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4號盒子】噩夢
夢境,一麵映照人心的魔鏡,一個顛倒虛實的世界。
……
雷聲陣陣,大雨滂沱。
現在是淩晨三點,絕大多數人,都已經沉眠夢鄉。
魏瑾還坐在書房裏辦公。
屋裏燈火通明,把她孤單的影子,在牆壁上拉得畸長。
最後一疊文件批改完畢,魏瑾癱在椅子上,搶了搶眉心。
她感覺到,疲困如潮水一般,洶湧上來,相信要不了幾分鍾,就能趴下睡過去。
而這件事,讓她感到恐懼。
在意識還能控製身體的時候,她摁下咖啡機,強迫自己,灌了一大杯濃濃的黑咖啡。
一時間,腦子裏像是有針在紮,胃裏一陣陣**惡心。
魏瑾扶著桌麵緩了好一會兒,額頭上滿是冷汗。
先前的困意,倒是慢慢消減了,取而代之的,是劫後餘生。
自打父親去年,突然把總經理的位置交給她,繁重的工作與責任,都壓在她的肩頭。
魏瑾已經很久沒能好好睡一覺了。
最初是不能,現在是不敢。
她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有多少次被困在噩夢裏了。
那些噩夢,一時光怪陸離,一時又真實到與現實無異,仿佛永無止境的萬華鏡。
隻要她陷了進去,就很難掙紮出來。
最可怕的是,隨著噩夢頻率劇增,她能在夢境裏,清晰地感受到恐懼甚至疼痛,受到的傷害,也會如實反應到現實中。
譬如,有一次做夢時,她被一個變態追趕,險險在墜樓之前醒來。
卻發現自己的身上,出現了與夢中一模一樣的磕碰淤傷。
而她打開臥室的監控,看到自己一整晚都好好地躺在**。
噩夢讓魏瑾恐懼不已。
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自己死在夢裏,現實又會如何?
發現她狀況異常的人不少。
然而,無論是家庭醫生,還是醫院診療,都不能給魏瑾半分幫助。
就連香港最負盛名的心理醫生,她也在昨天砸重金看過了。
可是在醫生的催眠裏,她沒有得到良好的安撫,反而夢到了暗無天日的洞穴,怎麽也找不到出路,在幽閉的絕望裏拚命撞牆。
當醫生好不容易把她喚醒,魏瑾才發現,自己已經在診室牆壁上,磕破了頭。
因此,魏瑾無論如何,也不敢再睡覺了。
目前僅剩的希望,是她麵前這張名片。
來自一位關係很好的生意夥伴。
對方有些偏信神秘側的東西,得知她的情況後,大力推薦了這位名叫“罄書”的所謂高人,據說在神秘側領域裏,頗有分量。
放在以往,魏瑾隻會對此嗤之以鼻。
如今她別無他法,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撥打了名片上的電話號碼,約定在第二天下班後過去看看。
如今,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還剩下不到16個小時。
魏瑾又給自己衝了一杯黑咖啡。
就在這時,狂風拍得玻璃直作響,她皺了皺眉,轉身想要拉上窗簾。
驀地,看到一道黑影,貼在了玻璃窗外。
嚇得她手一抖,咖啡杯當即墜地,卻沒發出半點聲響——
在她腳下,原本鬆軟厚實的地毯,不知何時塌陷了下去,變成一大灘漆黑粘稠的泥沼!
魏瑾臉色大變,想要驚呼,卻發不出聲音。
她下意識地扭頭,卻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正趴在辦公桌上熟睡。
站在玻璃窗前的她,沒有影子。
我睡著了?是什麽時候?
