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錯誤線
這個帶著鴨舌帽的男人叫劉貴,雲市佳成縣人,45歲,2000年時,其來到江北某工地打工,在其打工期間,因工資分發不勻索要未果,一怒之下就將其老板推下了十七樓。
因為案發時是淩晨,屍體也是在案發之後近三個小時才被環衛工人發現,而當警方接手這件案子之前,劉貴早已拿著死者保險箱內的貴重物品,買了一張前往三不管地帶的機票離開。
至此,劉貴銷聲匿跡,哪怕國內警方曾聯合國際刑警展開抓捕,卻還是沒能逮捕劉貴。
可如今,劉貴歸案的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了吧?
我沒有參加審訊,但我一直是站在監控室內看著監控室內的一舉一動,說實話,看上去這個劉貴並不像是殺人犯,倒像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讀書人。
就這樣一個人,我很難想象他當年竟會殺人奪財繼而逃亡海外。
我看著屏幕前的劉貴,他顯得非常坦然,就好像被警方抓到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一般。
“你別看劉貴現在這樣,當年他可是他們縣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大學生,因為對刑偵推理的熱愛,畢業之後還準備考公務員,要不是他在考公務員期間父親意外患病需要錢,他也不會去工地上打工,之後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不過我很好奇,他怎麽會突然回國,還幹起了這種勾當。”靳岩坐在我身旁,看著監視器內的劉貴及李西城二人,不禁搖頭說道。
“如果真的有辦法,誰想犯罪,誰想殺人?其實,社會上的這些殺人案件的當事人,有絕大部分都是被現實給逼出來的,我想,劉貴讀大學的那一會兒,一定被那些城裏的孩子給欺負慘了,到了社會,又得不到應有的回報,原本應該拿一千塊錢,到手卻隻有一百多,想來,當年他的那個老板應該當著他的麵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話,劉貴才會直接把人推下樓,話說回來,你不覺得劉貴,也是被害者麽?”我抱著雙臂,無奈的歎了口氣,輕聲說道。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得到應有的尊重,如刑滿釋放的囚犯,出了社會,寫了簡曆,隻要他被發現是犯過罪進去過的,人們就像是帶著有色眼鏡一般的審視他,慢慢的,他會懼怕別人的目光,更會敏感所有在他眼前交頭接耳的人,這種心態,已經開始慢慢的扭曲。
可他有什麽錯?就算有錯,在監獄裏麵的那幾年也早就贖回了,是這個社會把他們逼成這樣的,他們覺得這個世界拋棄了他們,那他們,又為什麽要守護這個世界?
雖然,我很討厭這些話,但這些都是事實。
“我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人為犯罪嫌疑人做辯解的,而且這個人還是公職人員,你又再次刷新了我的三觀。”靳岩朝我看了一眼,冷笑了一聲,隨即說道。
與此同時,審訊室內,李西城正坐在劉貴的對麵進行提問,而劉貴的精神狀態很好,幾乎有問必答。
他告訴李西城,家中老母重病,這一次回來,他就是來看他媽最後一眼的,看完這一眼之後,他原本就準備投案自首。
“跑了九年,突然想回來自首?”李西城狐疑的看著劉貴,低聲問道。
劉貴淡然的點了點頭,而後笑著說道:“警官,您知道麽,這九年我是怎麽過的,我每天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我把他推下去的那一幕,他瞪著眼睛問我為什麽要殺他,離開我的國家,漂洋海外,你以為我真的就過的這麽瀟灑?你不知道的是,我每天要工作二十個小時,還要受人冷眼,因為我沒有任何證件,我隻能打黑工,做馬仔,甚至還要代替第三者被打,隻為賺那區區四十塊錢,我想我媽了,我想家了,我想回來了,我不要求減刑,我隻想回到自己的國家,哪怕是死,我也想有尊嚴的死在自己的國家,葬在我媽的身邊。”
“如果你當年就這麽想,也不會釀成這樣的慘劇,好了,言歸正傳,告訴我,你和方凡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麽交易?”李西城冷漠的看著劉貴,低聲問道。
“方凡?我不認識什麽方凡。”劉貴微微一愣,很顯然,他根本就不認識方凡。
對此,李西城也有些疑惑,當即皺眉問道:“你不認識方凡?那你賬上的三萬五,是誰打給你的?”
“三萬五?你是說,14號那一筆錢?”劉貴絲毫不膽怯的看著李西城,饒有所思的繼續說道:“如果你說的是我雇主的話,那應該就是這個人吧,說實話,我不認識他,我們的關係隻是收錢辦事而已。”
“雇主?”
