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鴉夫人本來麵目
當下，我能做的，就是盡快將乾坤混元一氣圖的力量融會貫通，救治金小九，迅速離開不丹國。
越俎代庖是江湖大忌，卷入不丹國的巨變之中，並非上策。
天明時，我被輕輕的啜泣聲驚醒。
我沒有睜眼，已經聽出那是金小九的聲音。
“我不知道怎樣結束噩夢？一個噩夢連著一個噩夢，舊的新的，大的小的，自從挑起金取幫的重擔，這個噩夢就開始了。不過，噩夢之中，也有光明，我的心上人會來搭救我，踏著七彩祥雲……他是我生命裏的光，他出現，我的生命從此就與眾不同了。會是你嗎？會是你嗎……”
我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謹慎地控製著自己的身體，不讓金小九感到難堪。
“緣分就是這麽奇怪，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失陷了。身為金取幫的領袖，我不應該愛上任何人……這一次，我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向何處去，才是一條光明之路？我是一個瀕死的人，上天垂憐，讓我看見你，真希望一切尚未開始，回到十六歲那年，還沒有加入金取幫……葉開，葉開……”
金小九呢喃著，低下頭來，用自己光潔的額頭輕輕摩挲著我的掌心。
良久之後，她緩緩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我不確定，她是在夢遊之內，還是真實醒著。
午後，我一個人離開酒店，去國家圖書館。
廷布雖然是不丹國首都，但街道仍然顯得有些蕭條。比起加德滿都，繁華程度差了太多。
正是因為人少車少，所以我很容易就發現了後麵緊跟著的“尾巴”。
不管對方來自龍族還是落日會，我都不想理會，而是集中精力，去解答乾坤混元一氣圖的奧秘。
人在圖中，任何才能接受那張寶圖的神力加持？
寶圖能夠讓人從生到死、死而複生，那個過程中如果出現差錯，一個活生生的人豈不就變成死人了？
天機不可泄露，故此，前人對乾坤混元一氣圖的解釋甚少。正如河圖、洛書、山海經、推背圖的解釋極少一樣，那些真正能夠影響世界進程的絕代典籍，晦澀難懂，不可妄言。
一旦有超級智者對這些典籍做出了正確解讀，就會發現，自己根本不敢宣布結果，不然的話，就會讓這個世界在一刹那間毀滅，人類如同蜉蝣一般，朝生暮死，不可存續。
經過一家法式咖啡館的時候，我信步走進去，坐在靠窗的位置。
我需要遠離金小九，進行冷靜思考。這家咖啡館的幽雅氣氛，十分有助於我集中精神。
“尾巴”也跟進來，兩男兩女，扮作兩對戀人。他們腰間帶著槍械，微微鼓起一些，舉止神態，不像戀人，更像是殺手搭檔。
我的腦海中一直盤旋著那張圖，也在思考，當年楊戩和梅山七聖一戰，他到底做了什麽，竟然能讓有著通天之能的七聖一敗塗地，千年修行毀於一旦？
“死——”
我的腦海中突然掠過這個字，它當然沒有什麽奇怪之處。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自從踏入江湖的第一隻腳開始，就要隨時為了自己的選擇而犧牲。
“死——如果有人死在乾坤混元一氣圖中，是不是就開啟了生死、死生的大門？梅山七聖死於乾坤混元一氣圖，但他們同時完成了從凡人到封神的過程，最終名列封神榜，千秋萬載，永享人間香火。對了對了，必須死，必須死……”
著名哲學家尼采說過，有些人，死後才出生。
我感覺自己的大腦飛速開動，似乎正在接近事實真相。
或許這張寶圖存在的意義，就是給人類開啟了一扇從生到死的門戶。這不是一扇門，而是兩扇門或者更多扇門。能夠登堂入室的，才能從另一扇生門出去，脫胎換骨，獲得新生。
“八卦……對，是遍布生門和死門的八卦，‘休、傷、生、杜、景、死、驚、開’八門戶……乾坤混元一氣圖跟先天八卦、後天八卦完全契合，才會造成了人類生生不息的過去和未來。某個必死之人進入那張圖，打通門戶，其他人就能沿著方向，繼續前行……”
到此為止，我已經猜出了乾坤混元一氣圖的運行規律，隻等實踐。
咖啡館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女人快步進來，沒有停頓，直接向我走來，站在我的桌前。
“葉開先生，真是幸會，我可以坐下嗎？”
那是鴉夫人，在不丹王的歡迎會上，我已經將她的模樣牢牢地印在腦海裏。
“好啊，歡迎，歡迎。”
