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混在鬼堆中的人
車前窗迅速變得模糊了，薑修白打開雨刷一遍遍刷著，每次都是雨刷剛剛刷過，不過幾秒鍾前窗又變得看不清楚，原本等在路上的那群人被這場雨打了個措手不及，紛紛狼狽地鑽回了車中，隻剩下一道道原本明亮的車燈在這場大雨裏暗淡地橫豎交錯著。
“我去，這雨下的真是時候！”猛地一拍方向盤，薑修白的語氣中帶著些惱意，他從座椅下麵抽出一把傘，對關昊說道：“我去問問出什麽狀況了。”
見他準備起身，關昊一隻手適時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看似輕飄飄的沒用什麽勁，卻讓薑修白無法動彈。另一隻手伸過去從薑修白手中拿過雨傘，關昊對他說道：“別下去，有他們的電話沒有？直接打電話問問情況。”
“山裏沒有信號的。”薑修白打開手機給關昊看了看，屏幕上無服務三個字特別惹眼。
眯著眼睛順著車燈往前看了片刻，雨太大，什麽都看不清楚，關昊心中總是覺得有些不妥，對薑修白說道：“你在車上等著，我過去看看，記著，不管發生什麽情況，不管你看到了什麽，我不上車，你別下車。”
薑修白從關昊的話中聽出了另一層意思，他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有些不自然，“沒那麽誇張吧？你別嚇我！”
“我沒心思跟你開玩笑，記住我說的話。”關昊點了點他，語氣十分鄭重。
打開車門又砰地一聲關上，關昊撐著傘凝神盯著停在前麵不遠處的那幾輛車，踩著濕答答的地麵一步步走了過去。
薑修白被車門閉合的聲音驚得打了個哆嗦，在這一瞬間，他心中的恐懼感被無限放大，臉色看上去變得有些泛白。
當當當！站在一輛車的旁邊敲了敲車窗，車窗卻並沒有落下來，好像車中的人根本就沒有聽到他敲窗一樣。窗戶上貼著深黑色膜，白天從外麵都看不到裏麵，更遑論這下著大雨的山中夜晚。
果然是有問題！關昊敲擊車窗的手指頓了頓，灰色力量匯聚在雙眼，出現在他眼中的世界驟然間隻剩下黑白二色，然而看到的情景卻讓他微微一愣……這輛車竟然是真實存在的，並非是類似於鬼打牆那種的影響著人視覺神經的障眼法。
這一瞬間關昊甚至都要以為是不是自己的判斷出問題了，等他再抬眼看向四周，入眼的一幕卻讓他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原本橫在路上的那些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重重疊疊的鬼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人說，人在死後所化成的鬼魂，就是他死亡那一瞬間時候的樣子。然而關昊卻知道這其實是以訛傳訛的說法而已，人死之後魂不定形，這中途會有一個七天的過渡期，到了死後第七天，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頭七夜，鬼魂才會尋找到自己的肉身按照那時候的模樣定形，繼而斬斷跟生前肉身之間存在的那最後一絲冥冥中的牽連。
而此刻他眼中所看到的這些鬼魂，模樣全都是淒慘無比，七竅還掛著血跡的已經算是賣相很不錯的，剩下的不是穿腸破肚，就是皮肉已經被折斷的骨頭刺破，暴露在身體外的骨頭參差不齊，猶如動物嘴裏的鋒利牙齒，更有甚者，渾身破爛不堪，從臉到腳，到處都是被飛禽野獸撕咬過的痕跡，有些肉塊勉強粘連在身上，往外淌著粘稠的膿液。
這樣的場景意味著什麽關昊再清楚不過，頭七之前根本就沒人給這些鬼魂的肉身收屍，所以這些生前的人便成了現在這副樣子，變成了隻能漫無目的遊**在這山間的孤魂野鬼，全憑著靈魂中殘存的那一瞬間對於死亡的恐懼跟無人料理身後事的怨氣來行事，這樣的鬼魂便是平常人嘴裏那索命的惡鬼，害人性命不過常事。
然而這樣沒有風水聚氣滋養的鬼魂在關昊看來卻並不如何恐怖，除了看上去凶惡一些之外，其實殺傷力實在有限，他有自信收拾十個八個這樣的鬼魂還不在話下，但是現在看著這密密麻麻的鬼魂數量，他頭上卻有些冒冷汗，實在太多了些。一旦被這些鬼魂埋住，光是匯聚在一起的衝天死氣都有可能讓他慘死於此變成其中一員，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隻是一步步緩緩後退。所幸的是這些鬼魂也能感覺到關昊身上的危險氣息，它們隻是定定地站在那裏，並沒有逼上來。
看到這一幕關昊鬆了口氣，隻要這些鬼魂不出現瘋狂的暴動，那就並無大礙。
然而意外卻在這時候突然出現，他剛回頭看了一眼，便被薑修白那明晃晃的車燈將眼睛刺激的微微眯了一下，緊跟著就看到那輛藍蝙蝠轟鳴著加速朝他衝了過來，目的很明確，要把他撞死在這裏。
關昊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刺激得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小，這一刻他來不及去思考什麽，本能驅使著他迅速後退。
