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猴兒頭
大西北的夜很冷,尤其到子時更是有刺骨寒風肆虐,常言三更凍骨,能把人給活活凍死。
總之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隻看到旁邊的紅燈籠已經燒得差不多了,而陰冷的黑夜中,四周彌漫著一股子淡淡的腥味。
驢車太硬,這玩意躺一下能把人骨頭給活生生折騰光,幸好老爹沒跟過來,我咬著牙起身,瞅了眼四周,最後坐起了身子。
四周,似乎是一片竹林,驢車停靠在了竹林外頭,我心生驚訝,這地方不是猴兒頭嗎,也就是離村子好幾十裏地的一個偏僻山林。
幹我們撈油人這一行,黑竹刀乃是製煞之物,所采用的工具就是來自於這猴兒頭。
據說這黑竹下方有一個古墓,乃是千年帝王墓,風水罕見,故而用此地竹子做成的刀有克製邪煞的作用,也是撈油人的首選。
但撈油人這一輩子隻允許做一把黑竹刀,我們村子,我和老癢在小時候就來過這裏一趟,過去了好幾年再也沒來過這兒。
猴兒頭內,竹子呈灰色,密密麻麻,裏頭隻有一條小道,不過在黑夜中,就像一個通往地獄的入口一般。
我在外頭打了個寒顫,驢子叫喚了兩聲,似乎不太想進去,我滿肚子的腹誹,怒罵道:“你這驢子,明擺著知道裏頭有危險,改明兒吃了你。”
無奈之下,我隻得穿著壽衣下來,然後拿起了紅燈籠,有些害怕的朝著猴兒頭一瞅,咽了口唾沫後,這才起身往裏頭走去。
紅燈籠下,光芒很弱,一個穿著壽衣的活人走在中間,越想越是害怕,我一邊心裏頭在嘀咕,一邊開始打量。
直到進入林子裏頭後,我才發現那裏頭有一個空地,地上到處都是被砍斷的竹子,多年過去了,竹子沒有再次生長出來,極為詭異。
但真正讓我驚恐的是,空地四周,竟然懸掛著一件件人皮,不,準確來說應該是猴皮。
粗略一算,猴皮有十八件左右,懸掛在四周,上麵的毛發早已經被扒光,鮮血淋淋,一雙雙空洞的眼睛盯著我,這一下子,可把我嚇得夠嗆,兩腿一哆嗦。
猴皮似乎才剛放上去不久,鮮血滴答滴答的掉在泥土裏頭,我仔細一打量後,扯著嗓子喊道:“老癢,你在哪?”
竹林裏頭,沒有人回答,陰風陣陣,我一猶豫,老癢在這鬼地方嗎,老爹是不是搞錯了,無奈接連喊了兩次,依舊沒人回應。
但就在這時,竹林中忽然傳來了一陣桀桀的笑聲,非常的瘮人,我全身雞皮疙瘩一起。
“誰?”
“九生,是我啊,快來救我!”