我不動聲色，微笑著讓座。
她坐下，摘下黑色真皮手套，放在一邊。一瞬間，她向我展示了左腕下的袖箭、右腕下的短銃，對我發出了足夠明顯的警告。
“我們聊聊孔雀妃，她給你多少錢，我翻倍給你，隻有一個要求，離開廷布，隨你去什麽地方都可以。”
鴉夫人開門見山，微黑的臉頰上，帶著勝券在握的微笑。
她的眉毛濃黑一片，仿佛兩筆重墨，緊扣在眉骨上。
相書上說，有這種眉型的女人，主殺戮過旺，克主克夫。
“考慮考慮——當然，你也沒什麽可考慮的，留下就隻剩一個字，死。”
鴉夫人很狂妄，也很利落，幾句話之內，就把目前廷布的情況交代得一清二楚。
“得饒人處且饒人，不好嗎？”
我的話並沒有具體的指向性，可以如此告訴鴉夫人，也可以告訴不丹王和孔雀妃。
鴉夫人笑了，肩頭漆黑的長發跳動起來。原來，她的鬢邊夾著一支烏鴉造型的發卡，輕輕顫動，十分逼真。
“人無傷虎意，虎有食人心。為了自保，我不得不為之。別忘了，我是不丹王的枕邊人。他想什麽，我一眼就能看懂。我的家族與龍象家族世代相爭，為了‘南洋第一降頭師’的榮耀死了很多人。如今，輪到我和孔雀妃頭上了。很不幸，我棋高一著，她必須得死。如果不丹王偏袒，他也一樣。”
鴉夫人談論生死時，淡定從容，取舍精細。
仿佛生死不是人生大事，而是一樁生意。
“幫我救治金小九，我馬上就走。”
我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對方回答，我就可以印證自己的獨特想法。
“不可能的，中了‘夜叉降頭’，一定會死。更何況，她還中了另外一種很厲害的降頭，隻能等死了。”
我立刻追問：“鴉夫人，為什麽說‘有的人死後才出生’？”
鴉夫人愣住，緊緊盯著我，一字一句地反問：“你怎麽知道這句話？是誰告訴你的？”
我相信，我已經找到了問題的要害。
“先告訴我，怎樣救金小九，我才能回答你的問題。”
鴉夫人似乎有些慌亂，開始回避我的眼神。
我的思緒也很混亂，看起來，鴉夫人知道乾坤混元一氣圖的部分秘密，卻不想告訴任何人。
“我知道一個陰謀，有人正在計劃除掉你。我們聯手，你幫我救人，我也盡力探聽內幕消息救你，怎麽樣？”
這一刻，雖然看不見刀光劍影，但我們都感受到死亡的臨近。
伴君如伴虎，當不丹王與孔雀妃聯手，就會造成不丹國內的一場極限殺戮。無論文臣武將，還是江湖高手，都有可能被波及。
隻有逃離廷布，才是唯一上策。
猛地，鴉夫人站起來，雙手按著桌子。
“不要把這秘密說出去，你想合作，就得首先學會守口如瓶。”
我點點頭，沒有出聲。
“要想救人，先得殺人。不祭三命，怎開生門？”
在普通人看來，這四句話沒頭沒腦，毫無邏輯關係。不過，我已經聽出，生門就是最正確方向，但要想進門，還得“用三條命做祭禮”。
“好，我們合作。”
我向她伸出手，但她卻緩步後退。
“葉開，你是孔雀妃的人，我們怎麽合作？”
我當然不是孔雀妃的人，隻不過，總部的大佬命令我跟隨她回來，這是組織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
“好了，我去圖書館。”
我也站起來，有些訣竅，必須在那張圖裏才能弄清。無論有多危險，我都要試一試。
走出咖啡館，我覺得自己肩膀上沉甸甸的，但腳下卻身輕如燕，因為我已經接近秘密的核心地帶，遠遠跑在其他人前麵。
後麵，“尾巴”依舊跟著，已經不是我關注的目標。
到了地下密室，我立刻踏上舞台，站在那張圖中間。
在圖中，山川景物與亞洲相似，可是，卻沒有任何標注，跟普通的地圖有所區別。
我想到，金小九走進來的時候，那張圖似乎在不斷變化。
“葉開，葉開？”
有人在叫我，聲音十分熟悉。
我下意識地答應，向四周望去。
“不要進入這裏，這裏危險。趕緊離開，趕緊走，走得越來越好。”
我聽出來，那竟然是大哥的聲音。
“大哥，大哥，你在嗎？你在這裏嗎？”
我精神一振，縱聲大叫。
如果大哥被困廷布或者乾坤混元一氣圖，兩兄弟見麵的時候就到了。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我們一起攜手闖關，勝利機會就大大增加了。
“出入生門，避開死門，那是八卦生死規則，但這一次，生即是死，死即是生，隻走生門，一開始就錯了。人人趨吉避凶，人人害怕赴死，那麽，就再也沒有人願意選擇正確的道路了。葉開，我可以讓任何人選擇這條路，但你不行。”
那一定是大哥的聲音，我又叫了兩聲，後退一步，查看四周。
我希望大哥在這裏，又不希望他被困乾坤混元一氣圖，如同梅山七聖那樣，一旦入局被困，就是一個無解的死局。