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夢魘

楚陽拿著水回去,在吳國強身邊蹲下,貼心的擰開瓶蓋遞給他。

吳國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像是漏氣的風鬥一樣呼呼的喘著粗氣。

他勉強伸出手,顫抖的接過楚陽手中的礦泉水,一眼也沒看得的把水一口氣喝完。

吳國強喝的太急,險些還嗆到他自己。

楚陽到底是出於人道主義的給他拍了拍背。

“咳咳咳!”

吳國強好容易喘過了那口氣,麵無表情的看向楚陽。

楚陽朝他微微一笑:“線索呢?”

吳國強現在連編出一個謊話的精力都沒有了。

他粗粗的喘了一口氣:“……我不知道。”

楚陽:“……”

吳國強看著他的臉色,煩躁道:“我沒騙你,我真的不知道。”

他這話說的太急,又險些喘不上氣來。

楚陽這次管他也不管,隨意抄了抄手,站遠了位置。

“吳先生,把你的經曆從頭到尾講一遍唄。”

吳國強頭靠在椅子上,勉強隔著夜色看到了楚陽的眼睛。

那雙眼睛一如既往的黑亮且沉靜。

明明他一眼能看得出來楚陽不是那種經常見血或者是接觸鮮血的人。

但是那雙眼睛之中,竟然有時會比劊子手還要讓人膽寒。

吳國強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他和楚陽談條件的資格都沒有。

“我——咳!”吳國強猛地咳了一聲,嗓音沙啞粗獷,“我跑進列車,碰上了那三個人。”

那三個人?

指的是陸思瑤、陸思雨和小男孩兒。

楚陽微微挑眉:“然後呢?”

“然後——”

吳國強眼中的情緒盡數被瀕死的恐懼淹滅。

他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層血色,在他腦海中重現過的,是他被‘它’快追上時的經曆。

——吳國強在聽到楚陽給他的提示時候,瞬間爬進了車廂。

他能感受到‘夢魘’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在他背後,似乎一瞬之間就能把他整個人砍成兩半似的。

但變化就在他碰上那三個菜鳥的時候。

三個瑟瑟發抖的菜鳥就窩縮在角落裏,那兩個姐妹緊緊的抱成一團,都緊緊的捂著對方的嘴,看向他的眼睛之中盡是血腥的恐懼。

恐懼之下,兩個姐妹懷裏似乎還抱著一個什麽東西,黑乎乎的,他看不清。

吳國強已經經曆過兩個世界了,早就知道恐懼是這個三維世界裏最不值錢的東西。

像是這樣的恐懼,他見過太多。

他在麵對夢魘時,別人的麵對夢魘時,甚至是,那些人在麵對他的時候。

但出乎吳國強意料的是——

他能明顯的感受到身後的夢魘有片刻的遲疑。

最後竟然也沒有殺了他,他隻是感受到一陣難以抗力的飆風卷席著他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作為給賦者,甚至來連最簡單的能力都施展不出來。

赤體肉身,像是一團爛肉一樣的被摔上地板。

沒把這輛爛列車砸成兩半,他也奇跡般的在夢魘麵前活了下來。

要是能出了這個三維世界,他能把這個當成一輩子的談資的吧。

吳國強臉上肌肉猙獰的笑了一下,內傷出的鮮血從他牙縫之中滲出來,顯得格外恐怖。

——沒有‘要是’,他一定會出去的,而且,他會是唯一能出去的人!

……

楚陽聽了吳國強的敘述,若有所思的摸著下巴。

夢魘會遲疑?

遲疑在哪兒?

在陸思瑤她們麽?

楚陽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吳國強:“我看吳先生恢複的挺好,那我就不打擾吳先生休息了,楚某告辭。”

他說完,微微一笑之後就離開。

“……”

吳國強一口口的吐著血,半死不活的躺在原地,被楚陽按上一個‘恢複的挺好’的名號。

楚陽一下也沒回頭去看吳國強。

他原本的態度是很客氣的,但是在吳國強一次又一次的冒犯之後,他為什麽還要對吳國強客客氣氣的來?

楚陽緩緩舒展了一下肌肉,等他走回去的時候,兩姐妹的神態已經恢複了很多。

小男孩兒悶悶的抱著腿縮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看上去很是可憐。

楚陽微微歎了口氣,湊近他蹲下身子。

“害怕嗎?”

楚陽柔聲問道。

“……”

小男孩兒抬頭,眸光有些暗淡,緩緩點了點頭。

楚陽揉了揉他的腦袋,眸光放遠。

“害怕是因為未知。”

他眸光似乎隔著麵前無盡的黑暗穿破時間空間,看到了曾經和小男孩兒一般大的自己……

楚陽唇角噙著的笑意淡淡淡去,最後深刻的抿成一條直線。

小男孩兒微微側著腦袋,迷茫的看著他。

沉默半響之後,楚陽眨了一下眼睛,眸光聚焦。

“嗯?”楚陽輕輕揉了揉小男孩兒的腦袋,含笑道,“那你作為小男子漢,加入我們,咱們一起找夢魘的線索,好嗎?”

