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令人憤怒的遭遇

隻見江楠抬起帶著塑膠手套的左手直接就朝死者的下顎探去,隨著那及其令人驚悚的粘稠聲,我的胃酸也正呈直線上升狀態。

我發誓,這可能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惡心的場景了。

這時,江楠從死者的下顎至脖頸中端處掏出了一些黑色物體,這些物體都已經凝結成塊,但不乏有些類似泥沙狀的顆粒散落在江楠手掌心之上。

“這是什麽東西?”

一開始我以為這不過就是人體內自身攜帶的一些東西,但看到江楠那若有所思的目光,我想我應該是猜錯了,這塊東西,根本就不屬於人體自身,也就是說,它很可能,是某些關鍵性線索。

雖說我的胃酸還在不斷的翻滾,但當下我也沒管太多,直接湊近江楠的身前,朝這玩意兒仔細的看了一圈,這玩意兒隻有手指大小,看上去黑布隆冬的,賣相也著實難看。

不過,隨後江楠從工具箱內取出了一把鑷子,將其中一小塊放到了玻璃器皿內,再撒上一滴水,隻見她拿著鑷子開始不斷的擠壓著我們眼前的這塊小東西。

沒過多久,這塊原本黑色物體慢慢的在水中融化,讓我覺得神奇的是,這塊東西在水中竟慢慢的融化成了淺咖色,而外部的那些黑色物體,也開始慢慢的剝落成了皮狀物體。

“應該是泥土。”江楠將這塊器皿密封,並在器皿之上貼了個封條放入待鑒定處,而後緩緩地說道。

“泥土?”我一邊說著,一邊側過身子看著身後那具女屍,匪夷所思的問道。

“嗯,呼吸道裏取出來的,我想你那麽聰明,應該不用我浪費時間再給你解釋一遍了吧?”江楠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又取出一把手術刀,沿著死者的頭皮慢慢的切割道。

我微微一愣,看著江楠幹脆利落的下著刀子,也頓時恍然大悟了起來。

一般來說,如果死者是活著溺死的,那麽他在河中掙紮時,口腔和食道還有呼吸道內都會沾有泥沙,但,這是泥土,並不是泥沙。

泥土……

嗯?

想到這裏,我連忙快步朝死者身旁走去,隨後抬起其雙手仔細查看了一下,他的雙手是幹淨的,指甲縫隙內也並沒有發現泥土狀物質。

如果死者在死前曾經接觸過泥土,那麽……

不對啊,真要是這樣,死者在死亡之前曾經掙紮過,那麽以人的慣性來說,她應該用手才對,就算要沾到泥土,最先沾上的,也應該是她的雙手才對,怎麽會是呼吸道?

“死者口腔內部被人用利器刮過,牙齒和舌tou都不翼而飛,鼻腔內的組織也完全被破壞,相信應該是有人在死者活著的時候,用類似螺絲刀一樣的器具直插其內。”

說著,江楠緩緩地捧起死者的頭顱,並在其耳旁用光照手電筒看了一眼,而後又用紫外線光束照了一下血測反應,繼而才將它的那顆腦袋放回了輪床之上。

“死者不光口腔,就連耳蝸也完全被搗碎,而且,耳蝸處的傷痕更深,疑似搗入大腦,應該是凶手效仿埃及木乃伊的製作方法,將其人腦漿從七孔滲入並將其搗碎,搗碎後的腦漿會順著鼻腔,耳蝸處流出,而最容易腐壞的內髒也被挖出,再在死者體內塞入特製的香草,並在其體內和體外塗抹可以完全吸幹人體水分的食用鹽,從而導致屍體存放百年不腐不爛,看來,現代網絡,還真是害人不淺啊。”江楠摸著死者的腹部,直從內處掏出了一疊早已幹枯成黑色的稻草,而當其將屍體腹部內部翻過來的時候。

我卻愣住了。

黑色的……

她的腹腔內側,竟是黑色的……

我不可思議的抬頭看著江楠,震驚到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怎麽會是黑色的……

難道,在經受了這種磨難之後,有人還對死者下了毒?

這一幕,不光是我,就連江楠都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她顯然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東西。

“放心,我一定把你想說的,告訴他們。”江楠用著一雙極其溫柔的目光看著身前的女屍,隨即繼續將其顱內打開。

“顱內也有一定程度的損傷,但都是內傷,顱骨有被硬物碰觸過的痕跡,相信是利用硬物攪碎腦漿時所致,死者的脖頸處,食道處乃至整個軀幹內側都呈黑色,應是中毒所致,但至於是什麽毒,還需要取樣鑒定,而且,這個鑒定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你們要做好準備。”江楠順手取了兩三根死者的毛發塞入袋中。

我無奈的瞥了江楠一眼,搜集死者毛發一直都是她的癖好,不光搜集,她在家裏還買了無數個類似手指一樣的小盒子放在家中抽屜裏,每屍檢一次,總會將死者的毛發放入。

美其名曰,這可能是他們在人世間,最後留下來的東西,她必須好好保存。

但實際上,我覺得這更像是一個紀念品,而這種紀念方式,自然也阻隔了她以往所有的交際圈。

從我認識她到我離開,我就沒有見過她的任何朋友,用她的話來說,她壓根不需要朋友。

畢竟她的人生樂趣,就在這些不會動,不會呼吸的屍體身上了,誰還敢去接近她,估摸著,能這麽不怕死的,也就隻有我了。

“死亡時間約為三年之前的冬季,死者年二十三,死因是脖頸間的那一刀。”江楠將塑膠手套摘下,隨即丟進了垃圾桶。

“不是也中毒了嗎?而且她呼吸道的泥土……說不定……”