那是老癢的聲音,我一聽,忙抬頭一看,隻見老癢此時正吊在一個竹子上,就像猴子一樣,他的身上,那件鬼猴人皮依舊穿在身上。
“老癢,我來救你。”我喊道。
但老癢卻桀桀的笑個不停,似乎除了認識我以外,眼中帶著的都是戾氣,和往常變了。
我急忙摸出黑竹刀要衝上去,但老癢卻似乎等不及了,他猛然一撲上來,兩手一掐,想要掐住我的脖頸。
見此,我忙躲閃開來,老癢的速度很詭異,又很靈活,他一個轉身,猛地撲在我的背上,然後死死的抱住。
“九生,咱倆從小長大,你可別走。”老癢就像個八爪魚一樣,死死的抓著。
“你大爺的,先放開我。”我衝著老癢使勁掰著他的手腕,但老癢卻笑個不停:“九生,你從小就打不過我,沒用的。”
這話說的我挺無語的,不過倒也是,老癢這人雖然長得醜,但是力氣很大,是村裏幹活的一把好手。
眼瞅著老癢不肯鬆手,我也慌了,同時能感覺到他身上的猴皮正在蠕動,似乎想要爬上來,這把我嚇得夠嗆。
但出乎人意料的是,我身上的壽衣忽然一燒,那猴皮上有一塊塊蟲子被燃燒,一瞬間,整個猴皮立馬燒了起來。
我嚇得急忙將壽衣解開,老癢此時也慘叫了一聲,他似乎恢複了理智,見到此景後,哆嗦道:“九生,這……”
“老癢,快跑!”我一回頭,看到頭上那些猴皮此時竟然在抖動,同時,竹子上有一些黑色的蟲子正在爬上去,附身在猴皮上。
如果我沒猜錯,這玩意就是主宰猴皮的東西,太邪門了,據說,西南一帶就有操縱人皮的術士,他們能利用一些古老的蟲子來達到害人的目的。
老癢倒也反應快,我倆急忙想要衝出猴兒頭,但是手中的燈籠此時熄滅了,四周陷入了一團黑暗之中。
十八件猴皮此時開始晃動了起來,紛紛飛了過來,透著微弱的綠光,就像十八個幽靈一樣。
說實話,這場景我還是頭一回遇到,但老癢卻焦急說:“九生,用狗的屍油。”
我一聽,立馬慌了:“在驢車上。”
當下,我急忙從兜裏摸出火柴,點燃了燈籠,趁著最後一絲光亮,我倆急忙朝著竹林外頭跑。
後頭,猴皮朝著我們飛過來,速度很快,眼瞅著就要被追上,生死關頭,老癢回頭嗷嗚一聲大喝:“他娘的,有本事來,老子弄死你們。”
說著,老癢折了個竹枝,然後朝著猴皮揮舞,我忙跑到外頭,驢車還停在那,急忙取下罐子,然後朝著裏頭跑去。
十八件人皮在聚集,老癢一人鬥不過,我忙將罐子打開,老癢將樹枝沾染上狗屍油後,迅速朝著猴皮揮舞。
隻聽砰砰幾聲炸響,猴皮瞬間被打的七零八落,有好幾個甚至燃燒了起來。
這世間萬物相生相克,就連邪門的玩意也是一樣,猴皮被打中,裏頭的黑色蟲子飛了出來。
老癢一邊揮舞,一邊破口大罵,虎虎生風,氣勢十足,我怕他遇到危險,忙讓他消停下,然後迅速撤出竹林。
等到了外頭,老癢才算消停下來,他氣喘籲籲的回頭說:“九生,這次謝了,要不是你,老子差點就死在裏頭。”
我苦笑說:“咱倆誰跟誰,上次你不是和我一道救了老爹嗎,扯平了。”
老癢哈哈一笑,夜色下,我倆也不想在此地多呆,忙要坐上驢車離開。
說實話,這一趟挺危險的,要不是有我爹提前準備好的狗屍油,恐怕能不能活著出來都是問題,不得不說我爹這人雖然是個大老粗,但是手段還是有的。
當下,我和老癢朝著村子趕回去,一路上,老癢也說了事情的經過,雖說他神誌迷糊,但也知曉被人操縱,他說昨晚上,將布袋子交給了一個女人,最後就被丟在了竹林裏頭。
我心生疑惑,一個女人,這事挺稀奇的,原本我還以為是洪老大下的手。
不過此事我倒也不放在心上,反正隻要沒有麻煩找上門來就成了。
等回到村子後,老癢說要先回去一趟,好好睡個覺,我也回到了家裏頭,發現我爹正坐在院子裏頭,一個人抽著煙,見到我後,笑了笑也沒說啥。
我倆父子倒也心意相通,沒有多說話,各自回房睡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當我醒來時,發現我爹和我娘正在收拾行李,兩人一見到我後說:“九生,我帶著你娘去一趟省城,你自個在家。”
我一聽,問道:“爹,是將油送到省城嗎?”
我爹點點頭:“咱家雖說出事了,但活還是要幹的。”
這事我自然也清楚,撈油人這一趟活,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去一趟省城,將所挖的屍油經過加工後販賣。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這一趟去省城,也成為了我這一生當中最大的痛,五天後,從省城傳來了一個消息,我爹娘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