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指頭
傍晚,中年女警蔡臻坐在警車副駕駛位上,右手拉著車門上方的扶手,左手抓著對講機,發號施令。
齊宏宇給的方向已經十分明確,一天的時間摸排下來,長南刑偵支隊已鎖定嫌疑人身份——愛康家政的女清潔工,徐媛萍。
不過目前尚未鎖定證據,蔡臻決定先與嫌疑人接觸,同時安排同事圍繞著她展開各類調查,並在她單位、出租屋附近布控,防止她看到警車心虛之下直接狂奔逃跑。
至於齊宏宇,則和仇教導留在刑偵支隊,任憑他怎麽說,蔡臻都不允許他參與到接下來的行動中,他被仇教硬留了下來,這會兒正鬧著情緒。
仇教導也不給他好臉色看,坐在一邊悶悶的抽著煙。
“抱歉,”半晌後,齊宏宇忽然開口:“我知道給你們添麻煩了,可……我真的做不到冷眼旁觀。”
仇教導微微一愣,跟著嘴角微揚,又瞬間板起臉:“你還知道給我們添麻煩了啊?老大不小的人了,做事還這麽由著性子!”
齊宏宇雙唇用力的抿了一下,別過頭去:“真相大白後,我請你們兄弟夥吃飯!”
仇教導撇撇嘴,沒接話。他理解齊宏宇,這畢竟是人之常情,可人情不能淩駕於製度之上,這種行為絕不能縱容,別指望他會說什麽好話。
兩人間的氣氛沉寂下來,齊宏宇陡然感受到一陣陣的空虛。
短短兩周,父母先後離去,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家人了。先前一直為自證清白而絞盡心血,之後又為案子竭盡全力的推理思索,尚且還好些,這會兒忽然空閑下來,孤寂悲傷的感覺便油然而生。
仇教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喪,習慣性的就想開口罵人,但忽然意識到什麽,回過頭來,就見齊宏宇弓著身子,腦袋深埋。
暗歎口氣,仇教搖搖頭,開口問道:“有把握嗎?”
過了好一會兒,齊宏宇才有反應,茫然的問:“什麽把握?”
“徐媛萍,你覺得她真是凶手?”
又三五秒,齊宏宇才點頭:“應該吧,符合條件的就她一個。不過我有個疑惑。”
見轉移了齊宏宇的注意力,仇教鬆了口氣,並順著話題往下追問:“什麽疑惑?”
“那把砍刀呢?”齊宏宇皺眉問道:“砍去我老漢十指的砍刀。老漢家遺失的刀具隻有那把水果刀,砍刀哪裏去了?”
仇教眸子一凝,微微側目。
他似乎抓住了什麽,但一時半會卻又不能完全理解齊宏宇的意思。
齊宏宇說:“或者我換個問法,看到應該是被凶手帶走了,但既然帶走了砍刀,她又為什麽把水果刀留在老漢的身體裏?”
“為了栽贓?”
“我仔細對比過凶器上的指紋,”齊宏宇搖頭:“雖然與我吻合,但基本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磨損,應該是凶手行凶時被手套正常磨去的,而不是凶手事先采集到我指紋,作案後再拓印上去。
也就是說,凶手並沒有在凶器上邊特地的動手腳,栽贓行為應當隻是一步閑棋,隻局限於拿我老漢手機給我發個短信,把我騙去現場。”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而且這還引申出另一個疑點——既然凶手自帶了砍刀,為什麽還要拿現場的水果刀作案?這不多此一舉麽?更別說,砍刀按理應該比水果刀更有殺傷力、威懾力。”
聽這麽一說,仇教也蹙起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片刻,他眉心又舒展開,搖頭說:“糾結那麽多幹什麽?等人逮住,撬開嘴,直接問就是了,什麽疑點解不開?”
齊宏宇也隻能輕輕頷首。
……
蔡臻向來雷厲風行,效率極高,短短一小時後就率隊歸來。
齊宏宇站在二樓辦公室窗邊盯著看,臉上浮現出了然的神色——徐媛萍長得還挺標誌的,身材瞧上去也不錯,目測隻約莫三十上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成熟女人的韻味,半點看不出四十歲人的模樣。
此刻雖然因為被抓顯得有些六神無主,卻更能勾起人的保護欲了。
冉秋生那樣的lsp,要能與這等尤物確定關係,絕對舍不得斷了往來,最後連命都丟了去。
緊跟著齊宏宇又有些納悶,家政常年接觸灰塵與各種洗滌劑,能保養得這麽好?
刑警又從車上押下來一名中年漢子。
“看來他就是幕後主謀了。”邊上的仇教輕聲說道:“我之前還奇怪,徐媛萍就算不想再跟冉秋生有所糾葛,一般也不至於到殺人的地步。但如果是她男人逼她殺人,那就好解釋了。”
齊宏宇嗯一聲,表示認同,隨後說:“我想去旁聽。”
“就知道。”仇教翻個白眼:“走吧,我帶你過去,聽男人的女人的?”
“先聽女人。”齊宏宇說:“另一個回頭看重播。”
“重播……”仇教嘴角抽抽。
……
監督室。
齊宏宇透過單向玻璃,盯著審訊室裏的一幕幕。
徐媛萍的心理素質一般般,蔡臻三言兩語,就擊潰了她的心理防線,爾後眼淚就嘩啦啦的往下掉,一邊哽咽著一邊交代了犯罪事實。
大體上,跟齊宏宇推測的差不多——她丈夫發現她和冉秋生的不當關係,勃然大怒,暴打了她一頓,並脅迫她把冉秋生殺死,她為自保,隻能照做。
“脅迫?”蔡臻並不全信,斜眼沉聲問:“什麽樣的脅迫能讓你去冒險殺人?”
“逼我啊,就是逼我啊!”徐媛萍崩潰的抹著眼淚:“他已經喪心病狂了,逼著我殺人,他……他……他抓了我爸媽!”
“什麽?”蔡臻大吃一驚:“你剛剛怎麽不說!知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
“家裏,在我家裏,我……”她著急的講不利索。
蔡臻皺眉看了她幾眼,抄起對講機,讓人火速趕去徐媛萍父母家,看看情況。
隨後等她情緒略平複些,蔡臻才又問了作案過程等各方麵細節。待徐媛萍一一回答後,她低頭看了眼材料,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冉秋生的指頭,你們怎麽處理的?”
“指頭?”徐媛萍抬起頭,水汪汪的眼睛裏滿是茫然:“什麽指頭?”
“你不是剁了他的指頭麽?”
“沒有啊。”她奇怪的反問:“我剁他指頭幹什麽?”
蔡臻腦袋裏轟的一聲,頭皮一陣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