四十多歲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女人,年紀起碼比他小了十多歲,長得很漂亮,身材也非常不錯,應該是個被包-養的金絲雀。
“方關長,你這手氣也太好了吧!”
我推開自己的手牌,一臉懊惱道:“你看看,我這才剛聽上牌,早知道我就撤聽了。”
其實我是故意這樣說的,在來的時候森哥就囑咐過了,方關長最大的愛好就是打麻將,不管我用什麽手段,輸是肯定的,但如果明擺著是故意點炮的話,這麻將玩起來就沒意思了,所以我不僅要讓方關長保持興致,還要讓他贏的盡興。
好在我當年做包工頭的時候為了承包工程也做過類似的事情,再加上有森哥從旁邊暗中協助,總算是沒有輸的太明顯,但即便是如此,算上這把清一色,方關長今晚也有近十萬塊錢入賬了。
似乎是感覺火候已經差不多了,森哥開口說道:“方關長,我們下周有批貨要過海關,你看看能不能方便安排一下?”
“不是我不幫你們。”
方關長摸起了一張麻將牌,並沒有著急打出來,而是摩挲在手裏微微皺眉道:“你也知道,因為阿文的事情,最近的風聲都比較緊,幹嘛非要挑這個時候出貨?”
“手底下那麽多兄弟要吃飯,沒辦法啊。”
森哥聳了聳肩膀,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而是話鋒一轉道:“我聽說你的兒子非常優秀,馬上就要出國去澳洲留學了?”
“哈哈,是有這麽個事。”聽到有人誇讚自己的兒子,方關長大笑道。
見森哥朝我使了一個顏色,我微笑著拿出一張銀行卡來,推到方關長麵前,微笑道:“出國留學可是要花不少錢,我剛剛接替了文哥的位置,以後還要多多仰仗方關長的照顧,這裏麵有三十萬,是我給孩子的一點心意。”
其實我之前也沒想到森哥會以我的名義來送這三十萬,按照他的說法,我以後少不了要和方關長打交道,不如就借這個機會給方關長留下一個好印象,今後辦起事來也能順暢得多。
方關長並沒有拿起銀行卡,而是把目光轉向了森哥,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道:“你們這樣讓我很難辦啊。”
“方關長別誤會。”
森哥笑嗬嗬道:“小天辦事一向很上道,他這麽做我事先可是一點都不知情,不過既然是給孩子的,你就收下吧。”
“這樣吧,你們下周聽我的消息。”
方關長猶豫了片刻,終於收好了那張銀行卡,想了想,他又摘下手腕上的手表遞給我,說道:“這個你拿著,遇到麻煩的時候給他們看這塊手表就行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我立刻就知道了方關長的意思。
之前聽森哥說過,海關裏麵的利益關係非常錯綜複雜,所以那些真正管事的人基本上都不會親自出麵,這個時候就需要一件“信物”來放行,眼前的手表無疑就是起到這個作用,我趕緊接過來小心翼翼的收好。
方關長這裏打點明白了,而且時間也不早了,我和森哥自然沒有繼續打麻將的理由,把總統套房留給方關長和自己的情-人鬼混,我們兩個就離開了。
坐在岩哥的車子裏,在回去的路上,森哥問道:“小天,第一次和這種大人物打交道,是什麽感覺?”
“長見識了。”
我掏出香煙,先是給森哥和岩哥分別點上,又給自己也點上了一根,深吸一口吐出煙霧,我笑嗬嗬道:“這和電影或者電視劇裏的情節可真是不一樣,複雜多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摸了摸胸前襯衣那裏別著的一顆胸針,看似是裝飾品,其實這是一個微型的錄音設備,用森哥的話說這叫有備無患,隻要方關長沒出事,到了關鍵的時候,這就是一枚護身符。
“電影和電視劇都是給觀眾看的,情節是經過加工設計的,當然不一樣。”
森哥說道:“咱們幹的可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買賣,隻要一個疏忽,這輩子基本上就算是毀了,小天,我知道你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剛剛當上負責這門生意的大哥,對一切都還有點新鮮感,不過你要清楚,利益這個東西可是和風險並存的,包括過兩天藏貨過海關在內,我隻跟著你走一遍,以後就全靠你自己了。”
“放心吧森哥,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加倍小心的。”我重重點點頭道。
其實森哥說的一點都沒錯,走私文物確實是暴利,就拿從疤爺那裏用五百萬交易來的明代青花瓷來說,隻要成功帶出去了,估計就能賺一倍的價錢,可是在這背後也充滿了很多風險,不僅僅是來自警方和緝私,還要時刻防備著利欲熏心的自己人,說是刀尖上跳舞也不為過。
森哥把目光轉向了窗外,突然開口說道:“小天,做成了這單生意,你就真正屬於這個圈子裏的人了。”
這話聽上去沒頭沒腦,但我明白森哥是什麽意思。
紙醉金迷那個地方雖然烏煙瘴氣了點,但起碼是個正經生意,我可以安安分分的生活。
然而現在就不一樣了。
隻要貨被裝進集裝箱過了海關上了船,我就算是有“案底”的人了,而在走進這個圈子之後,雖說得到了權勢和地位這些普通人一輩子都夢寐以求的東西是不假,可是我要付出的代價也非常沉重。
毫不誇張的說,除非我死了,否則就永遠也別想走出這個黑暗的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