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鹹魚複印店

夏蟬這是鐵了心要纏住我了。

我也是好說歹說,最後勉強暫時把她勸回去了。

小麵館裏,卜老板跟我兩個麵對麵坐下。

桌上擺著那麵錦旗。

卜老板叼上一支煙,摸了半天的火,最後才想起來這打火機被拋到夏蟬的房間裏沒取回來。他去後廚,打開煤氣灶點上了煙,又轉了出來。

“按我的想法,夏蟬也是個不錯的女孩,既然她不怕被你克,願意下嫁給你,你就跟她處處唄,這年頭處對象又不像我們那會兒一樣,非得認準一個人,說什麽願得一心人,白首不離婚啥的。

這年頭你們小年輕放得開,玩得起,就當豐富一下經驗唄。”

“我還是很傳統的,更何況這會兒咱們哪有心思啊。”我說著晃了晃胳膊。

這會兒這胳膊上的黑色紋路已經往前蔓延了不少了,應該有一兩厘米。

一條胳膊不足一米,如果這種蔓延是勻速的,以現在差不多二十四小時蔓延一兩厘米的速度,我們很可能隻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

而這木棉花的情況到現在還沒有顯露出來呢。

我們對於木棉花也是兩眼一摸黑,啥啥也不知道。

卜老板看看自己的胳膊,好像這才反應過來:“說的也是啊,那啥,你真的是天煞孤星嗎?這麽看來你也不怎麽樣啊。”

“啥意思?”

“我還以為天煞孤星很凶猛的呢,隻要跟你沾上點點關係,就會立刻放屁吹燈,嗝屁朝涼呢,我跟你處了好幾天了吧,怎麽沒見有多慘。

不但不慘,倒還賺了不少錢呢。”

“老板你這個人有點盲目樂觀了吧,你看看你自己的胳膊,這還叫不慘嗎?要是找不到木棉花,估計咱倆都活不過兩個月了。”

“這不還有時間嘛,而且這點小意思,對我來說就是灑灑水啦,想當年你卜哥我,一個人一把刀,闖進敵人的一個堂口,身上中了八十八刀,沒有一塊好肉了,結果呢,不還活得好好的嗎?

你放心,你卜哥我命硬,閻王都收不走的,咱們慢慢尋找,肯定能找到那什麽木棉花的。”

看著卜老板這種莫名自信的臉,我也受到了許多鼓舞,決定暫時放下這件事情,先把符咒的事情給調查一下。

按照卜老板所說的,他的這些符咒來自於街角的一家複印店。

騎上小電驢,兩個人徑直來到這複印店,剛到店門口,便聽到了一個高亢刺耳的女聲在咆哮:“我說小鹹魚,你可真是一條鹹魚啊,欠著我三個月的房錢不給,不說去找點工作幹幹,倒還在這裏躺屍?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你下落不明的爺爺嗎?對得起我打算介紹給你的喬白蘿小姑娘嗎?”

“……”

“你倒是說句話啊,你說啊,你對得起誰?”

“手頭不便,寬限則個……”

“你還有臉跟我拽文?你的臉呢?我都替你的爺爺感覺到丟臉啊。算了我不跟你這個廢人多說了,給你一周時間,你把三個月房錢補上,否則收拾東西準備滾蛋吧。”

話音剛落一個胖乎乎的女人氣呼呼地離開,那緊緊勒在她那雙火腿上的黑絲,還有鮮紅色的高跟鞋,顯得十分的晃眼。

小巷本來挺寬的,可是當她走到我們身邊的時候,我跟卜老板似乎都感覺到這小巷實在有點窄。

等這胖女人走遠,我們才來進了這複印店。

不得不說,這巷子的盡頭,又不是學校或者商圈,也沒有什麽辦業務的地方,在這裏開一家複印店,其實都不如開一家收費廁所賺錢呢。

這複印店裏擺著一台複印機,一張辦公桌,還有一張行軍床。

這三樣家具家電其實隻占了很小一個地方,屋子裏有很大的空間都沒有利用起來。

一台老式的大頭顯示器,一台嗡嗡叫的電腦主機。

先不說這電腦配置怎麽樣吧,就這大頭顯示器,我估計壞了都沒有人會修了。

寒酸。

太寒酸了。

我環視了一圈,最終把目光落在這複印店的店主身上。

這應該就是那個黑絲胖嬸兒叫做小鹹魚的家夥。

這家夥跟我年歲應該差不多,頭發帶點天然卷,也許是多天沒有打理了,這會兒頭發就跟個鳥窩一般。

一副黑邊框眼鏡占據了一張消瘦的臉的大半。

一套皺巴巴的海魂衫,讓他看上去跟動畫片裏的那種囚徒很像。

看得出來這黑絲胖嬸兒說他廢是沒有說錯的。

這個人不但廢而且廢。

見我們進來,他也懶得站起來,隻是把辦公桌邊那張不知道從哪裏淘換下來的轉椅轉過來,麵對著我們。

“複印乎,打印乎?打印兩文,複印一文。”