這是魏瑾腦子裏最後一個念頭。
緊接著,黑暗如野獸張開血盆大口,一下子就把她的意識,全部吞沒了。
……
旺角新開了一家事務所。
在這個九龍區最繁華的地區,任何一家店鋪新開,都會很快引起人們的注意。
即便不說日進鬥金,也絕不會落得門可羅雀。
然而,這家事務所很奇怪。
它原先是一家茶牌室,不知什麽時候盤了出去。
也不見搞門麵裝修,或開業活動,隻把牌子換了一番,就當是重新開始了。
除此以外,大家都不知道,這個事務所究竟是幹什麽的。
不像風水八卦,也不像私家偵探,債券金融就更不可能了。
最奇怪的是,大家對它有這麽多好奇,卻沒有一個人,生出過探個究竟的想法。
哪怕是抱著滿腔興趣走到門口,又會因為各種事情掉頭離開,不一會兒就忘記了本來目的。
以至於,它開業快一個月了,也才接待過一位客人。
今天,這家事務所,終於迎來了第二單生意。
魏瑾今天提早離開了公司,換上一身低調的風衣和貝雷帽,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年輕女性。
按照電話約定的那樣,她乘坐電梯上了四樓,左轉直到走廊盡頭。
果然,看到了事務所的大門已經打開,裏麵有一男一女,正在吧台說話。
這對男女,看起來都很年輕,女的穿著當下流行服飾,看起來青春靚麗,就是臉色不大好,似乎正在跟人置氣。
見魏瑾進來,先是愣了一下,繼而趕緊打了個招呼,轉身就去倒茶了。
相比之下,那名年輕的男性,就打扮得有些奇怪。
他穿著複古的天青色盤扣長衫,左手拿著一本裝飾繁複的金屬鎖扣書,右手正端著白瓷杯。
熱氣柔和了他的五官,使那雙有些狹長的狐狸眼看起來,有幾分可愛。
“魏小姐,幸會。”
他抿了一口茶,對魏瑾微微一笑,“我是這裏的老板罄書,她是我的助手唐穎。”
端著茶水過來的唐穎聞言,對他翻了個白眼,把杯盞放下後,就去關門
屋裏一時安靜了下來。
魏瑾注意到他們沒有開燈,隻在吧台上,點燃了一支青銅燭台。
那火苗明明不大,卻照亮了整個屋子。
“我的問題,昨天在電話裏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連日不佳的精神,讓魏瑾缺乏耐心。
她開門見山地道,“你說能夠幫到我,那麽我現在想知道,你對這種情況的看法,和應對方式。”
罄書絲毫不為她的態度感到不快,和顏悅色地道:“既然是夢境的問題,當然要去夢裏尋找答案,我希望魏小姐配合我們,進行一場催眠入夢。”
魏瑾皺起眉,對這個回答有些失望:“我已經試過了,行不通。”
“行不通的,是心理醫生的催眠,不是我們的。”
罄書放下茶杯,“心理醫生認為,是壓力過大,導致您現在的困境,實施的催眠,是為了讓您放鬆過於緊繃的神經。”
“而我與他的看法恰好相反,噩夢不是現實壓力的種因得果,而是困擾您的罪魁禍首。”
魏瑾緊皺的眉頭,終於鬆了一些,她已經聽了太多遍,勸慰自己放鬆心情的廢話。
大家都當她是把現實中的壓力,帶入到睡夢中。
根本沒有人相信,她能夠遊刃有餘地處理那些繁忙重大的事情。
於是,她緩和了自己的語氣:“一旦我做噩夢,就不能自控,你必須保證照看好我的身體不受傷害,並及時將我喚醒。”
“您就算不放心我的能力,也要相信您許諾的報酬。”
罄書風趣地眨了眨眼,“為了這筆開張吃三年的買賣,我絕不會讓您出事的。”
魏瑾終於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旁觀的唐穎,幾乎要把白眼翻上天。
五分鍾後,唐穎帶著魏瑾進入休息室,那裏早就鋪好了一張新單人床。
散發著舒緩的香味。
魏瑾從來沒有聞過這種味道,卻能感覺到,精神不自覺地放鬆。
她躺在**,看到罄書從手裏那本書的邊角,摘下一串鑾金鈴,有節奏地輕晃起來,鈴聲悠長清幽,如輕樂,如吃語。
在鈴聲和香味的包圍下,來之前,才口服過興奮劑的魏瑾,很快感到意識模糊。
她再也無法與困意抗衡,意識逐漸沉入深淵——
魏瑾又夢到了那個黑暗的洞穴。
與上次一樣,這個地方四通八達,卻伸手不見五指。
她隻能聽到若有若無的滴水聲,和蛇蟲鼠蟻的蠕動聲。
恐懼如同伸進後背的鬼手,抓撓得她渾身戰栗。
她隻能跌跌撞撞地在洞裏奔跑,拚命想要尋找著,可能存在的出路。
然而這一次,她沒有無休止地跑下去。
而是在某種奇異的直覺指引下,跑進了黑暗的最深處,一頭撞在什麽柔韌黏膩的東西上。
下一刻,原本漆黑無光的空間,陡然亮了起來,
魏瑾睜大了眼,她看到自己被一張怪異的巨網黏住了。
像是蛛網。
可那些絲,卻是由一隻隻蒼白扭曲的手,糾纏結成的。
網中心,有一隻幽綠色的惡鬼之眼,冷冷注視著自投羅網的獵物。
漆黑的眼睫,緩緩張開,竟是密密麻麻的利齒!
這是什麽?
這是什麽!
魏瑾想要發出尖叫,卻被一隻蒼白的手,死死捂住了口鼻。
窒息感讓她拚命掙紮,力氣與意識,卻像被水鬼抓住了腳,不斷下沉。
使她的臉,一點點挨近了那隻長滿尖齒的眼睛。
就在尖齒即將咬合魏瑾的頭顱時,耳邊突然響起一道短小急促的鈴聲,如同驚雷般震耳欲聾。
緊接著,她全身一空,意識霎時回歸軀殼。
殘存的恐懼,都變成了惡心。
她趴在床邊幹嘔,每一寸身體和精神,都瀕臨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