劉貴點了點頭,無奈的說道:“你知道我在國外有多難混,所以不得已之下,我就私底下開了一個偵探工作室,工作室裏就我一個人,做的事情也很雜,有抓小三的,跟蹤的,甚至竊取公司機密的,上個月吧,無心栽柳從網上加了我,問我有沒有辦法幫他找個人,我想了想,在江北我還有幾個朋友,還別說,這幾年混得也算是風生水起,就接了這個案子,不過那個時候我剛接到我母親病危的通知,著急籌錢,就編了個假信息給他,拿到尾款之後我就把他拉黑了,怎麽?你們是為了這個三萬多塊錢才找的我?”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和李西城一樣,心頭就像是有一個結一樣死死地揪著我們。
“岩哥,被拉黑了的聊天記錄,能不能通過技術方式找回來?”我側身朝著靳岩問道。
後者點了點頭,順手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就開始一通操作,大約五分鍾後,靳岩這才拿起麥克風朝審訊室內說道:“讓他把他的聯絡號碼給我,我現在破譯,如果證實這三萬五是方凡為了尋找江孜而付出的酬勞,那麽這件事情,就有趣了。”
是啊,如果證實這件事情的真實性,那麽方凡除了殺人動機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佐證他跟這個案件有關。
拿到號碼後,靳岩就不再說話,那一雙眼睛如鷹一般死死地盯著電腦,而那一雙纖細的手指,更是像彈鋼琴一樣在電腦上遊走。
不得不說,他工作起來的時候,真像是一個瘋子。
沒過一會兒,那瘋魔般的手指順勢停下,隨著靳岩的一句有了,我心頭這塊大石也終於放了下來,可另一塊大石,卻再次高高懸起。
如果劉貴不是那個賣給凶手曼陀羅堿的人,那凶手的來貨渠道,會不會是搞錯了?
其實我也讓人去黑市看過,在黑市售賣曼陀羅堿的人不多,大致也就隻有五六個而已,黑市有黑市的規矩,他們隻管貨物售出,不管客人的信息,而且他們的交易方式也隻用約定地點將貨放在特定地點而已,所以售賣者根本不可能知道客戶的信息,畢竟黑市交易的東西,在明麵上都是違法的,所以在保障信息這一塊,他們做的很好。
而凶手也很有可能從其他渠道拿到曼陀羅堿,隻是從黑市這一塊會更簡單一些而已。
所以……
如果要從曼陀羅堿入手的話,這明顯就是一條死路。
想到這裏,我緩緩地閉上了雙眼,腦中突然出現了當時我發現沈若死亡時的場景。
沈若的死狀是雙膝跪地,雙手合十的,而她的腦袋卻被拋在了旁邊。
頭顱……
我記得,我們發現疑似江孜屍體的時候,她的咽喉也被人割了一大半。
會有這麽巧合麽?
三年之前失蹤的兩個女人,在三年之後被發現,唯一致命傷都是脖頸處的那一道鋒利的傷口?
江楠在沈若的體內發現了曼陀羅堿,服下曼陀羅堿的人,前期一定會帶有幻覺,如果我是凶手,我為什麽要給沈若下曼陀羅堿?直接把他引到電梯裏再實行殺戮就可以了啊。
除非……
我猛地睜開了雙眼,隨即在我的筆記本上畫了一副沈若死亡狀態的肖像畫。
凶手製造的這個死亡狀態,根本就不是祈禱狀,而是……贖罪狀……
所以,這個凶手的心裏肯定很恨沈若才對。
按照這條線下來,我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了江孜和現場發現的那三具死嬰的身上。
三年之前,江孜和沈若因死嬰盜竊案在醫院大吵之後,兩人同時失蹤,我假設那被鑲嵌在牆內的幹屍就是江孜,按照拋屍地點和動機來看,沈若應該就是殺死江孜的凶手,所以,這個凶手如果是因為江孜才殺死沈若的,那麽他就一定知道,江孜已經死了的這個事情,但他又為什麽一定要等到三年後再殺死沈若呢?
在這三年裏,沈若的狀態是完全失蹤的,他隻要悄無聲息的將沈若殺死,再將她的屍體處理幹淨,警方永遠都不可能發現。
至於那三具在案發現場發現的死嬰,我們已知其中有一具嬰兒在出娘胎時還活著,如果是這具嬰兒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