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叢林黃金獵手

小神巫他們跳完舞坐到矮腳桌前,貢布索朗拿過照片嘀咕道:“阿爸,我們去塔廓寺裏拜訪過釋尊老師傅了,他把您去找他的事情跟我們說過,這一點我們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但是我要說的事,是我和鄭懷慶、劉天欽一起經曆的事情,你們肯定想知道對吧!”

普旺嘉措拿過貢布索朗手裏的照片,點起嘴邊銅製旱煙鬥,他嘴裏吐出嫋嫋煙絲,目光深沉注視著照片,思緒仿佛一下子飛回四十年前,來到公元1980年春季。

這一年,二十歲的普旺嘉措、三十歲的鄭懷慶、二十五歲的劉天欽,在雪域高原一次打獵中首次相遇:

開春天寒,雪未化淨,莽莽蒼蒼的林海雪原依然千裏鋪雲、雪白混沌,泰坦山周圍原始森林掛滿晶瑩霧凇,此時大部分村民都貓在房子裏過冬,除非婚喪嫁娶大事,要不然輕易不會出門。

唯一讓村民集體出動的例外,是高原一年一度的黃金獵手大賽!

開春後,泰坦林區的動物從冬蟄狀態蘇醒,驚蟄一到,立馬準備開春覓食,也正是因為動物的這個習性,塔山林場會趁著森林出現動物活動痕跡,開始一年一度的“泰坦山叢林獵人”新春活動!

每到驚蟄的當天,塔山林場是最熱鬧的時候,“支援林場大寨、爭當標兵獵手”的標語滿山滿穀,十裏八村的俊後生、俊姑娘聚在一起,口號喊得震天響!

遠到鎮裏、近到村裏,甭管是年輕大小夥子還是大姑娘,隻要上得了馬拉得開弓,都可以報名參加獵手大賽,以日出為開始、日落為結束,在這一天裏,誰獲得的獵物最多最大,誰就能獲得“叢林黃金獵手”的稱號,獲得神秘獎品。

此時,二十歲的普旺嘉措一身狼皮棉襖、頭戴摘帽、腳蹬馬靴,身後背著獵槍和箭筒,目光冷冽埋伏在草叢裏等了一天。

叢林裏有很多獵物可以打,梅花鹿、錦雞、野兔、野狼、鬣狗、藏狐,他對這些東西都沒有興趣,他要等的是一隻吊睛雪虎,隻要打了這隻雪虎,不但能奪得叢林黃金獵手稱號,一整年的糧票都解決了!

“吼~嗷~~”

普旺嘉措正琢磨今年的禮物是啥,突然聽到一陣令人膽寒的野獸嘶吼,他瞬間把呼吸頻率降到最低,他早早就把一隻帶血的野鹿困在陷阱空地。

那雪虎果然現身,慢吞吞走在冰天雪地裏,蒼茫雪原的雪虎數量及其稀少,以至於雪原人都傳聞雪虎已經絕跡了,要不是他這幾天在叢林看到奇怪腳印,他也發現不了,原來泰坦山附近叢林居然有雪虎!

他屏息凝神盯著不遠處的雪虎,它的體型跟傳說裏描述的差不多,體型健壯均勻、四肢粗壯有力,全身遍布銀白如雪的皮毛,在皮毛上有著斑馬一般的黑色花紋,圓頭短耳、額頭花紋堆疊出“王”字,這雪虎聞嗅著鹿血的腥味兒,圍著它不斷打轉。

野鹿這時還活著,所有叢林動物從基因裏就篆刻上對猛虎雄獅的懼怕!

它看到叢林之王的一刹那,肌肉立馬**顫抖,想支起身子逃走,隻可惜雪虎不會給它逃走的機會,一聲咆哮,雙爪猛地躍升空中撲向野鹿,獠牙瞬間刺穿野鹿的脖子!

這正是普旺嘉措想要的,雪虎接近兩百斤的重量,壓到鹿身的那一刻,他割斷手裏拉著的麻繩,轟隆一聲,平整的雪地陡然塌陷,連同野鹿雪虎一起朝地洞墜落,噗通一下,落進挖好的地洞!

“吼~嗷~~~~嗚嗚嗚嗚~”

雪虎的聲音從地洞傳來,他快步跑到地洞邊,這地洞垂直深度在五米左右,洞壁還紮滿碎玻璃,他挖了半個月才做做成這一個陷阱,就指望這一次得手了,碎玻璃保證這老虎怎麽都爬不上來。

“草原獵人從來不虐殺動物,我就讓你吃個痛快,再給你了斷。”

他拿起獵槍,準備給雪虎來個痛快,遍體鱗傷的雪虎似乎也感知到自己即將死亡,凶狠的目光死死盯著岸上的活人,喉嚨裏發出貓科動物表達強烈不滿的“嗚嚕”聲。

普旺嘉措正準備扣動扳機,雪虎的叫聲突然變得頓挫急促!

每叫一聲,就會呼嚕一次顫音,他心想不妙,這頭體型小的雪虎還沒成年,這也意味著附近一定有母雪虎在盤旋,它此時的叫聲其實就是幼崽的呼救。

想到這一點,普旺嘉措拿起獵槍,下定決心扣動扳機,免得這個小老虎真把它媽給叫來了!

他還沒來得及開槍,隻見叢林裏又傳出一聲高亢激昂的老虎吼叫,嚇得動物無頭蒼蠅似的亂跑,他回頭一看,隻見灌木窸窣響動,一頭比幼虎更大的母雪虎鑽出叢林。

母雪虎看著普旺嘉措手邊的弓箭和地洞,常年跟獵人打交道,讓母雪虎變得非常聰明,立刻嗅到幼崽的氣味兒,連眼神都變得陰毒起來!

