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劉氏老宅

來到劉老頭家已是下午時分,他的家麵積不是很大,傳統的川西民居風格,隻有5、6間屋子,與周邊那些小洋樓比起稍顯矮小、寒酸了一點。

大門一進去就是堂屋,正對大門的牆有一個神龕,上麵掛著劉氏先祖的牌位,下麵有一個沙合子,沙子上麵密密麻麻地插滿了燃盡的香杆和香灰,地上整齊地擺放著一些常用的農具和家具,還有一些剛收回來沒來得及涼幹的玉米棒子。

堂屋後麵是一間小廚房,左邊是臥室,右邊是客廳,裏麵有一組老式的布藝沙發和一台舊電視,家裏陳設雖然簡單,但擺放整齊,拾掇得當,給人一種舒坦、幹淨、整潔的感覺。

劉老漢招呼李子木在客廳坐下,就到廚房去做晚飯了。

沒過多久,劉老頭就拿出酒菜來熱情地款待了李子木,席間他們又聊起了家常。

“這麽寬的房子就你一個人住?”李子木問道

“我們家本來人就不多,隻有一個兒子在外麵安家,前兩年老伴被接去帶孫子享福去了,我一方麵不習慣城市裏的生活,另一方麵想守著家,守著劉氏的老宅子,守著嬸嬸的囑托,等待忠漢回來,同時每年也可以去給父母和嬸嬸上墳掃墓,所以沒有去城裏生活,就一個人在老家裏生活。”

“自從嬸嬸去世後,我們劉家人也四分五裂了,各顧各的,年輕人也差多不走光了,每個人都隻知道關心自己的未來!沒有人再關心他們劉家人輝煌的過去的。今後我都不知道這本族譜傳給誰,神龕上劉氏先祖的牌位恐怕也沒有人來上香了。”說完他長長地歎了一聲氣。

酒足飯飽以後,劉忠義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他們劉氏的族譜,打開那一層層金黃色的的綢布,裏麵是一本線裝版的厚冊子,冊子菲頁早已磨頹,邊沿上也磨得起毛邊了,發黃的菲頁上還清析地寫著——劉氏族譜四個大字。

李子木翻開那厚厚的族譜,認真地閱讀起來。

還真是怪,隻有謫長子才能在後麵取個“漢”字,從後到前依次是忠漢——興漢——旺漢——富漢——強漢——振漢————立漢…….。

看完了族譜,李子木看時間還早,便提出想去看看劉家老宅,因為從事旅遊行業的人,對這些老建築也很感興趣,這些可是不可多得的文化遺產啊。

於是劉老頭又帶著李子木來到了劉氏老宅,這劉氏老宅離公路有幾十米遠,中間有一條由厚厚的青石板鋪成的小路,順著小路走過去,走上幾級石台階,一道古色古香的大門出現在眼前。

大門分左右兩扇,均是上等楠木所製,厚約兩寸有餘,上麵漆以深紅的油漆,很多地方的油漆已經脫落。門葉上各有一個狴犴狀的鋪首銜著一個大大的銅環,再以銅釘牢牢地釘在大門上。門環與大門摩擦的地方,早已沒有了一絲的油漆,而且在門環長年累月的敲打下,大門上也陷下去了兩個深深的窩,窩裏的木紋清晰可見,甚至數得清楚木門的年輪。

大門兩邊是兩根大大的石柱子,門框就鑲嵌在石柱子上,石柱子上雕滿了花紋圖案,下而一道厚厚的門檻。上麵是一個大大的門罩,門罩上麵全部鋪滿了金色的琉璃瓦,隻是琉璃瓦上長滿了雜草和青苔。用於支撐琉璃瓦的木架也全是上等的木材老料,木架上還雕刻著各種祥禽瑞獸的圖案。

這劉氏老宅還真是氣勢恢宏,雖然飽經風霜上百年,但從這入口的大門上,都看得出來當年的雄壯和風采。

老宅的主體全部為木結構,分上下兩層,中間有一個大天井,四周有七個小天井環繞,這就是當地人說的七星抱月,八個天井自成一體,既獨立成幢,又縱橫相連。其間曲徑通幽,廊道相結,往來無阻,通行順暢;其餘邊角上都是一些柴房、馬棚、豬圈和當時下人住的房子什麽的。

老宅梁柱高大,選材講究,都是上好的楠木和香杉,雕梁畫棟,獨具匠心,全部黑漆粉刷,色澤經久不衰;窗沿上雕龍刻鳳,人物栩栩如生,情景曆曆在目,四大名著經典片段,唐詩宋詞的超然意境,躍然於窗沿的鏤空雕花上,並塗以金粉,曆久彌新;牆壁也全是木板拚結而成,經曆這麽多年的風雨侵襲,未見一絲裂縫,依然堅固耐用。

“我們劉家世代居住在此,已經有上千年的曆史了,這幢宅子,是一百多年前修的了,後來解放了,忠漢的爺爺(劉家的族長)被打倒,房子分給了周圍的群眾,他們自己反而被趕出了老宅。

