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二三事
“神佛有沒有不知道，陰物倒是見過不少，不知道老人家說的信，是哪種信？”關昊情不自禁跟玄雲老人開始對答。
玄雲老人說道：“當然是信仰的信，你信仰的是天上哪一路神仙？”
關昊心中有些輕微的掙紮，他感覺到自己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裏，強撐著說道：“難道一定要有信仰嗎？”
“人無信仰，必然恍惚！”
玄雲老人看出關昊的掙紮，眼神頓時更加幽深，連帶著身上的氣息都變化不小。而從小道士的角度看去，他發現自己這個玄雲師伯的眼仁出現了一種奇怪的變化。
小道士想出聲提醒關昊，卻發現自己連嘴都無法張開，隻能喉嚨裏發出些簡單無意義的微小音節。
而關昊此刻的狀體則有些不妙，他隻是感覺到視線中那兩個旋窩的旋轉力度驟然變大了幾倍，然後就徹底陷了進去，再掙紮不起分毫。
人無信仰，必然恍惚！八個字，猶如宏大的鍾聲，在他耳邊不斷炸開不斷回想，他感覺到自己快要被這聲音震得吐了。
“人生來為人！為什麽一定要去信奉仙佛鬼怪？與其把心思寄托在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上，不如信奉自己！”
“人何以為人！人是這個世界上最高貴的生靈，是智慧的最高表現！那些所謂的仙佛，哪個不是人變成的？既然生在這個世界上，為什麽一定要天生自降一等而去信奉所謂的神聖仙佛？我一直認為這是一種卑微的表現，是一種心靈上的自我低賤自我奴役！”
“非要說信仰，我隻信仰自己！”
我隻信仰自己！一句話出口，關昊頓時從那種詭異的狀態中脫離出來，視線中那兩個旋窩再也無法讓他陷進去，他的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隻信仰自己！”關昊跟玄雲老人對視，聲音鏗鏘有力，無所畏懼！
“老鄭！你瘋啦！”小道士著急地大吼。那禁錮在他身上仿佛枷鎖一樣的東西，在關昊說出那句話之後突然消失了，他急切的看向玄雲老人，說道：“玄雲師伯，你別聽他胡說，他有時候就是這樣神經不怎麽正常！”
在一個道門高人麵前貶低宗教關於神佛的信仰，這很犯忌諱，小道士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關昊會說出這樣的話，雖然他有些時候心中也會冒出某些類似的莫名其妙的想法。
玄雲老人卻沒有小道士想象中的暴怒，反而是若有所思的看著關昊，仿佛是在回味某些東西。隔了會，他突然笑了，樂嗬嗬地說道：“真是挺有意思的小朋友，很有想法，不過人總是需要有些敬畏才能更好的活著。”
他沒給關昊跟小道士再說話的機會，直接擺手說道：“好好在山上休息一晚，明天你們下山。”
第二天從無量觀的客房中醒來，玄雲老人已經離開了無量觀，隻留下了溪子跟竹子兩個粉雕玉琢的小道童。
溪子告訴關昊跟小道士，玄雲老人進山采藥去了，讓他們兩個下山離開。
小道士聽到這話愣了，他問溪子自己那位玄雲師伯去那個方向采藥，什麽時候能回來。
溪子仰著頭翹著鼻子說了兩句不知道，又補充了一句最少都得十天之後。
小道士聞言隻能苦笑，他抱歉的看了關昊一眼，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結果。原本這次帶關昊來無量觀裏，是想問一些有關於青蛇果的消息。
關昊拍了拍小道士的肩膀，說道：“沒事，命裏有時終須有。”
小道士說道：“那咱們現在就走吧，正好趁著天黑下山。”
隻是兩人剛走出無量觀不遠，就聽到竹子在後麵追他們，停下腳步好奇的看著追來的竹子，他小手裏還攥著一張紙。
“祖師爺爺走之前留下的，說是讓我給你們，你們快點下山吧，祖師爺爺不在，我跟溪子要封山啦！”
竹子把玄雲老人留下的信塞進了關昊手裏，頭也不回的朝無量觀裏跑去。
關昊沒有第一時間把折疊的信打開，而是有些奇怪的看向小道士，說道：“我剛剛沒聽錯吧？竹子說他跟溪子兩個人封山？”
小道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賣了個關子，“快點走吧，別耽擱，等會你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下山路走的很順暢，小道士仍然在堅持繞遠路，寧願多翻幾個山頭也不想帶著關昊從鎮嶽宮那邊走，生怕發生什麽意外。
而竹子說的封山是怎麽一回事，關昊很快就見到了。兩人正不停腳的往回趕的時候，小道士突然提醒他往無量觀所在的那座山看，然後關昊就看到了一幕大自然的奇景。
似乎是有一陣風，帶著數之不盡的朦朧山雲從某個山澗裏鑽出，然後山雲仿佛化龍，把無量觀所在的那個山峰繞了一圈又一圈，在最後將那一片竹林也淹沒掉的時候，關昊就發現，自己已經看不見那座山峰了，它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連剛剛湧出的那些山雲都不見了蹤影。