正所謂虎毒不食子,老虎丟犢子也心疼,它嗷一嗓子朝普旺嘉措衝過去。

普旺嘉措內心腹誹自己太倒黴,發怒暴走的野獸最難對付,幾個健壯的漢子拿著刀槍都不一定製得住!

他借力使勁兒,一招猴子探月,翻著石頭攀上附近最高的參天古鬆。

老獵人說,遇到老虎暴走,要麽爬到樹上等它自己走,要不自己抹脖子能少受一點痛苦,你打它,它吃你,天經地義!

吊睛雪虎眼看活人爬到樹上,圍著樹木不斷轉圈,無論怎麽嘶吼攀爬就是上不去。

普旺嘉措眼見雪虎的確不會爬樹,心裏鬆了好大一口氣:“你上來啊,你不是想替你兒子報仇嗎,過來吃我一槍子!”

他拿起獵槍朝著雪虎眼睛嘭得一槍,刹那間血花四濺,這雪虎疼得腳掌捂著眼睛,嘶吼聲聽的人心肝直顫動。

這一下子徹底惹惱了雪虎,它不再圍著樹木打轉,徑直跑向前方的空地,就在普旺嘉措以為它落荒而逃時,隻見雪虎旋即折返,用最快的速度衝向他站立的樹木。

這可不妙,這雪虎的速度極快,他還沒反應過來,樹幹哢嚓一聲從根部折斷,他身體隨著樹幹不由自主朝後倒下去:“啊……我這也太倒黴了吧。”

普旺嘉措從高處摔下去,頭懵了好一陣子才從地上爬起來,雪虎咆哮一聲把他撲倒在地上,他眼疾手快用槍把子攔在雪虎嘴裏,拚命把它往外推。

這老虎接近兩百斤的重量可不好受,普旺嘉措使盡全身力氣,才勉強抵擋住它往脖子咬下去。

這可不是辦法,他的雙手全都忙著握槍把子,想拿匕首都來不及,隻能氣沉丹田把力道集中在腳下,猛地朝雪虎最柔軟的肚子踢過去。

噗通一聲重重踢在猛虎腰間,這個位置是它最脆弱的部位,冷不丁挨了兩記窩心腳,疼得它鬆嘴咆哮,普旺嘉措措趁機扣動獵槍扳機,把雪虎另一隻眼也打瞎。

噗嗤一聲,熱血噴的他滿臉都是血腥!

這雪虎捂著眼睛,另一隻手掌重重朝地麵拍下去,連石頭都裂開了,他趁著雪虎看不見,一個閃身朝前麵跑去,雪虎嗅覺極其靈敏,它拚了命往前撲,一躍蹦出三五米,他還沒跑出多遠重重被撲倒身下。

普旺嘉措感受到脖頸見濕熱氣息,眼睛一閉隻感覺自己完了,他猛然閉上眼睛,等待脖頸一疼就上西天。

“嘭嘭嘭~~”

他剛閉上眼睛沒多久,沒等來脖頸一疼,卻等來一陣密集的槍聲,這雪虎攻擊的行為瞬間停止,呼啦一聲倒在身側,他抹了一把身上的血,往旁邊一看,隻見雪虎後腦勺三個槍孔,當場斷了氣息。

“你沒事吧,看你年紀也不小,居然敢一個人打雪虎!”

普旺嘉措聽到聲音轉過身,隻見兩個人騎著兩匹高頭大馬站立原地,他定睛細看:

左邊的人皮膚黝黑,個頭在高原人裏並不算高,板寸頭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眼神堅毅又清亮,黑灰色的中山裝別著鋼筆,外套一件老綠大衣,明明那麽儒雅的人,表情卻比誰都老辣冷冽。

他看向左邊的男人,這男人比他稍微要瘦小一點,骨架略小,皮膚泛白,穿著很簡單的格紋背心紮著領帶、黑褲馬靴,也是外套一件綠大衣,看著臉麵像是城市來的知青!

他不知道這人是誰,有點警惕:“謝謝,要不是你們,我的頭肯定被雪虎給咬下來了,你們是哪個村裏的,怎麽沒見過你們!”

“我們,我們迷路了,本來要去昆侖山口,走到泰塔山發現沒路了。”

“小兄弟,你知道進昆侖山怎麽走嗎?”

普旺嘉措一聽進昆侖山,把氈帽脫下來撓著後腦勺,憨厚的笑容掛著駝紅:“昆侖山幾百道山旮遝呢,我哪知道進山走哪條道兒啊,老輩們有規矩不讓我們靠近昆侖深山,你們去那兒做甚啊!”

“大哥,先別說了,幫我把獵物給拖上來!”

他話還沒說完,撿起獵槍走到地洞上空,瞄著幼虎的腦袋瓜子嘭嘭幾槍,順勢用鐵爪子勾著老虎的腦袋,三個人呼著號子,把老虎屍體拖上去,靠著斷掉的木墩子踹氣。

普旺嘉措拿出酒瓶子,對著烈酒嘬了好大一口,長出一口氣:“啊哈~舒服,你們要來一口嗎!”

“好,給我來一口,我都快凍死了!”

黑框男人接過酒壺,呼啦喝了一大口,一股暖意從胃裏散發出毛孔,蒸得他異常舒服,三個人就著酒互相攀談,酒壺很快見了底。

等他把酒壺收起來,才發覺還不知道兩個好漢的名字,連忙問道:“還沒問你們叫什麽名字呢?”

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說道:“我叫鄭懷慶,這位叫劉天欽,我們是從海城來重河縣插隊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