“活埋?”江楠側身看了我一眼,隨即問道。

我緩緩地點了點頭,盡管我不願意去相信,這個女人死之前曾經遭受了諸多折磨,但活埋,卻是針對那些泥土為什麽會在死者的呼吸道處被發現的最好理由。

死者在死前,雙手曾被捆綁,假設我是凶手,我要活埋一個人,一定會事先在某處泥土過多的小叢林或隱蔽的莊家處挖好一個足以將死者買上的洞,而後拿起鏟子,一下一下的把泥土從上往下的灌溉。

而死者呼吸道裏的這些泥土,很可能是死者在極度驚恐下抬頭朝凶手求饒時,口腔張開時造成的。

第二點,死者的食道,呼吸道和驅趕處幾乎都已經變成了黑色,為了驗證是中毒的這個說法,江楠甚至還將死者的一塊肋骨剔除,和小腹內側一樣,也都已經變成了黑色。

這也就表示,死者在生前曾經吃過毒藥,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毒藥。

以上兩點,都足以造成死者死亡。

再加上死者脖頸處的那一刀,江楠怎麽就知道,那一刀一定是在死者生前砍的呢?

明明,死者的生死就在凶手的手上啊。

江楠緩緩地拿著手術刀,指了指死者脖頸處的傷痕,隨即說道:“這個傷口皮肉外翻程度較高,如果這個傷口是凶手在死者死亡之後造成的,那麽傷口不會外翻,而且從屍體表皮上可見,死者在死亡之後應被處理過,至少,她身上的衣服已經基本不見,在耳邊和大腿皮側處,我還發現了幾處被刷子刷過之後的痕跡。”

說話間,江楠轉身將裹屍布重新拉上,而後緩慢的將這具屍體推到了一旁的冷櫃外,慢條斯理的打開冷櫃,將死者慢慢的放入。

“總結一下,死者在死亡之前,的確有被人活埋過的症狀,而且據呼吸道處的泥土集結狀來看,死者應是被反複掩埋過,至於死者體內的毒素,我會盡快化驗,還有,脖頸上的那一道傷口,是她最後致命傷,死亡時間我就不說了,你應該也都記錄下來了,死者的特征是左胸處有一顆手指大的肉痣,如果要辨別死者的身份,這應該是唯一的線索。”江楠一邊脫著身上的手術服,一邊帶著我離開了這解剖室。

“怎麽樣?有什麽線索?”靳岩在我們走出手術室的第一時間直接就來到了江楠麵前,小聲說道。

江楠看了我一眼,而後緩緩地伸了個懶腰,輕聲說道:“同樣的話我不太喜歡說第三遍,你的同事應該全都記下了,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還要對第一個案件的三具嬰兒和那名女死者進行三檢。”

靳岩點了點頭,當即說道:“謝江科長了,下次請你吃飯。”

我若有似無的看了江楠一眼,隨後就從口袋裏麵將一瓶來時早已買好的氣泡水放在了她辦公桌上,轉身跟著靳岩就走了出去。

“把你們的東西帶走,我不喝這種東西。”

我微微一愣,順勢轉身,朝著魏黎說道:“你們江科長不喝,你就喝了吧,算是見麵禮了。”

說完這句話我轉身就跟靳岩離開了法醫院。

看來,江楠對於當年的事情還是耿耿於懷,以至於把氣泡水這個愛好都戒了?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跟著靳岩就上了車。

上車之後,我將江楠今天屍檢出的線索全部都告訴了靳岩,而他也同時在他那寶貝電腦上備了案。

隻是,在我說起死者身上有一處致命傷,且有被反複活埋和中毒的跡象時,靳岩那一雙原本在筆記本上快速飛舞著的手,瞬時就停了下來。

隻見靳岩的臉色開始慢慢的凝重了起來,他緩緩地攥緊了雙拳,似有些怒氣的看著眼前的文案,輕聲說道:“葉楊,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正YI麽?正YI,又是什麽?”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後發動引擎,習慣性的摸了摸鼻子,低聲說道:“十個人欺負一個人,算是欺負麽?”

靳岩不解的看著我,頓時點了點頭,道:“當然。”

“那一百個人呢?”

“一百個人已經不叫欺負了,那是犯法。”

我嘲諷的笑了笑,繼而問道:“那麽一萬個人呢?”

他愣住了,想了想,最後有些不解的搖頭道:“那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這就叫正YI。”

“我再問你,如果一個人,欺負一萬個人,他叫什麽?”我繼續問道。

靳岩想了想,又繼續說道:“那應該,叫英雄?”

“他是惡魔!”

“我不明白……”

我笑了笑,順嘴說道:“不明真相的正YI之善是虛偽的,在見到死者身上的那些傷痕時,我也露出了與你一樣的情緒,但我知道,那是錯的,我們不能隻憑死者的“一麵之詞”就將凶手定論為惡魔,那麽我們就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我們的存在,僅僅隻是尋找真相,這,才是正YI。”

“……”

“永遠不要帶著個人情感去辦案,那樣,你會成為死者,這是我父親告訴我的,現在,我把這句話轉述給你。”

我笑了笑,順手打開了車窗,然而,就在我沉浸在這種微風徐徐的氛圍中時,一通急促的電話鈴瞬間就打破了車內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