他說著,五指握拳,舉在了小男孩兒麵前。

“……好。”

小男孩兒目光微微晃動了一下。

他從楚陽懷裏出來,也學著他的樣子伸出一個拳頭碰上楚陽的拳頭。

楚陽微微一笑,牽著小男孩兒到了兩姐妹麵前。

“你們之前有看到什麽嗎?”

楚陽問道。

“……”

陸思雨垂下視線,迷茫的搖頭。

楚陽的視線看向陸思瑤。

陸思瑤聲音帶著顫抖:“我……我不知道,但是好像,好像夢魘‘看’到我們了。”

被楚陽摟在懷裏的小男孩兒渾身一顫。

楚陽以為他是在害怕,又將他抱緊了些,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他微微點頭,若有所思。

自言自語的喃喃道:“想知道為什麽放過吳國強,就應該知道為什麽夢魘這次會選擇吳國強……”

陸思雨的神情更加迷茫,陸思瑤也不說話了。

在黑暗中流淌的一片沉默之中,一個顫抖結巴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會不會、會不會是……他得罪了夢魘。”

——是小男孩兒的聲音。

楚陽驚奇的看了一眼懷裏的小男孩兒,讚賞性的摸了摸他的頭。

“思路不錯。”

楚陽讚揚道。

小男孩兒垂下頭,長長的眼睫毛顫抖了一下。

楚陽若有所思。

‘得罪’?

這夢魘這麽非人,還能有人的這種性質呢?

“……我覺得他說的很有可能。”

陸思瑤的聲音很輕。

“為什麽?”

“因為、因為車上有死人。”陸思瑤似乎被自己嚇到了,渾身顫抖了一下,被她妹妹反抱住。

是有死人。

楚陽還親手摸了死人,還掰斷了死人的肋骨……

兩姐妹都想到了這一點,齊齊看向楚陽。

楚陽頗為不好意思的撓了一下後腦勺。

而後嚴肅道:“禁止怪力亂神。”

他說完之後又看向懷裏的小男孩兒,放輕了聲音問他。

“你覺得吳國強是那點兒‘得罪’了夢魘的?”

“……”小男孩兒沉默的垂著頭,半響才說道,“伍姐警告過我們不要出去了。”

——是。

似乎開始提出去列車之外,就是吳國強的主意。

但是他不是後來也跟著去了?

為什麽夢魘沒有選擇他,而是跟在吳國強之後?

楚陽下意識的去摸耳邊兒被厲光削過是蹭過的那一塊地方。

已經不流血了,隻留下一層淡淡的血痂。

楚陽手上力氣沒留神,不小心把剛剛結成的血痂弄掉了下來,鮮血頓時又從耳邊兒流出。

他像是感受不到什麽痛苦似的,若無其事的放下手。

“那你覺得為什麽夢魘會放過吳國強呢?”

楚陽又看向小男孩兒。

小男孩兒這次縮在他懷裏搖搖頭,沒出聲。

想來也是,小孩兒能清楚什麽。

楚陽隻是轉移一下幾人的注意力,看到三個人都煞有其事的思考了起來。

他微微點頭,站起身來。

他沿著列車走廊,又走到了先前他爬進來的那個窗戶附近。

那麵窗戶也被打破了,窗戶邊上布滿了斷裂的玻璃碎片,突出的鋒芒在黑暗中閃過冷光。

楚陽看了一眼,探過破碎的窗戶向外看了一眼。

他目光尚且沒有捕捉到什麽,就瞬間收回了視線。

——就在剛剛,他分明的感受到了夢魘的力量。

所以說,它沒殺掉吳國強,很是不滿意?

楚陽不敢拿命冒險,撿起地上的東西,疾步離開。

他一路到了吳國強半死不活的躺著的地方。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原本還幾乎是躺在血泊裏的吳國強已經看不到了蹤跡。

楚陽微微挑眉,點亮了打火機。

地上一片猙獰,有泥濘,有血腥,甚至還有被削掉的列車椅背。

打火機的暖光很難照清楚吳國強帶著血跡的腳印的去向。

楚陽看了半響,熄滅了打火機,又帶著東西回到了陸思雨她們在的地方。

“砰”。

重物落地的聲音。

楚陽隨手把手裏的東西扔在地上。

沉思之中的三人被嚇了一跳。

“楚先生,這是什麽啊?”

陸思雨好奇問他。

“石頭。”

楚陽隨意的在地上坐下。

“是吳先生說要的石頭嗎?”

陸思瑤湊近了一些。

“對。”

楚陽看她感興趣,直接解開了包住石頭的外套給她看。

還是先前那些大小不一,上麵蒙上毛刺的石塊。

“吳先生呢?”

陸思瑤又問道。

“不知道。”楚陽搖頭,“我去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