“這……”關昊看著這樣的場景，目瞪口呆，太讓人吃驚了。
小道士看著關昊的表情，笑著說道：“道門講究師法自然，這就是道門中的陣道。”
佛門的聲勢浩大，道門的飄逸自然！關昊想著這些天的際遇，拍了拍腦袋，對小道士說道：“這是障眼法的一種吧？不過你師伯采藥去了，留兩個小孩子自己在山上怎麽辦？”
小道士訝異的看向關昊，“你沒看出來？”
關昊被小道士說的一頭霧水，“看出來什麽？”
小道士看著關昊的表情不似作偽，就更加奇怪了幾分，說道：“溪子跟竹子這兩小東西不用擔心，你當真沒看出來他倆的真實身份？這兩小東西都是山精所化，溪子是一顆溪石開了竅，竹子是無量觀門前那片竹林裏的一棵青竹成了精。”
關昊再次吃驚的長大了嘴巴，小道士說的太離奇了，類似的事情他從來隻在神話故事中看到過。“你丫確定自己不是在胡扯？”
小道士說道：“胡扯你個無量天尊！難道你沒發現溪子跟竹子都不吃飯麽？玄雲師伯感念生命不易，才把這兩個小東西留在了道觀裏，不然他倆早就被別的東西吃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關昊很快從那種不可置信的狀態中調整過來，說實在的，碰到的跟現實脫節的東西多了，自然而然也就會慢慢的有了免疫力。他現在就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完全是在重新認識這個世界一樣。
下山沒有碰到什麽麻煩，也沒有再碰到一個類似於斷塵老道士那種厲害的人物攔路，兩人越走越順暢，在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就下了山。中途小道士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在路過知白觀的時候在破敗的道觀門口恭敬的上了三炷香。
讓關昊覺得有意思的是，小道士上香用的並不是檀香，而是祭祀用的青香，並且他的動作也更像是在祭拜。這香火肯定不是供奉給那些神像的，那麽似乎大概可能，他是在祭拜知白觀那些故去的亡魂。
開著薑修白的那輛藍蝙蝠還在山下，一日半的風吹日曬並沒有讓這輛漂亮的有些炫目的豪車變得太髒，坐在車中之後，關昊才打開了那封玄雲老人留下的信箋：解決屍氣，老道苦思了一夜，查閱醫術數本，也沒有找到什麽太好的辦法。藥石之力似乎隻能在屍氣爆發之時暫時壓製，並且會隨著服用次數的增多，而效果越來越差。
老道觀你身負祭祀之力，不知你從哪裏得了祭字篇？這本書應該已經被人毀了才是。這因果老道不想沾染太深，隻能告誡你一句話，祭祀之力盡量少用，否則一定會被有心人探查到，這……本是一種不該出現的東西。
不過有趣的是，祭祀之力倒是比你身上的玄陽力更克製屍氣一些，不知道對你是好是壞。
祭字篇，老道曾有所耳聞，前些天更是占了一卦，知道了小浩子想幫你問什麽。
青蛇果老道曾經的確見到過，不過那種果子很奇怪，在老道帶回山之後，它裏麵的那種力量就不見了，老道研究多年，不曾有任何結果。你若是想尋，可去山城，在那裏多多打聽，應該還能找到有關青蛇果的消息。
小子，若是有緣，再不相見！你身上的因果太重，老道怕是承受不起嘍！
合上信箋，關昊哭笑不得，小道士也是看的滿臉驚訝，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好。
隔了會，才嘟囔著說道：“沒想到玄雲師伯連咱們上山的意圖都能算出來，真是人越老越厲害。”
關昊聽著小道士的自語並沒有接話，他在想的是另一些事情。
前幾個月在那片不知名的大山裏，老族長因為他身上的屍氣遣人去另一個寨子請教，結果那個寨子的老人避而不見，老族長當時就說人是不想沾這因果。
隻是因果因果，這扯蛋的因果是什麽意思？怎麽好像有些人在故意避著自己，而又有些人在刻意靠近自己一樣？
長安。
不，確切的說，應該是這片在幾千年前隸屬於秦國的大地上。
在不為人知的黑暗處，一場風波來的匆匆，又去的匆匆。
幾乎是以一種詭異的情形突然而起，又在短短一條之後突然消失的。
就在關昊看完玄雲老人留給他的信箋，心中正有些茫然不知前路之際，接到了一個來曆神秘的電話，電話中那人在聯係上他之後似乎鬆了口氣，然後很鄭重的告誡長安不可留。
而在關昊掛了電話之後，又發現車前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年輕道士，小道士看見自己這個同門，臉色則有些不怎麽好看。
年輕道士很有禮貌的敲了敲車窗，向關昊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又對小道士說道：“師弟，斷塵師叔讓你隨我上山。”
關昊詫異地看向小道士，小道士神色變幻，良久之後有些艱難的點了點頭，“行，我跟你回去。”又看向關昊說道：“老鄭，一個人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