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孩子沒走
一碗香麵館,紅姐將之前打算送給我的那幅字收了起來,一本正經地向著我鞠躬說道:“金先生,我真是班門弄斧了。我的這幅字要是送給你,我估計我寢食難安啊。”
“紅姐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字跟我家們老爺子的字不相上下,甚至比我們家老爺子的字還要更好一些,我的這幾個蟹爬一般的字,就不要再在你的麵前丟人現眼了吧。”
她說這話,我倒有點奇怪了,我感覺自己的字也就那樣啊。
在一邊的卜老板舉手提問:“那個……我作為一個啥都不懂的外行人,能不能提個問題。”
“你說。”
“我看這金老弟的字,好像也沒多好的樣子啊。”
“所以說你外行啊,金先生寫的這三個字,應該有趙孟(兆頁)的四五分神韻了,當今世上能寫出這四五分神韻的人,少之又少了。而金先生這般年輕,依我看前途不可限量啊。”
“四五分嗎?我老師說我隻有二三分而已。”
“不知道令師是哪位高人?能教出這麽一位徒弟的,自然不會在書法一道上藉藉無名吧。”
“我師父是金瞎子。”
我報出這個名字,紅姐卻是皺起眉頭來,尋思了好一會兒卻搖搖頭:“看來我見識太淺薄了,又或者這江湖廣闊,我隻是井中觀天之人,不過令師肯定是書道前輩高人,回頭我問問我家老爺子,不知道能不能問出個名堂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個支票本來,扯下一張,在上麵寫了十萬。
然後把這支票交給卜老板:“今天多虧狗哥,讓我認識了金先生,見識到了金先生的風采,這十萬塊是卦金加上酬金,回頭我會介紹我身邊的那些姐妹來拜會金先生的。”
說完之後她便出門上車,飄然而去了。
我在車子後麵望著,一直沒能放下麵子讓紅姐把那幅字給我留下,怎麽說這幅字也值得二三十萬吧,就這麽帶走了,留給我拍賣不是更好?
回到麵館,卜老板圍著我轉了好幾個圈,一直打量我,把我看得老毛愣了:“你幹啥?你不會是有什麽別的想法了吧?”
“放心,你狗哥我是直的,筆直的直,不會對你有什麽別的想法。我就是想看看,真正的送財童子長什麽樣。好家夥的,這才多久啊,你就給我賺了十五萬,這可是比搶錢來得快啊。”
“等一等……你說我賺了多少錢?”
“十多萬吧,怎麽了?這些不重要啊,關鍵是我慧眼識珠,一下子看出來你的不凡來了,你說,我算不算你的那啥,伯啥來著?”
“你是想說伯樂吧?”
“沒錯,就是伯樂。那篇課文怎麽背來著,好像是千裏馬多,伯樂少什麽的,看來我真是有眼光啊。”
“卜老板,你別想蒙混過關了,你上花偉那裏要錢,到底要了多少錢啊?”
“五萬吧,其實也沒有多要,我尋思著他不給我麵子,我的麵子差不多值個三萬塊的樣子,所以多管他要了點。那啥,我還有事,我得先走了,改天我陪你一起去銀行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遙控打開了電動車,跳上電動車唱道:“騎著我心愛的小摩托,它永遠不會堵車……”
我也沒有去追他,其實對於錢我也沒有太在意,相比錢,我更在意的是我的名聲。
這年頭幹點啥不都得有名氣啊。
我隻要能在三江揚了名,就離讓花胖子全家跪倒求我不遠了。
天色漸晚,我也早早關了店,把幾張桌子拚巴拚巴,在桌子底點上了一盤蚊子香,然後將牆上的搖頭電扇的腦袋掰到我這邊,打算睡個痛快覺。
今天不但在紅姐這個美女前裝了一把,還拿到了十萬塊,實在可喜可賀,心情也挺美的,想著我很可能在不久的將來能夠在三江站穩腳根,花胖子給我跪倒,乖乖把女兒拱手送上來的情景,我不由美得冒出鼻涕泡來。
雖然說這種念頭很像是某個山大王才能幹出來的事情。
可是那又如何?
像花偉這種敗類,不學無術,卻是從來不缺女人,而且還好像不缺漂亮女人。
我一個書道能有四五分趙楷神韻的大書家,一個前途無量的青年俊彥,難道還配不上花胖子那個瓦匠的女兒嗎?
這麽想著,突然感覺一陣寒風吹來。
這就有點奇怪了。
這小麵館臨街,前屋是店,後麵是後廚,後廚倒是有個小窗戶,被油汙給封死了常年不開,但是前店隻有玻璃門,外麵是卷簾門,兩邊是其他店鋪的牆。
這就是一個盒子,除了電風扇吹出來陣陣暖風之外,這屋裏不可能有其他風的來源。
至於空調,想都不要想了,卜老板雖然在麵裏加料很大方,但是這小店的設備卻是一點也不舍得花錢,所以這會兒這寒風是從哪裏來的呢?
隨著這寒風吹來,屋裏的溫度好像降低了許多。
我心中有了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而這種預感也在溫度越來越低之中,變得越來越強烈起來。
咚,咚。
這聲音聽上去,就仿佛是有人光著腳在地上跺出來的一般。
細聽更像了,就仿佛是那種剛剛蹣跚學步的孩子,因為掌握不好落腳的輕重而踩出來的腳步聲。跌跌撞撞的,每一下都仿佛落在我的心頭上。
這種本來不應該出現在店裏的腳步聲把我嚇得頭皮發麻,雞毛疙瘩一下子全都浮上來了。
更讓我感覺心驚不已的是,伴隨著這個腳步聲,還有一個隱約的孩子哭聲:“媽媽,媽媽。”
這個聲音若有若無,我甚至都分不清它到底是我聽到的還是我想出來的。
隻不過這會兒屋裏的溫度降低,這清楚的腳步聲,都在告訴我一件事情:白天那個引字驅鬼咒,生效了,但是又沒有完全生效。
那一個糾纏著紅姐的孩子,從她肩膀上下地之後,卻並沒有照著我給它指的路離開這裏,相反它留下來了,一直停留在這個屋子裏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