“外麵複印都是五毛的。”

“那是外麵,嫌貴請高升一步,小店本小利薄,恕不招待。”

說完他又轉回去了,麵對著電腦。

電腦上開著的是掃雷遊戲。

我估計就這破電腦,也就能夠玩一玩這種老掉牙的經典小遊戲了。

這卷毛年輕人鹹魚卻是玩得相當認真。

認真到心無旁騖,似乎我跟卜老板兩個大活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我本來還是挺生氣的,難怪這家生意這麽差呢,就這態度,要有生意才真叫有鬼呢。

倒是卜老板,他竟然在一邊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卷毛鹹魚玩掃雷。

看了一會兒,他摸出香煙來,遞給鹹魚一根,還幫他點上,自己也點上一根,然後又靜靜看他掃雷。

我突然有一種看到那些不帶魚竿,在河邊看別人釣魚都能看一天的那些家夥一樣的感覺,這有啥好看的?

不過他們玩得認真,看的出神,我也試圖從他們的角度去看看這掃雷到底怎麽與眾不同。

這目光一落在電腦屏幕上,我頓時驚呆了。

鹹魚掃雷,竟然不是靠算的,完全是靠猜的,沒有插小旗標注,也沒有任何計算,直接就點,一連點了十幾下,竟然沒有一次點中雷的。

這是什麽怪招?

我有點不太理解,不過這回我也感覺到這個鹹魚顯然沒有表麵上看這麽簡單了。

難道是靈感?

我嚐試著憑靈感看向這電腦屏幕上的掃雷遊戲,竟然也隱隱約約有一些感應,好像我的確能猜得到哪裏有雷,哪裏是安全的。

不過這種感覺並不能堅持多久,保持著靈感的狀態,很累人的。

看了一會兒,我就放棄了,可是這鹹魚竟然還在堅持。

於是我心中又生起許多不甘來,重新強撐著,看向這個屏幕。

這會兒突然鹹魚點中了一顆雷,他這才退出遊戲,轉過頭,見我還在盯著屏幕,不由微覺詫異:“你也能看得到?”

“能看,隻能看一點點。”

“很不錯了,我也是偶然間發現這大頭顯示器竟然可以鍛煉我的靈感,才特意淘換了這麽一個大頭顯示器的,一直鍛煉,鐵杵成針,才勉強能支撐一局。

對了,你們應該不是來複印的吧?”

“不是,”我很老實地承認道,“我們是特意過來拜訪你的,希望從你這裏得到一個答案。為什麽在你這裏複印的符咒,卻還擁有驅邪的效果呢?”

“真的有效?”鹹魚十分激動,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盯著我跟卜老板看,這會兒他才認出來卜老板,“我記得你,你就是上次來印符咒的那位。”

我心說你的記憶力不愧這個鹹魚之名,就你這小破店,在這破位置,估計半個月也沒有人光顧這裏,偶爾來一個,你還記不住?

“所以呢,你是怎麽做到的?”

“你知道複印機的工作原理吧?”

我搖了搖頭。

“複印機呢,其實是用激光的,但是讓字顯現出來其實用的是碳粉或者硒鼓。我這個複印機用的就是碳粉。

這麽說吧,墨汁,其實也是一種碳粉調出來的,這點你應該知道吧?”

這個我倒是知道一點,點了一下頭,示意鹹魚接著往下說。

鹹魚估計好久都沒有人能夠跟他探討這種玄學的話題了,所以這會兒十分興奮,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了:“我當時就尋思了,我往這碳粉裏添加一些東西呢?會不會能讓這複印的東西有一些靈屬性的效果?正好我家的紙紮店關了又開的複印店,我就拿著以前我爺爺留下來的一些材料來調配,做實驗。

不過這也有問題,那就是驅邪之類的事情,本身就是屠龍之技,我找不到人驗證啊。正好這位大叔……”

“我沒那麽老,你叫我大哥就行。”

“這位大叔過來複印符咒,我一看這符咒,心說莫非是用來驅邪的,所以我就用那墨盒給他複印了,想不到還真的有效啊。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未諳姑食性,先遣小姑嚐。”

他說著說著就開始拽文了。

卜老板聽得一頭霧水,胳膊懟了懟我:“他說的是個啥意思啊,我咋一句都沒聽懂呢?”

我打小跟著師父研究測字,也讀詩學易,倒是聽明白了這鹹魚掉的書袋到底是什麽意思,苦笑著解釋道:“他說的是,還想再測試一下,是親自測試一下他這複印符咒有沒有效果,可是不知道咱們帶不帶他,所以就問一問,咱們到底帶不帶他。”

卜老板捂著鼻子扇風仿佛嫌棄這文人的酸味:“其實我們倒是想帶你,不過最近業務辦完了,下次一定啊。”

正說著,他的電話響了,接起來一看,卻是樂開了花:“想睡覺真有人送枕頭啊,來業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