哢嚓！天空中驟然劃過一條閃電，一瞬間把周圍的一切都映得如同白晝，而他後退的一隻腳腳跟已經踩空，路邊的石塊因為他腳下用力過猛已經掉下去了好幾塊。
再往後一步，就會墜入萬劫不複的懸崖，一旦掉下去除非他能長出一雙翅膀，否則必死無疑。
冷汗唰地一下布滿了額頭，關昊也就在這一刻心中瞬間便出現了一種猜測，他的臉色有些猙獰起來，“操你媽的！”他怒罵一聲，不退反進，直接丟了手中的雨傘如一頭怒虎般迎著撞過來的跑車衝了過去。
一瞬間的抉擇，有時候就是一場豪賭！關昊此刻便如是。
他決定不再相信眼睛看到的，哪怕視線中那黑白二色涇渭分明的世界裏這輛車的確存在，他也決定賭一次。賭注是生命，因為已經別無選擇。
狂猛的暴雨頃刻間將衣服全都侵透，前衝的身影與衝來的跑車接觸，重合，又分開。
碰撞的結果出來了。
跑車消失在這大雨中的漆黑夜色裏，關昊安然無恙的站在路中間喘氣，額頭的冷汗跟雨水混成一塊，早已分不清彼此。
“彩門！”他的拳頭緊緊握著，這果然跟猜測的如出一轍。剛剛看到的那一幕，不過是一場高明的戲法，如果不是及時反應過來，恐怕現在……已經變成這懸崖下的一具死屍了。
關昊從沒想過彩門的報複會來得如此之快，更沒有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來算計他。灰色力量凝聚在眼睛裏，能看到的隻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根本不可能看穿這活人演繹的障眼法，所以他剛剛看見的跑車無比真實。
走了兩步將丟在地上的傘撿起來，又仔仔細細的把周圍看了個遍，這周圍根本就沒有能夠藏身的地方。關昊知道自己碰上大麻煩了，能不現身就能布置出這種讓人無從分辨真假的場麵的人，肯定不是什麽易與之輩。
這要比鬼怪的威脅來的更大！關昊捏了捏鼻梁，灰色力量在眼睛中存在時間過長，眼珠已經開始出現特別難受的感覺，他視線中黑白二色的世界已經開始變得有些不穩，就像是一台老舊的電視機一樣，不時會出現一些極其別扭的顏色。
如果是真開了鬼眼，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了吧。心中想著，他上前兩步，站在了停在路上這輛豪華跑車旁邊看著那依然堵在路上不肯散去的鬼魂。
這些魂魄淒慘的樣子讓他歎了口氣，如果有的選擇，誰有願意真的變成這樣被怨憤驅使著的鬼魂野鬼呢？華夏的傳承裏，自古就有一種人死之後入土為安的想法紮根在每個人心裏。
“各位不要再堵在這裏了，明天我一定前來幫助各位去該去的地方。”關昊大聲說道。
如果他們繼續堵在這條路上不肯散去，那這條路便相當於是被封死了，活人不能過。若是一頭紮進了它們中間，想不死也難。而此刻，他大概也明白了為什麽這條盤山公路事故頻發。一個普通人，怎麽可能應付得了這樣的場麵？他們從某個路段經過，甚至連這些東西看都看不到，出事也就變得不稀奇了。
這句話起了很明顯的作用，鬼魂群中出現短暫的騷亂，過了片刻之後，一個七竅淌著血的蒼老魂魄靠近了關昊，朝他伸出一隻手。
關昊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它們這是要在自己身上留下些印記，以保證如果自己食言的話，能通過這留下的印記找到自己。但是明白歸明白，他卻並沒有讓這些東西在他身上留印記的想法，防人之心不可無，更何況是這些充滿了惡意跟怨念的鬼魂？
“信，你們走！不信，我走！”關昊冷笑一聲，灰色的力量驟然布滿全身，那種恐怖的氣息讓靠近他的這個蒼老鬼魂受到驚嚇，連連後退。“不要跟我討價還價，兩種選擇，給我個答案。”
關昊語氣十分強硬，心中卻暗暗叫苦，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灰色力量根本就不敢大幅度動用，否則根本就不用這群鬼魂來害他，光是引發身體中的屍氣暴動，都有得他好受。而且，他還有另外一層擔心，如果跟這些鬼魂接觸之後，被他們察覺到屍氣的存在，那後果恐怕會更加不堪設想。
剛剛賭過一次，這又是不得已的第二次下注，慶幸的是他再次賭贏了，在簡單的權衡利弊之後，一群鬼魂最終選擇了妥協。它們深深看了一眼關昊，似乎是要把他的容貌刻印在心裏，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陸續散去。
“朋友既然來了，何必著急著走，一起坐下來聊聊人生也是好的。”看著鬼魂一個個散去，關昊突然閃身擋在了其中一個影子之前並伸手將其抓住。
“桀桀！這裏可不是一個談人生的好地方，不要著急，等我把你做成了道具，咱們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聊的。”這分明就是一個混在鬼堆裏的活人！他邪魅地笑著，好像對於被關昊抓住並不在乎。
“大言不慚的人很多，最後基本都死了。”關昊冷笑，他抓著這人的手上瞬間變成了灰色，一直虛幻的小鳥從他手背跳出，無聲振翅，尖喙朝其眉心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