現在這裏麵還住有二三十戶外姓人家。但是現在很多年輕人都有不喜歡住在這裏麵,隻剩下一些沒有能力搬走的老年人住在這裏麵,說著劉老頭帶著李子木穿過了幾個小天井,來到的最角上的屋子裏。

“這就是我嬸嬸生前住的房子,快四十年了,她死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現在還是什麽樣子,一點也沒有變。”劉老頭傷感地說到。

“這樣的屋子也能住人?前麵那些屋子隨便挑一間也比這裏強啊!”李子木不解地問到。

“好屋子都分給貧下中農了,像嬸嬸這樣的地主後代隻能分到像這樣的柴房,自嬸嬸死後,我就再也沒有踏進過這間屋子,畢竟這裏是咱們劉家的傷心地,從這裏就看得出劉家從輝皇到衰敗的曆程!我真的不忍心再來看它,”劉老頭動情地說道。

這套屋子與剛才看到的那些屋子相比。真是天差地別、相去甚遠,雜草叢生的房蓋;殘破、漏雨的屋簷;搖搖欲墜的梁柱;四麵透風的牆壁;凹凸不平的地麵;組合成了這低矮、陰暗、潮濕的屋子。

屋子裏麵塵垢遍地,到處掛滿了蜘蛛網,空氣中全是灰塵和腐木的味道,幾個殘破的木板壁上,居然長出了魔菇和青苔,而那些稍微幹一點的木板,也被蟲子蛀得亂七八糟,泥濘潮濕的地上全是那些蟲子蛀出來的木屑,一不小心還要滑倒,看得出來,不知道有多少年沒人踏進這間屋子裏了。

站在這所謂的屋子裏抬頭一看,天上日月星辰清晰可見;環顧左右,青山綠水曆曆在目;飛禽走獸可以自由自在的出入其間;風雨雷電可以零距離地與人交流。這倒非常符合現代人追求自然、生態和環保的理念,在這裏麵居住,完全有一種荒野求生的感覺。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誰曾想到,在這樣一幢氣勢恢宏的大院裏,還有人住在這樣殘破不堪的地方。真不敢想象,當時劉老太太住在這樣的屋子裏生活,內心是多麽的強大!意誌是多麽的堅韌!才能支撐她如此活下去。

屋子分內外兩部分,裏麵隔出了兩間小屋子,像是臥室,外麵一間小屋子像是柴房。現在這幾間屋子裏都空空如也,連木板也沒有幾塊完好的,隻有外麵柴房裏的一個灶台還算完好。

灶台是以當地的耐火泥夾雜著稻草,再加上石塊壘成的,灶台上麵還有一口鏽跡斑斑的鐵鍋,鐵鍋裏全是大片大片的鐵鏽,有的地方就快要鏽穿了,用手輕輕的摳就會摳下一大片來,一看就知道這些東西已經多年未曾有人使用了。

灶堂裏外都結滿了厚厚的蜘蛛網,下麵是一層厚厚的灶灰,火堂口外麵是一層黑不溜秋的煙垢,旁邊還散亂地放著幾根柴禾,隻有從這點煙垢上才能看得出這裏曾經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灶台旁邊的地上,全是拳頭大小的老鼠洞,其他兩間屋子裏也是一樣,看來這裏早已成了老鼠的天堂,唯一的一方淨土可能就是灶堂裏麵吧!那裏麵居然沒有一個老鼠洞。

“這個東西現在很少見了,再過些年頭,這完全就可以當文物或古董來看待了,”李子木指著那個土石壘成的灶台說到,順便還拿出手機卡卡地照了幾張像。

“是啊!現在像這樣灶台是很少見了,不過以前咱們這裏家家都有灶台,隻不過有的要好一點,用水泥磚頭砌成,有的要簡陋一點,就像嬸嬸家的這個一樣”劉忠漢答到。

“以前你們這裏家家都有灶台?”李子木繼續問到。

“是啊!俗話說靠山吃山,咱們這裏離山林近,打柴方便,隻要有力氣,上山打幾捆回來,就可以燒上十天半月的,又不用花一分錢。而燒煤要花錢買,隻有有錢的大戶人家才燒得起煤,所以一般人家都用這種燒柴的灶”,劉老頭答到。

唉!看來這劉忠漢母子還真是苦命的人,本來有一個好好的家,後來卻落得家破人亡,難怪她對人世間的生活厭倦了,寫下了那樣的對聯,這與她們的悲慘身世是分不開的,都是那個混亂的時代惹的禍、造的孽。

夕陽的餘輝從拆走的板壁中照了進來,這時李子木才想起時間不早了,看了半天也沒有什麽收獲,隻照了幾張建築的照片,準備拿回去保存起來,今後如果有對古建築感興趣的開發商來,就可以給他們推薦一下,這也是自己的主要工作嘛!

於是李子木告別了劉老漢,然後就駕駛著汽車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